三月果

clothj06403

第一卷
# \$ g8 p% e6 e. v, c* K/ z" c8 g
4 i" k5 o" q5 M) w: b4 m) M　　福禍易算，人心難卜

- r! `' N& y/ f) l* K5 `第一章 洗心
( g2 d2 Q: Y8 v# o: `" a8 c% K
  l9 G9 t) \9 q1 r/ l/ h　　「起立！」

. m2 }* p9 ^6 W7 A. e+ j2 J/ D( I  K      「本庭宣判……」

      于靜站起身，將外套穿上，系著紐扣，最後看了一眼被告席上正激動地分別同律師握手的三個人，如釋重負，旁聽席上響起一片撕心裂肺地哭喊聲，夾雜著義憤填膺地怒駡。
) ?  g* p8 w& H, j0 L! ^
      「老天，你是瞎了眼嗎！讓這些畜生逍遙法外，孩子，老婆啊，你們看見了嗎，就是這些畜生害死你們，是我沒用，我不能替你們申冤，是我沒用……」
8 s+ X9 q$ ?( |" T- K$ E; n
' G( H+ G' s- e1 X! [- {      「你們法院究竟是怎麼做事的，你們這些員警都是廢物嗎，他們貪污了那麼多災款，怎麼會沒罪！」
6 ^, f8 T* s, w
      于靜將最後一顆紐扣系上，轉身隨著人群離開審判大廳，外面的陽光甚是刺眼，好像能將所有的陰暗暴露，她偏頭躲避了一下，她取出墨鏡戴上，走向停車場，背景是焦急地等候在法院外試圖搶到第一手新聞的記者們。

      車子旁早有人等候在那裡，見到她，兩手將一隻紙袋遞過來。

6 v7 G7 D+ w) X' P8 M      「于小姐。」
9 @! I% d7 }# G+ g: ?  D( x
      于靜一手接過，一手按開了車門，將袋子丟了進去，一語不發地坐進車裡，點著了火。

) _: A  n! z2 f( {. ^      車子緩慢地駛出停車場，上了公路，後視鏡裡，是一張冷漠乾硬的臉孔。
( g, K  ]/ M3 Y' f4 G" A" w
+ O, P* W* o/ O4 V6 P0 {* N      她擰開了收音機：
1 Z, r# _9 T/ Q9 a, S
      「本台訊，『二一二』特大公募基金挪用案，在歷時四個月的審理後於今日落下帷幕，此案是由去年七月的一起重大地震災害引發，盛安慈善基金會董事李某，劉某，主任秦某，被指控有預謀地挪用公款六億五千余萬元長達三年之久，以致該次救援物資醫械未能及時到位，導致多人不治傷亡，該罪名若成立，三人可能獲判無期徒刑，但事後經相關部門查核，該項被控罪名不成立，李某等人被當庭釋放，遇難者家屬不服，正聚集在法院門外，等待上訴，本台記者周麗為您報導。」
7 \5 _, H: H6 P1 C1 n) F0 ~: i) H
      「嘭！」

      于靜一拳重重砸在方向盤上，車尾在馬路上甩出一道痕跡，引得幾名路人側目。

! O- I3 O) }. X, `: X8 r! |( R      她是一名精算師，表面上在一家保險公司擔當保險設計員，高薪高酬，看似風光，實際上，父母皆已下崗，弟弟三年前又不幸下肢截癱，醫療方面的大筆開銷，使一家人生計的重擔皆壓在她身上。

% ]% f0 Q3 o$ ]2 V6 P5 P      她的生活並不如表面光鮮，為了過上更好的日子，她在三年前同幾名海外業內的朋友一起，開始私下接工作，專門從事非法的金融代理，幫助一些貪污受賄、中飽私囊者洗黑錢，作假帳目，最大化地逃避審計風險。
) U  X; W. ^- j1 v/ ]. M
      在這豐厚的酬勞背後，她時常忍受著良心上的煎熬，可是為了錢，她不得不一次次出賣自己的良知。

      幾個月前，她接到了一單大生意，幫助幾名被公眾控訴的公募慈善機構董事，掩蓋他們挪用十數億賑災款項用於短線交易的事實，事成之後的酬勞，足夠他們一家四口下半生無虞。
/ \5 r3 A$ ~* u% L- u- Z2 E
      但同樣的，她要擔負事情暴露之後，被捕入獄的風險。
8 o+ l) k  w% A9 R) ^# Y9 ?
      他們接下了這單生意，在有關部門的幕後配合下，乾淨漂亮地完成了這次工作。
' D& R) p3 a7 B; X4 g
      這起特大公募基金挪用案，以本該被判無期徒刑的幾名董事被無罪釋放落下帷幕。
1 I. {2 Q: i1 G. C9 a
5 b' j5 G4 n' r' p. U7 E7 n. a      今天宣判，于靜本不必到場，可是她卻鬼使神差地來了，法**，親眼目睹了因賑災不及時而痛失親人的家屬們聲淚俱下的哭訴，她的良心又一次被放在熱火上拷打。

      她不知第幾次自己質問自己：

& S8 n( k: n  E0 Y6 G+ \; ?      『于靜，你這樣做對嗎？』

4 D8 V/ F% t+ j+ Z: J      『我知道我不對，可是為了小磊，我――』

* e% [! p  b3 G. g* s9 ^& U      『你不要每次都拿小磊當藉口，假如他知道你是拿這些髒錢養活他，你以為他會心安理得地接受嗎？』
) z7 T; |& e, _/ p% p8 W
      『小磊他很懂事，他、他應該能理解我。』
& l% o8 s! i6 d' L" b" I
      『理解你？于靜，你難道真的忘了，小磊的腿是怎麼癱瘓的，他原本是一個多麼健康的男孩子，他有希望，有理想，他滿腔熱情地跟著部隊去支援地震災區，日夜不休地同戰友們奮戰在災情第一線上，為了保護坍塌下的孩子，被石牆砸到了雙腿，醫療志願者因為物資發放不及時，遲了三天才抵達災區，小磊本來不至於癱瘓，是什麼讓他變成一個殘廢？是誰害他葬送了理想，是誰害他這一輩子都再不能奔跑！』

8 y1 g4 A+ F4 \8 Q      『別說了，求你…』

# e+ z* Q) }$ n) P) P      『為什麼不讓我說，你現在幫助這些傷害小磊的儈子手逃避法律的制裁，你拿他們的髒錢去養活一直崇拜你的弟弟，你這樣做對嗎！』

! B' Y8 f$ |& @; i      「我讓你別說了！」
3 K0 j! O! x' Z# M/ `# I
( {. i/ {1 ~2 b( d2 H      于靜低吼一聲，猛地踩了剎車，「嗤」地一聲劃破天響，車子停在高架橋旁，她兩手掩面埋在方向盤上，喘著粗氣，肩膀顫抖。
1 A. D; O; m( B: a, j  M, l
      許久過後，她才抬起頭，摘下墨鏡，抹了一把臉，將旁邊車座上的紙袋拿起，掏出裡面靜靜躺著的一張支票，取出手機，解鎖後，頭一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身穿軍裝的年輕人，飛揚的笑臉，那樣的青春，已經過往，卻在記憶中雋永。
$ m# Y$ N& f( o6 P) B3 u; \
      她在鍵盤上按動了三下，接通，放在耳邊，後視鏡中，是一張卸去了負擔，坦然輕鬆的臉孔。

      「喂，我要報案……」
( ?% d1 e0 }3 N: o3 ^
: ^$ u# I7 j& i& l1 O! _      于靜掛斷電話，將手機郵箱裡儲存的一份黑帳記錄傳送出去，看著手機螢幕上提示的「發送成功」，垂下肩膀，靠在椅背上，如釋重負。
- k/ C# Y. O. H( t" k) Y
% W" j* m' X/ N  G" _0 T0 L' C) p% P      車子重新駛上高架橋，于靜打開了車窗，清涼的風從窗外灌入，吹散了她一絲不苟的鬢角，這一刻陽光不再刺眼，她的心，一如囚籠中的白鴿被釋放，得到自由。
7 H; v5 Y' r% V1 f! ]$ V* j; ?# t* W
      後視鏡中，一輛急速行駛的貨車正在飛快接近，忽明忽滅的方向燈，閃爍著莫測的微光，沉浸在清風中的於靜，並未察覺，直到一聲巨響後，她的身體，跟著心一同高高飛揚起來。
9 H3 B; P" ?3 I# Y$ w8 `
. ^$ B" [+ M  u  W5 \      墜入海洋。
: {2 \) Y9 N0 D- _2 S: M
      ***
  o" s4 p: s6 x
+ X0 N; c; ~. U& O% c/ [      于靜從無邊的海水中掙扎著醒來，好像是做了一個太長的夢，她猛地睜開眼睛，霎時間，口渴，饑餓，酸痛，種種身體上的不良反應襲擊了她。

4 ]2 {) c% z7 h6 q! [! }2 J      「咳咳……」
! ?% [5 R9 A8 K
0 v# u! I5 P3 Q: p6 O/ l4 p      于靜費力地從地上爬坐起來，揉著乾澀的喉嚨，一邊回顧著最後的場景，一邊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 U: r- r' [* h  ?* B3 M4 P2 n% T
& x- ?, ]4 l, }2 T3 @3 F/ e! Z4 N      這是一間寬敞的屋子，雕樑畫棟，古色古香，一面牆下擺有供桌，高高地擺放著牌位，香爐，燭臺等物，幕後垂著金黃深紅的帷布，像極了她旅遊時曾去過的老宅祠堂。

      于靜低下頭，看到了她此時異樣的穿著。

      長裙？還是綢料的？
  M* ]- I& h& j2 h  a
2 l: H" m/ M- ]! C( ]      于靜摸了摸身上的料子，確認這拖拖拉拉的粉色長裙不是她的衣服，她是標準的精英人員，對穿著十分挑剔，裙子從來都是膝上兩寸，不短不長，顏色也絕不會挑選這種超過她年齡層的嫩粉。

6 B# l) [% H$ E; }7 e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拖著那累贅的裙子，蹣跚著朝門口走了幾步，想要出去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卻發現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2 u: g0 w0 O5 p  X' a# K! E
      「咦？」
# {* B. \, u5 E4 n% g
; b* f' Y" V! M0 @$ K) T$ a( t      于靜很快就意識到了另一處反常――她的視角好像變低了。

, h( Q& n0 _: I' J0 J- Y' ^      于靜身高臨近一米七，穿上高跟鞋，視角離地面從來都很高，一下子腿矮了一截，這叫她不得不重審起自己的現狀。
1 z# s8 t! h: @; z- j: {
      「……」

      再經過仔細的檢查和概率計算後，她基本上可以確定，排除掉返老還童的可能，她現在是在另一個人了。
' A% R, x9 v4 I: v: E- l% |# U
- P3 Z" d& ~# B7 g; q) H) d      排除掉做夢的可能，她現在是在另一個世界。
7 T9 `1 b0 C) W8 b: d
      沒有驚叫，更沒有暈過去，在經歷了高架橋上那一場驚險恐怖的車禍之後，再沒什麼能讓她失態的。
- E; M7 q  v% Q  L6 N' o4 c
4 I% m( P2 n5 D6 s6 C. }9 v% J      「有人嗎？」

      「有人在嗎？」
" Z6 _# `( |  w; Z8 w$ K7 W. S, E& W2 r
      于靜拍了幾下門，回應她的只有屋裡空蕩蕩的回音。

      「唔――」

      站的太久，胃裡餓的發抽，于靜放棄尋找出路，更沒有在這房間裡找到哪怕一點吃的，就在唯一一隻還算軟和的墊子上坐下來。

+ V$ K; f0 l" V' t5 }      在車禍發生的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可事實證明她現在好好活著。
0 O5 X+ A) [5 m2 k( Z/ I) e
( t9 Z9 @8 I7 z8 l2 |( {      這究竟算是老天對她的懲罰，還是對她改過自新的獎勵？

5 _* F1 S' a7 M+ @" C+ k      資料不足，于靜無法計算出答案，但不管是賞是罰，她都決定要好好活下去。

" t9 Z1 K1 S4 Y$ n      于靜慶倖自己生前投注了一筆數額不小的保險，受益人是于磊，在她出事後，父母和弟弟完全可以靠著那筆高額的保險賠償金安穩度日。
7 \5 O9 b5 }; C4 |  y
' [) M, |2 U6 M/ N) o" K! a5 T: T+ {' w1 W      只是可惜了車上那張無法兌現的支票，想起來她還有些肉疼，錢是沒有罪的，罪的是人無盡的貪念。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于靜渴的吸一口氣便覺得嗓子火辣辣的疼，連呼吸都不得不放輕，她開始懷疑起這少女身體的前身，是不是就是被這麼活活渴死的，才便宜了她這個短命鬼。

- I) ^6 b% t8 a- Z' j/ h      這身打扮，綾羅綢緞，手腳柔軟無繭，身上也沒什麼傷痕，明顯是富家小姐，是犯了多大的錯，有必要把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關起來，害她致死？
, s8 N1 I$ W  T
      于靜皺起眉頭，對這家人心生不滿，計算起自己再這麼待下去，會被渴死第二次的可能性，腦門就開始「嘣兒嘣兒」地發疼。

! Y2 ^: \; K! q      「嘰嘰。」供桌下頭響起一點細微的聲響。
3 T2 n% n% ]" E+ z$ ^7 C
      于靜抬了抬眼皮，她早就發現了桌子下頭躲著的那只黃毛小耗子，只是獨身一人在外打拼多年的她，並不懼怕這些蛇蟲鼠蟻的，不至於見到一隻老鼠就哇哇亂叫，把它嚇跑。

      再者，考慮到她會被餓死在這裡的可能，留著那只老鼠，還能湊合做備用口糧。

      「別叫了，放心吧，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願意吃老鼠。」于靜氣若遊絲地嘀咕了一句。
; d: X! @! a$ l* F" O/ ?4 |
      話剛說完，身後頭的門便響了，「噠噠」兩下鎖開，吱呀一聲，昏暗的屋子裡攝入了昏黃的光亮。

3 V# }( y/ _$ _0 E5 j2 k      于靜反應遲鈍地扭過頭去，就見大開的門外，立著一高一低兩個人，一個正往褲腰上系著鑰匙，前頭是個十歲大點的男孩兒，乾瘦，他一手提著一隻忽明忽滅的燈籠走進來，一語不發地走過來攙扶她，試圖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門口那人栓好了鑰匙，不耐煩地催促道：「唉，我說你們姐弟倆倒是快點，別磨磨蹭蹭，趕緊出來吧，我這兒還沒吃晚飯呢。」
% l: ~; t* `, Z* a4 q
* E9 p7 u5 M; p+ U8 F. H5 _  |      于靜偏過頭，看著這用瘦小的身子將她架起來的男孩兒，心跳忽地鼓瑟起來。
( I% S' X; ]3 |9 _0 `0 z
      這是，弟弟？
2 |3 d, A" v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