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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1月23

[異世重生] [架空歷史] 憤怒的香蕉 - 【贅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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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7 01:29:2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六〇章 傲慢與偏見 耍賴跟詐糊5 N: e5 m7 N* ^  `. O& U4 d2 h
                 
9 M& V( ~3 d, x9 M% ^    江寧,九月。8 p9 H# U; e% T* R' O. d( V

- s( C- |- d; I6 v    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上午,秦淮河畔道路上的行人不少,但由於河道兩側的諸多青樓楚館還處於安靜的狀態,對於習慣了附近生態的人來說,眼前的風光,便顯得有幾分蕭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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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 M+ j3 H! H: V# `8 O    周君武坐在道路對面的酒樓房間裡,與過來見他的濮陽逸碰頭,然後談論商業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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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翰十二年的秋天,周君武也已經是十六歲的年紀了。作為康王府的小王爺,如今的他算是江寧城中最受矚目的少年人之一。這樣的受矚目其一固然因為他的身份,其二因為他的樣貌俊逸,氣質也與同齡人破有不同。而這兩點之後,便是一系列的古怪與奇特之處,時常被人議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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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6 V- }: y4 m" I# U    作為康王府的繼承人,雖然身為皇族導致不能涉政,但如果有心去做,終究還有不少的事情能夠參與。尤其是在年少之時,大部分有點智慧和修養的皇族還是會附庸風雅一番,例如吟詩作賦,宴請文人搏個好名聲之類的,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這是最好的方向。( u. N& j4 v4 p# E; w5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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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皇族之中還是存在許多的歪瓜裂棗,若是蠻橫霸道、沒事上街欺負老百姓,大家或許也不會感到奇怪,畢竟乃父周雍曾經就很熱衷這些事情。可矛盾在於,這位小王爺長得英俊文弱,待人接物也頗有修養,文質彬彬的,在做事上,卻只喜歡工匠活,委實讓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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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零零總總地蒐羅了大量的工匠,整天裡研究各種奇巧淫技。若聽說某地有某個匠人會些特殊技藝的,他挖空心思也要將人請來,就連他自己,都喜歡親手去做些木匠活、手工活之類的。還在江寧不少“二代”的中間蒐羅紈褲子弟,組成一個什麼“格物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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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大有前途的小王爺,喜歡些如此不上道的東西,更何況“君子群而不黨”。文人們就覺得可惜,好多次的規勸過來。康王周雍本身是個無所謂的王爺,但人家說自己兒子有出息。還是喜歡聽的,就讓這些文人親自去勸周君武,鬧了好一陣子,溫文爾雅的小王爺發了飆,拖把椅子追著幾個文人打了一條街,事情後來才消停了。7 C. W6 z% E; G# u6 I

# @* g6 `' \2 t2 r4 z/ p" }3 _4 R$ S    一如寧毅所說。當人們覺得他是好人的時候,多少就想要去“改變”一下,“糾正”一下,而當對方真的露出猙獰的面目,反倒沒人“惋惜”了,能躲就躲吧。7 I4 r: Q7 [9 G2 Z/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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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無論是引起話題,還是文人想要改變君武。內中的原因自然不會那麼簡單。若追索下去,也是因為小王爺在這十五六歲的年紀,就籍著王府的力量撐起了一個大攤子:收購各種物資,上百匠人、數百小工在其手下吃飯,花錢如流水。能讓這一切運作起來,就算是王府背景,單靠吃白食也是不可能的。首先還是因為小王爺本身,並非無能之輩。! I' o. P4 F+ `* ~

3 h: B# B" |  Y4 Z    一個十六歲的小王爺。就算靠了一些助力或者幕僚,不管他做的是什麼,能夠有這種規模和運作的勢頭,等到他成長一些,繼承王位,就一定會是江寧城中最為舉足輕重的力量,相對而言,要比一個整天拿金瓜大鎚上街砸人頭的王爺,肯定厲害得多。( _' x  S& P# ^- M1 L! @

) k( }# S- n" K' ~5 j    不少人接近過來、巴結過來,但小王爺本身還是有理智的,對於身邊合作者的選擇非常謹慎。他也絕不希望自己身邊聚集太多的利益集團而踩到“宗室不干政”的底線——雖然宗室存在的本身,就是對政治的影響,但,總有個度。" u( ^' u3 N3 p& O7 ~+ q

7 Z$ Q' E& n5 _    見面之後,已經束起頭髮,面容尚顯清秀稚嫩的少年與濮陽逸聊過了生意。雖然在某些方面必然還有青稚的一面存在,但身份尊貴,舉手投足有意無意地模仿著某個師長的少年,也已經有了屬於一個小王爺的氣勢了。聊完之後,兩人打開窗戶往下看,周君武背負著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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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師還在江寧時,濮陽兄與家師是有過一些交情的。君武最近便要上京一趟,濮陽兄可有什麼話,要君武帶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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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 M1 B9 f$ C) l" n8 S4 J    “小王爺有心了。濮陽家與竹記、與蘇家如今也有生意上的往來,銅臭之事不用污了小王爺的耳朵,只是立恆人在江寧時,曾有江寧第一才子之稱,我最近尋到幾幅書畫,還可入眼一觀,倒是想請小王爺轉贈與立恆,也是得其所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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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R. g' t2 g5 h7 r    “哈哈,濮陽兄的心意,君武一定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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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7 q% |3 r0 ^+ [( N    兩人的來往已經不是一時半刻,濮陽逸也早就明白,眼前的小王爺對於如今去了京城的那位“師父”極其尊重,以至於說話、做事都有些刻意模仿。他與竹記、如今的蘇家也有生意往來,此時倒也不妨再巴結寧毅一番,給周君武一些好感。不過作為濮陽家的繼承人,言語之中,倒也是不卑不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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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站在窗前說話之中,下方發生的一件事情,忽然間映入眼簾,那是下方一間青樓的後門,夜宿的客人正在出來,其中一個人的面孔,在兩人的視野中晃動了一下。+ Q4 x& C- g8 Q/ a3 s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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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君武背負著雙手,口中閒聊般的話語微微頓了一頓,旋即又如常的進行下去。然而濮陽逸是何等人,下方人影出現的同時,他也已經辨認出那人的身份。而在旁邊,小王爺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一雙嘴唇就已經薄薄地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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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u+ L3 \) p& b    雖然是屬於十六歲少年的那種凌厲,然而出現在一個有小王爺身份的人臉上,那通常就是會死很多人的。但好在這一幕過後,周君武便繼續閒聊,當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濮陽逸便也裝作沒有看到,接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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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w' O0 X+ `, K! @# r    方才出現在那青樓後門的,正是小王爺的姐夫,與周佩成親的郡馬渠宗慧。! v; J" F5 e4 U5 _# f( d

! Y5 V- i- B7 y  V    對於這對夫妻的事情,濮陽逸或多或少聽說過一些,只是在眼下。他也並不敢說什麼。過得一陣,雙方就互相告辭,離開酒樓分道揚鑣了。周君武跟身邊的人詢問了一下,然後坐著馬車去往城外一個皇倉的所在。深秋已至,冬天便要到來,許許多多的物資糧食正在往這邊囤積過來,進去之後不久,他也找到了正在這裡查看入倉事宜的姐姐。3 U& K" K$ s, |6 f/ v&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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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堆滿落葉的顏色裡,已為人婦的周佩一襲暖黃色的深衣。氣質雍容而華貴。年方十六的少年面上還帶著稚氣,只大他兩歲的姐姐卻在最近這一兩年間,迅速地將稚氣脫去了,連他都不明白這變化為何會如此之快。眼見著君武過來,女子的臉上才露出了笑容,將身邊的人摒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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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j8 `2 d' ^    “君武。今日怎麼到這裡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E% c- V5 _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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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君武喚了她一聲,然後道,“沒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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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周佩笑著向他揮了揮手,“帶你去高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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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 V& Z! F( p    周佩所說的高處,便是皇倉一側可以俯瞰周圍的主樓,兩人一路過去。丫鬟、隨從們跟在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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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e0 U( k% ~" |: Q$ w" g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就要轉冷了。淮南來的幾船糧還在路上。去年的一場饑荒,江寧周圍的乞丐多了兩倍,都是在饑荒裡沒了房子沒了地的,乞丐也沒有當習慣……今年也要餓死很多人。不過他們不會接著增加了,一年會比一年少……你看看你的衣服,都皺了……”( B* r5 L& y6 H5 n

8 g" ]5 F$ ?3 |& ?& m    周佩說著,提君武拉了拉領子。兩人此時已經到了那主樓頂層,君武看著面前已經稍稍比自己矮一些的姐姐。猶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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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你近來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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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B: D3 |. ]; g; }    “累是有些累,但我有什麼不好的。”周佩偏著頭,戲謔地看了他一眼,“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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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再過幾天,我要上京了……姐姐有什麼事情、或者有什麼東西,要我轉給師父的嗎?”: n& w, w2 V8 b/ ?5 V0 F

6 ]+ l' u; Q% r5 \& p    “我知道這事。你是王族的人,進京切記要注意身份,就算缺錢,不要做得像去幫人當說客,你要記清楚這點。”周佩整理著他的衣領,“師父那邊,我會準備東西讓你稍帶過去……我也會寫封信,你幫忙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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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2 ]" X4 p8 ]/ y7 r) p) C    周君武站得直直的看著姐姐:“這些事情我知道的,生意都是我自己的,談不上為別人當說客,分寸我都記得。我也會去拜訪秦爺爺和師父,他們會為我出主意,而且這次上京,也會去見些大戶人家的小姐,父王說,我也該成親了。”2 C) p/ P/ t0 K1 S$ u4 o% E

. E+ C% G5 ?# N1 a    周佩的動作微微停了停,狹促地笑起來:“喔,說起成親這事,我還以為你會害羞呢。家裡之前給你選的幾個姑娘,你也都看了,還有鈺梅,從小跟你一塊長大的,是看不上還是……”. o3 t" P1 o) L# t0 Q' w0 E& z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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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武的臉色這才微微紅了一下,跟著姐姐走向窗口:“也不是,她們……還有鈺梅,都可以。跟誰成親都行,這次也是因為我說要上京,父王才讓我去見見人,其實也有秦爺爺和師父會幫著拿主意。”% t) A3 H3 J1 J$ `- O

" b# ?2 R1 A. n2 m+ p    周佩偏過頭來看他:“成親怎麼會……跟誰都行呢?”; x# i5 N2 ~3 t0 x2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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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武望向樓下各個皇倉間繁忙的動靜,皺了皺眉:“跟誰都差不多。女人……姐,你嫁出去以後,我就……我就知道那些事情了,有趣是有趣的,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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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佩目光嚴肅起來:“我嫁人之後,王府變成什麼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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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 n  ^. {% L( ]. r    “沒有太亂。”君武目光儘量清澈地望著姐姐,“姐你讓我學會使喚那些人,我去了青樓,嘗過那些事情以後,我與鸞紅姐也有了關係,但就是這樣而已……我成親之後,會娶鸞紅做妾。”( K8 z2 |# c) r. d*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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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鸞紅勾引你的?”8 Q/ ^7 T. W+ b1 Q

( p: R: A" [: l" l4 B9 O( z9 v    “不是,我在嘗過那些事情以後,覺得有趣,也覺得,身邊要有一個女人,不然我總是要到青樓裡去,那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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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  Q# E( I* }  D    要說出這些,君武的神色多少有些拘謹,但在眼神深處,卻又有著彷彿無事不能對人言的坦然。周佩皺了皺眉,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6 @* r0 {  b6 L& f

! {  M- b( o7 P0 H    “你成親之前,叫鸞紅來見我一次,我要敲打一下她,但你放心,不會過分的。”0 _1 X# m5 @$ L& P# M+ n9 }; _

: E8 U% x) {- J, x/ e* k    “好。”君武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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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N, K+ k# w2 S8 Z    過得片刻,女子又彷彿有些不甘心地問了一句:“……你真覺得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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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6 j5 a- N0 M; W; A    “我是男子,有許多事情要做。何況成親之後,我還能有妾室,豈能為這些事情太花腦筋?師父說過,人的心力是有限的,不重要的事情,要能夠扔掉。”5 R, c& ~3 j; t9 @/ X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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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不用學到這個程度……”周佩輕聲說了一句,“你師父他……跟師母之間,是很親密的。”: G6 A( Z7 _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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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君武點了點頭,“我也羡慕師父和師母們的感情……”他說完這句。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開口道:“姐,那……你跟姐夫之間,就這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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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佩的眼睛眨了一下,目光黯淡下來,然後嘆了口氣:“你又聽說什麼事了?”: L7 h& ?& `; i, i/ v( c

6 |6 M+ [2 p) ]+ o/ y% L3 k    “我……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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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u4 i: I+ ~' M    “無妨了……”周佩道。“畢竟是我做錯了。”+ k, |, n* z-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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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能說是姐姐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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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是我的錯。”周佩笑了起來,笑容有些諷刺,“你姐夫所做的,不是人之常情嗎?我只有一個夫君,男人……卻有許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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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君武抬了抬手,最後拳頭憤懣地砸在窗檯上。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了。0 E% }9 S; U* u8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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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姐姐與姐夫之間的內情。他其實是知道的,這是周佩在事情出現後。私下裡跟他說出來的真相。原來在兩人成親之前,周佩就曾找渠宗慧談了一次,她暗示渠宗慧,兩人不能立刻同房,得有些感情之後,才會接受她。最初的時候,渠宗慧可能以為這是女子的羞赧。也覺得周佩這個小郡主確實有些與眾不同,答應下來。2 x6 L4 q0 t8 N3 S4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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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成親之後。他一開始儘量溫和地與小郡主發生接觸,維持看來相敬如賓的夫妻關係,也維持著感情的升溫,然而在不久之後,這樣的接觸變得逐漸冷淡下來。可能是渠宗慧覺得,作為一對夫妻,這樣的來往顯得男人太弱勢,又或是他本身感到了厭倦、無聊。無論如何,此後渠宗慧參與文人間的詩會的次數頻繁起來,有幾次,留宿在了青樓。  ?- U* Z/ s9 N: W) v

+ u. x/ @- m! F6 j# _8 }" [1 ]    談不上吵架,也談不上爆發,當時正在跟成國公主學習管理各種事物的周佩才得知情況後,整個人就有些懵了,她也不知道該去表示抗議,還是去將郡馬看管起來。渠宗慧的態度,也在一日日的低頭沉默間變得冷淡。事情就這樣簡單地往兩邊滑開。當週佩能夠將事情想清楚的時候,渠宗慧已經不知道在青樓留宿了多少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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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Y! _( U5 x4 c3 W; X2 X    就算去挽,也挽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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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所能做的,只是背起大量務實性的事情,不再與渠宗慧產生過多的接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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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情,周君武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姐姐當初提出的那個要求,是非分的,但他也明白姐姐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而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固然可以出頭將渠宗慧抓回來,或者乾脆打殺了扔進秦淮河裡,但姐姐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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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要不你跟我上京去見見師父吧。”君武望著她,不知為什麼冒出這句話來,然後又補充一句,“師父也許會有辦法的。”% m9 L: v* S7 {

/ e9 I  ]' V7 I    年僅十八歲卻已然有些華美氣質的王族少女偏頭望著他,過了好一陣,才微微笑著,搖了搖頭:“我不去了,好多事呢……”她伸手又整理了一下弟弟的衣領,“還是那句話,別丟了王族的臉面,你只是給他們一個機會見見你,不是去當說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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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m; V- ^$ h7 B4 {! @0 a    “我明白。姐姐你也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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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 [4 j4 u2 r6 w8 _

4 o) g' {. i1 l3 p' w) a    姐姐揚了揚下巴,光的剪影落下來,襯出少女美麗、驕傲而又落寞的笑容,成熟與青澀,就那樣複雜地混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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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是九月初,寧毅正在家中陪著檀兒、雲竹等人簡單地過日子,手頭上的諸多工作,也已經被他轉移到了家中處理。收到那則加急訊息時,他正與小嬋在屋簷下對局五子棋,對面的小婦人併攏雙腳,雙手托著下巴,看著棋局還在輕輕地哼歌,很是囂張,因為看起來她就要贏了。; H/ Q# Q4 g&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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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看了一眼那情報的內容,微微愣了愣,紙上寫著:八月二十八……陳凡、紀倩兒於秦口……斬殺司空南。: I& w$ n  i& X! [- ?! [" L; d& S& J

) x2 ]4 U$ \" U; x" w$ Q    他將情報反覆看了三遍。對面,知道不能打擾他的小嬋捧著臉有些關心地望著他。% T% x2 n" R: d(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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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1 r4 D& ~1 R7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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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砰的一下將那情報拍在了棋盤上,將小嬋嚇了一跳,眨著眼睛看著亂跳的棋子。寧毅跟過來傳情報的下人揮了揮手:“你下去吧。”待那下人走了,小嬋才站起來,皺著眉頭有些委屈:“相公你耍賴,我明明要贏……唔……”' V4 A! V9 q% U

5 J" D4 Z" d$ d9 R    她被跳起來的寧毅一把捧住了臉,親在嘴巴上,說不了話,最後連舌頭都被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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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相公你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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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鬆開之後,小嬋還在輕聲嘟囔著說道。寧毅抓起那份情報,大手一揮:“小事不要太計較……今晚我們自己做燒烤慶祝,我去廚房找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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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F$ m5 k- H8 N    他轉身就走,小嬋抿了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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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我也去,相公等等我……”! j8 V$ C" Q$ t, ?$ d- C2 ]5 \*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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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陽光從屋簷的一側照下來,小嬋追上去,雖然不明白是什麼事,不過能慶祝,大家都會很開心啦。  O8 ]0 ^3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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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好幾年前的江寧時類似,寧毅出門或是去做什麼事時,小嬋便在旁邊跟著,只是此時,兩人已經可以牽手或者摟抱在一起了。而在原本的小丫鬟腹中,一個小小的生命,也正在幸福的時光裡,悄然地孕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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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8 02:41:4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六一章 當時的曲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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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將臨,寧府的院子裡,支起了鐵架子,一幫人呼嚕嚕地忙碌在一起,有人準備炭火,有人準備食材。被娟兒帶著的寧曦正在屋簷下用鐵叉子扎一隻雞翅膀,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文方文定捲起袖子,笑著加入了準備燒烤的大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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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武朝之前,由於鐵鍋並未普及,炒菜的方法也還沒有出現,烹飪的系統大多便是燉煮或烤制,談不上多出奇的事情。寧家的燒烤最主要的不同也就是食客們大多得自己動手,多數食材固然會讓廚師醃製好,烤的過程多還得自己來,加上肉食等物在普通人家多半還算是奢侈品,寧毅的食不厭精,各種處理,都讓家中的食物味道頗為突出。往日裡偶爾聽說寧家弄燒烤,似聞人不二等人,也會特意過來湊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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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在寧府,這種可以不限量吃肉的機會,還是得在寧毅的下令之後,才會偶爾出現。一般的情況下,即便家中已經非常有錢,持家之時還是得有節儉的態度。類似於如今蔡京等人府上的窮奢極欲,伺候一個人飲食的廚房比後世五星級酒店還大,一道菜吃一百隻雞的舌頭之類的事情,寧毅倒也不是不能做,但那種事情在他眼裡也確實太低級了一點。並且從那種環境裡出來的人,基本上也就已經爛到骨子裡了。# q1 i! V9 |) a$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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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如今京城中的世家大族,多半也是有諸多長輩坐鎮的,做事要講規矩排場,若非是如今寧毅這樣的家庭,通常也很難這樣子毫無形象地讓大家玩在一起。& n2 D3 q7 Y- p2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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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之時。院落裏屋簷下掛起大大小小的燈籠,架子裡的炭火已經生好,文定等人也從外面搬來了各種酒水果汁。2 `" n7 V# A) r& u8 m- X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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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兩歲多的小寧曦捧著他裝了果汁的小杯子在叫著“要吃翅膀”,也在炭火邊監督著廚子將他選好的翅膀烤得外焦裡嫩。作為寧毅的長子,他其實有點可憐。果汁是限量的,只有一杯可以喝,如果喝完了,就只能偷偷地去跟叔叔伯伯討要,有時候還會挨罵,翅膀和烤肉等食物也得經過批准才行。時令的水果蔬菜倒是可以一直吃,但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有榨好的果汁味道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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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即便是限量的翅膀和烤肉,此時小嘴巴小肚子的小寧曦也是吃不完的,但是譬如他很喜歡喝果汁。就是沒辦法敞開肚子喝到飽,這樣就會覺得很鬱悶,很好吃的小翅膀吃完一隻也沒有了,實在也很不爽。父母偶爾還給他點不想吃的蔬菜讓他吃下去。* P, A9 @! e: O# G5 q2 [) M8 ]

( q& r- A9 ~% f! D2 F% Y    開心自然還很開心,但對於這個年紀的他來說,恐怕也會難免有種不是百分百滿足的情緒出現。當然,現在的他,自然是很難歸納此事的。被父母說過之後,苦著小臉吃掉菜葉子之後,也就繼續沒心沒肺地去賣萌討要果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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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d8 S1 f0 C5 G    這樣的事情。主要也是因為寧毅的教育理念所致了。在他而言,男人最重要的品質是節制,雖然他也希望孩子過得幸福,但百分百的幸福,絕不是一個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所需要的。毋寧說,絕對的幸福。是一個孩子成長的過程中應該被避免的東西,若不然。這個孩子將來就很難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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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小寧曦此時也頗為聽話,而作為其生母的蘇檀兒。在這方面比寧毅會更加嚴格。否則孩子大概會被寧毅弄得整天哭個不停吧。$ Y+ Q9 c# P9 |$ t- n4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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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到得此時,作為母親的蘇檀兒,又擔心起其他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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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K/ d5 Z  B% e  w    “若是再大一點……你說曦兒會不會顯得太軟弱了,你看他那個樣子,一點魄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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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為當家主母的年輕女子坐在寧毅身後的涼亭台階上,遠遠地望著院子另一邊的孩子,有些憐惜也有些擔心。寧毅正坐在前面的石頭上烤雞翅膀,往那邊看去,是寧曦在蘇文方身邊偷偷要果汁喝的情景。; a0 w% J0 K;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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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兩歲多的孩子偷偷摸摸地在柱子後頭跟蘇文方要新出的果汁嘗,喝過一口之後明顯露出了“好喝”的幸福模樣,然而卻不敢再喝第二口,顯然是害怕爸爸媽媽會罵,捧著自己的小杯子,一邊小口地抿,一邊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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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兩歲多的孩子,這麼聽話你就知足吧,他現在要是有魄力,那就是整天跟我們鬧了,到時候你還不得頭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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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笑著偏頭,碰了碰身邊的妻子,檀兒撫了撫臉頰一側垂下的髮鬢,便也在那兒搖晃著身子,將寧毅輕輕地撞了一下。只聽得寧毅喊起來:“誰要雞翅膀、誰要雞翅膀,拿豆腐和魚來換!”4 S1 Q4 Z7 {% G% x( t

/ B: R- x4 |7 E, G3 Q6 [5 G    周圍頓時熱鬧起來,錦兒從旁邊竄過來:“我有烤饅頭。”9 q" F; a, C3 E& |

( }) T* P7 A1 D7 U/ \    “誰要饅頭,不要饅頭,你跟其他人換去。”4 h; q/ t$ D. c$ k; N: g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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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這串……還有這串……”. j0 [" l# U. d7 c! @+ i! m

- y. [0 O6 B5 d0 V. u! J    “強買強賣啊你……這串最大,你拿走我跟你急,而且你這饅頭賣相……喂……”4 I; q5 ?: I& D& e. i  K1 v; u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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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兒得意地搶走了雞翅膀,路過寧曦身邊時,還蹲下了撕了一小塊肉給孩子吃。寧曦嚼了嚼嚥下去,舉著自己手中還剩半隻的雞翅膀表示:“我的比較好吃。”他只有一隻雞翅膀的份額,因此是讓家中最好的廚子烤出來的,比起寧毅的手藝,自然是好得多了。* A6 a) l* p! _# x

6 i2 k+ `. |  ~0 x; w1 {, K    雲竹用盤子端著幾碗酒水從那邊過來,給了錦兒一碗,到了這邊,遞過一碗給檀兒,又遞一碗給寧毅,眼見著炭火升騰,看上面的東西:“我們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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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兒烤的饅頭,換來的魚和豆腐,怎麼我都覺得應該自己加工一下再吃。信不過這幫牲口的手藝……不過錦兒的饅頭你可以先吃,都快烤焦了。”  k+ |: y+ |5 K; a( i2 y&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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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雲竹端著米酒已經喝了幾口,笑容微醺,“雞翅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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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k" P* w$ ~6 m+ E    “全都被換走了,最後一只是蘇文定他媳婦幹的。這個仇我能記一個月。”* H$ F. h8 C7 @) R; v/ x

' V6 ~9 V/ K* A% ~; B$ j" Y4 ~# h    蘇家眾人來到京城之後,親屬的規模也在增加,包括眾人的媳婦、小妾,如今在京城裡,房子的規模還做不到每家人一個獨門獨院。彼此擠了一點,但也算得上和樂融融。寧毅是府中的掌舵人,一般的親屬、小媳婦之類的存在還是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的,方才寧毅說換雞翅膀,對方是怯生生地過來,規規矩矩地將翅膀換走。想不到寧毅爆出這種話來,那邊在蘇文定妻子身邊的一些女子都笑了起來,蘇文定的妻子也紅著臉笑,回頭怯生生地辯解:“明明是姐夫叫著我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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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E3 Z2 B0 ]  q) `: u" L( f    檀兒笑著走到一邊拿來兩串翅膀,放到火上。道:“雲竹,我烤給你,不過你得彈首曲子來換。”( q/ d5 K& x5 g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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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竹笑起來:“檀兒想聽什麼?”" T9 q" N5 n) ?/ h

6 n% ?4 E+ a4 l* U& B    “《將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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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真是為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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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  f0 P$ r2 h( \    雲竹便皺著眉頭白了她一眼,然後抱著古箏去到涼亭裡。這《將軍令》本是一首軍樂,入陣之曲,與雲竹柔弱的風格,算是格格不入的。不過,只要是與樂曲有關的。倒也難不倒雲竹,隨著樂曲的第一聲壓下,深邃與震撼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W& n  ]! D$ O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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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箏的聲音空靈。隨著樂曲響起來,這曲《將軍令》的唱詞也從她的唇畔發出,並非吶喊,卻像是輕輕念出來的,第一個聲調響起,就讓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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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w4 J& T3 ?" @    “塞上長風。笛聲清冷。) x# Z) \- z5 X# B;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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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漠落日,殘月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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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I- a/ Q0 x" |2 G: o    日夜聽駝鈴。隨夢入故里……”" W7 v- Y6 I& E+ Q7 d  q

: g  D. g! R" r* w$ Q    軍樂的慷慨激昂被掩在空靈的表象下,隨著樂聲漸漸激烈。唱詞的出現,整個樂曲的氣氛在院子裡竟變得愈發空曠起來,一切都像是掩在歷史長河中的故事,在女子的講述間捲起巨浪與沙塵。雲竹的曲藝功力並非是大夥兒第一次見,倒也不至於驚奇,只是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而已。. `) y$ j* ?#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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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兒便坐在寧毅身邊,笑著烤雞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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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三尺青鋒,枕邊六封家書。; i# ^1 h' o: @  _;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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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斬敵將首級,看罷淚涕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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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朝廷!誰人聽……”$ a. b" G/ P  w/ s3 P7 |

% K! Q9 [( j' l4 R    改過的軍曲帶著令人安靜的氣氛,又像是在聽無數的故事,唱完之後,就連寧曦也在旁邊鼓掌。這些技藝畢竟是她以往作為青樓女子的經歷,除了寧毅可以隨意開口外,檀兒平日裡也不會輕易提出這種要求的,但不久之後,雲竹便又表演了兩曲給大家聽。如今的她,已經不至於為此而有所芥蒂,能見到一家人的高興,她也便能在寧毅身邊高興起來。. N" T' X6 g/ t; s5 B. U" ~& o3 r

, b# S% v% a4 _5 f8 `) V* \: o    至於錦兒,她擅長的舞蹈畢竟是肢體語言,相對魅惑一點,除了在寧毅跟前表演一下,或是跟一些女性親屬交流,教她們幾個動作,對著文定文方等人,終究是不合適表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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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c! N  Y9 }  e5 {  ?0 X0 ~+ O    這樣的聚會、慶祝,在此後的日子裡並不少見。除了必要的時候去相府轉轉,大部分時間,寧毅都是在家中處理事情。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但具體的事項上並不需要他親力親為地跑來跑去,原本竹記運作的基礎套路就已經成型,從這個秋天開始,寧毅也在遙控著進一步地改進竹記的新陳代謝,運作的效率與造血的功能,監督與免疫的機制。: u% W+ }+ w* ^2 j  b! a

$ ^3 O2 e; s! X" t    即便對於寧毅來說,整個事情,也算是一種陌生而新奇的嘗試。通訊能力的限制導致竹記擴大之後,中樞核心的反應能力不夠,單靠規章制度,很難限制住人力的損耗與運轉中出現的摩擦,而即便寧毅親自處理,當他專注某一方問題的時候,對於這麼大的攤子來說,對其它地方的掌控力,就必然會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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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然有密偵司的情報系統可以作為輔助,寧毅身邊會出現的問題,仍舊是極其複雜的。樁樁件件點點滴滴的歸總,不能單靠制度而又只能依靠制度與運作模式去解決。接下來的整個冬天,寧毅對外的精力幾乎都投注其中,而除了能夠在身邊偶爾交流的蘇檀兒,這些事情,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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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大部分時候,他還是在享受著家中的溫暖。自從有了孩子,又與寧毅一道支撐起這個家以來,蘇檀兒身上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已經愈發強大。當然,這種力量並非是形諸於外的鋒芒,相對來說,剛與寧毅成親時的檀兒,身上更有外露的鋒芒,但那種鋒芒也帶著青澀的感覺。此時作為一個母親來說,她在寧毅的眼中是顯得年輕的,但外在更加柔和的同時,她的存在,也讓人更難忽視了,有時候遇上事情,往往在輕描淡寫中,她便能找到方法解決。雖然外在更加圓融柔和,但家中的丫鬟、下人,對於這個主母,卻是最為敬畏的,這是不容忽視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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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 d$ o5 u1 \    也只有在寧毅的面前,檀兒才會回歸到當初在江寧小樓上一塊聊天、說夢想的那個少女,在天氣漸冷,連月光都漸漸冷掉的夜裡,檀兒會在他的身邊蜷縮得像個嬰兒。她有時候會將牙齒咬在唇間,眉頭在睡夢中微微蹙起來,寧毅便伸手過去,想將那皺紋抹平掉。6 l: U% p0 I!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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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作為妻子,檀兒背負起了原本屬於他的許多東西。陪著寧毅來到汴梁之後,原本就頗有資質的檀兒更加迅速地成熟起來,她為寧毅背負起了家庭的後顧之憂,甚至在某些方面,能夠為寧毅支撐起竹記的運作,與他商議各種事情。這種成熟不會是沒有代價的,形諸於外的,便是仍舊年輕的她,在愈發柔和之中,卻能給予旁人的,巨大的壓力。2 c$ X" d# z. w- v) q

% p8 j! e8 r, Q, c1 u0 J6 A    以及在這如嬰兒般的睡夢中,卻皺起的眉頭。, |4 s4 Z2 x# y1 j$ [( V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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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夜裡,寧毅卻也打趣似的對她說:“我倒是擔心,有一天你要變成呂雉那麼厲害的女人了……”  D; a( A$ [8 F4 N6 U

$ p9 ^1 h5 D1 x3 W& V- c    赤裸著身體躺在寧毅懷裡的女子只是清澈地笑了笑,感受到他的存在:“只要立恆你在我身邊,永遠都不會的。”" E. t) L  Z4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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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時候,她也會去雲竹那邊休息,那是早先寧毅不在家時養成的習慣了。' w/ T9 }; E. [" ?7 @: E+ J, i8 [

3 r/ J2 s" t- t+ O/ S* s6 F* @. R    當然,談不上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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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9 05:13:4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六二章 當時的曲調(下)  * M. W+ G" }4 L

( n; s( I* M3 r0 Y) D- L0 ^    檀兒與雲竹之間的關係,一直以來都還不錯,不過真正的親密起來,還是在寧毅離開京城,前去呂梁山的那段日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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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都是相對理智的女子,早在雲竹救下寧曦的事情以後,兩人就有心親近。寧毅離開汴梁前,迎娶雲竹與錦兒過了門,那段時間裡,雲竹為了在竹記中舉辦一個小小的五子棋比賽樂在其中,檀兒照看的則是竹記留在京城附近的全盤生意,兩人便有更多的時間相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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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說起來,此時整個社會有著男尊女卑的思想,有著屬於封建社會的背景。一個是妻子,一個是小妾,圍繞在同一個男人身邊,又沒有太多共同的過往,真要說彼此之間有多麼真誠的感情,自然是不可能的,大部分的親近,還是歸結於理智。不過,總算也是有了許多的彼此瞭解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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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來臨之後,京城的天氣熱起來,兩人常常在家中商量一番關於五子棋賽的許多細節。這樣的情形往往發生在雲竹居住的院子裡,烈日炎炎的正午,大雨瓢潑的午後,在房間裡的涼床上坐坐,吃些冷飲瓜果,說幾句閒談的話語。) P# L: O0 M( f2 ]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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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自然是為雲竹操持的事情出謀劃策,說幾句有趣的八卦和家常。但時間久起來,雲竹也就能夠看到檀兒身上背著的負擔。雖然一直以來,檀兒都表現得有足夠的能力駕馭身邊的事情,也很少會在人前說出一個累字,但形形色色的壓力。終究還是如蛛網一般的套在這個年僅二十二歲的女子身上。消耗著她的精神與心力,也在促使著她不斷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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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N( N# l* Q" q2 A; E: @    若是放在後世,二十二歲,不過是一個女子從學校畢業剛剛進入工作的笨拙年紀。即便在此時,人們有著稍早的關於成年的定義,但二十二歲,之於纏繞在她身邊的許多事情來說,終究還是一個過分年輕的數字了。+ V2 H  H7 s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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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業、家庭、孩子。套在蘇檀兒身上的,有著足夠複雜的責任和義務,偶爾只是在某些相處的間隙間。雲竹能夠看到這些東西。這位比自己年紀還稍小一點的女子。對手中自己的、夫君留下的事情的操心,對於孩子的管教,另外,在諸多的忙碌中。與自己甚至與錦兒之間的相處。看似隨意的背後。或許也是對於當家主母這份心情的自覺。5 M' O0 d' E; Q

$ Y" z- J4 ]& n) D6 w    在家中丈夫離開之後,她要看好丈夫留下來的東西,要管教好孩子。還要相對主動地與跟她分享同一個男人的女子相處起來。她心中所為的,或許不是表面上的好看,而是發自內心地,希望為遠處的那個男人減少一些擔憂——事情或許並不好說得如此清楚,卻絕對是有著其中一部分的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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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竹以往在青樓之中,對於這些事情頗為敏銳。同為女人,察覺到這一點之後,對於檀兒,她多少有些內疚,也有些憐惜起來。她是沒有能力為寧毅做到太多的事情的,也撐不起一個家來,若說能做的,無非是配她聊天、解解悶,為她準備些放鬆的茶點。炎夏的午後,雲竹陪她輕聲說話,彈上一首舒緩的曲子,有時候聊著聊著,檀兒也會在這種氛圍裡睡下,一覺醒來,便是下午最為寧靜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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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h- s; P* M) c" x! n2 i3 H6 X    如果說一開始與雲竹的往來,有些基於“必要”,相處一段時間以後,便也成了互相之間的認同與親切了。檀兒能力固然有,來往一陣子,她也就能夠感受到雲竹對她的關心,與那份關心之後的更深層次的理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檀兒畢竟是商人家庭出來的女子,對於雲竹身上的許多氣質、才藝,還是頗為感興趣。! X# ~$ t: a$ k  y3 L$ A: D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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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兩人之間親密的最大基礎,則只能說是對於這個家庭的認同和珍惜了。小嬋與檀兒之間的親切,源於從小到大的主僕關係和姐妹情誼,她與寧毅之間的感情則屬於另一件事情,錦兒也只是對於雲竹和寧毅感到認同而已。而檀兒和雲竹,則是因為對這個家的認同,在幾個月的時間裡,迅速地變成了親密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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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w: c( {  E) I    對於這樣的事情,寧毅回來之後,都是覺得有些意外的。雲竹會跟他說起檀兒身上背負的壓力,檀兒偶爾也憧憬地跟他說起雲竹身上的諸多才藝,優雅而又恬靜的氣質。她們兩人偶爾會睡在一起——寧毅若主動提出這等非分的要求,多半會被拒絕掉,但在兩人睡一塊後,他卻多少可以過去湊個熱鬧,三人在輕聲閒聊中,摟在一塊靜靜地睡過去。( I+ d! H! l  n  p, U! R& ]; H

. v8 X& y, ]  K+ t" V& C    將近半年的時間下來,錦兒與檀兒之間,基本採取了和解的態度,但仍舊算不得親密。她與雲竹、小嬋的關係都還好,但寧毅是有些對不住她的。在成親、洞房之後,寧毅便啟程去了呂梁,無論有著怎樣的理由,這半年的時間裡,錦兒的情緒多少有些落寞。9 I5 a+ f+ H# G9 \

/ B% }2 D/ V! e! x" T. M8 Y    也是因此,寧毅回來之後,首先便是找到她,也陪著她。兩人獨處之時,原本顯得活潑開朗的女子望著他一直在流眼淚,完全停不下來。無論是寧毅抱著她道歉,跟她輕聲說話,都只是加劇了這一情況。錦兒在他懷裡只是哭,偶爾開口:“我不想哭的……我、我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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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 ^7 ]  K( X    如此一直到夜裡,寧毅褪去她身上的衣物後,她唇間都是哽咽未息,相隔了近半年的第二次同房,她身體顫抖得猶若處子,雙手緊緊地纏著寧毅的身體,直到兩人最後都因為疲累而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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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的幾天,她的情緒才漸漸恢復過來,回到當初那個沒心沒肺的少女狀態,則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才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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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裡天氣漸冷,到得月底,小王爺周君武上京一次,跟寧毅在一塊兒談了許多事情,包括他在江寧建的那個格物黨的規模,如今的狀況。也去參觀了寧毅這邊的成果。十六歲少年心中的驚訝自不必說,在最初的那段時間裡,幾乎完全忘記了要去各家相親的事情,在城外的竹記大院裡待得不肯出來,後來將許多事情一一記錄,又跟寧毅談得差不多了,才肯出來見些大戶人家的女子,又或是參與一些應酬。5 ~" _/ c7 j! n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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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質樸乖巧的小王爺對於男女之事看得極為尋常,令寧毅多少有些意外。但最為意外的,還是君武後來跟他說起的。關於姐姐姐夫之間的感情問題——這些事情。在周佩給他的問候信函裡並未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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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隱約還記得周佩離京之前與他告別時的那深深一福,女人在這個時代裡,能不能幸福,不過是一鎚子買賣。與這對姐弟初見之時。周佩還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生。如今已經走到婚姻是否幸福的問題上了。如此一想,多少讓人有些唏噓,但這種問題。即便是他,也是沒有辦法的,只能嘆一口氣而已。如果要感嘆什麼舊社會的悲劇,那就太過矯情,但無論如何,心情有些複雜。  {! g+ F1 F!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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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小嬋有了身孕,天氣也開始入冬了。一家人常窩在滿是狐裘與毯子的溫暖房間裡,聊聊天、玩玩遊戲,寧曦常常不怕冷地往外面亂跑。聞人不二等人過來時,常說寧毅窮奢極欲,天還沒下雪,他就想著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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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 }" _; {8 |3 ?) a+ L    相府在北面的經營,正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拉攏一些真正可用的山寨成員,將每一份要發出去的軍用物資,儘量的使在刀刃上。在金殿與譚稹等人扯皮,互相抨擊,有時候進兩步也得退一步。一切的事情看來緩慢,而變化又是異常迅速的,從某些方面上來說,寧毅等人也並不清楚整個事態是會變得更好,還是正在變得糟糕。3 H9 B5 |/ L8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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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觸手伸過雁門關,朝堂的各方面,也都在儘力地拉攏郭藥師,相府也不得不參與其中,頻繁示好。而對金國,朝堂使臣,諸多大商戶的代表們都在儘量地推動雙方的商貿來往,希望將這些來往做成互惠的正常態,只不過,大雪已經在北面開始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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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3 j6 h  d, [0 M0 E4 u    廟堂與社稷之外,武林。由於司空南的死,林惡禪、王難陀等人為之震怒,大光明教全力往南面反撲,搜捕追殺陳凡夫婦。然而霸刀所在的苗寨已經趁機捲起聲勢,串聯一些當初有來往的綠林人,此時整個南面綠林,已經開始掀起犬牙交錯的廝殺,再加上六扇門的介入,委實顯得腥風血雨。然而由於朝堂的眼光已經放到北面,短時期內,不會有大規模的力量投入到綠林中來,加上司空南的去世對大光明教的打擊,這場發生在南面綠林的廝殺中,隱身背後的霸刀一方,還真不見得會居於下風,寧毅也就沒必要急著插手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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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t- B3 w. w( F; @' [    寧毅偶爾出門,他也會請人去礬樓談生意,也有些時候,師師會登門拜訪。對於師師來說,將來的婚姻,已經變成迫在眉睫的重要問題,但寧毅也知道,最近這段時間,師師有空時,便常常出城,給城外的乞丐施粥、施捨饅頭,有一次差點被人襲擊,她卻仍舊樂此不疲。6 E, M- @  X% w7 a. F' I

( F# z  M3 Q7 H9 B4 j! y4 p6 N+ N    往日裡師師也是常做善事,因此大部分人說她有佛性,對她的善心評價不低,但此時善心發得愈發厲害,就只能認為她是在逃避某些事情了。寧毅對此也無話可說,不嫁人看來已經不行,但就算嫁了人,也很難避免像小佩那樣的不幸福,反正不關自己的事,寧毅也就不對此多說,畢竟這種事情,是怎麼說都可能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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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r) p# h+ o: _" O5 h    而在與寧毅的來往中,師師心中最大的疑惑,其實是:他最近都在幹些什麼。有兩次她都問了出來,但寧毅同樣無法解釋。該怎麼說呢,金人遲早要打過來?為了預防金人打過來,我派出了很多說書的傢伙?無論從何種方面去說,都會顯得極為奇怪。! z/ z  j" J6 C3 W# Z# [

9 V4 \1 d3 t6 \- Q+ M6 \    時間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過去,汴梁城下起雪來,相府之中,成舟海回來了一趟,至於寧毅熟悉的秦家兄弟、王山月、李頻等人,則大都留在各自的地方忙碌著各自的事情。景翰十二年年末,這是個不怎麼熱鬧的冬天,寧府之中,唯獨溫馨還值得一說,只是偶爾出城施粥的過程裡,城外聚集的乞丐中,也正有大批大批的,正在被凍餓至死。% `' D, V/ i* X- ~+ n, j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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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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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成樣子的道路上,只在城市周圍的些許地方,有車馬冒著風雪的經過。城市中青樓楚館溫暖依舊,街上也有行人出門,少許開著的店舖裡,往往有冒著熱氣的大鍋,吸引來往的客人。客棧之中,用光了盤纏的旅人與老闆廝打或是爭吵。三五天的間隔裡,文人們會有詩詞的聚會,清倌人們唱著軟糯的詞句,氣氛溫暖而又香艷。菜販們在早晨的市集上揉搓雙手,口中哈出熱氣,賣炭翁走過清晨的城門。: h" M3 W7 Z2 M6 a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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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仍是與往年毫無區別的冬日時光,它轉眼就要過去了……7 f) l3 J; a7 g. |" D(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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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14 03:27:14 | 顯示全部樓層
五六三章 蒼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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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 X4 z0 Q* N+ e$ j# \& ?, y    雪融冰消,二月冰涼的河水逐漸匯成滔滔大江,魚躍出水面,鳥兒飛過了天空。姹紫嫣紅、鶯啼柳綠的春 季過去之後,時間進入時而狂暴時而沉悶的夏季。偶爾是暴雨降臨的地面,雨水拍打蕉葉,在往年肆虐的地方氾濫成災,偶爾是充滿生機的清晨,是燥熱的午後,是 令人難覓清涼的夜間,扇子拍動蚊帳,蚊香漾起薄莎般的細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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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翰,十三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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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 E' d* Q* L: ~    風雪吹襲而來的時候,已不再冷了,她站在那兒,想看清風雪那頭的父親與母親,想要看清風雪裡的姐姐與弟弟,她朝著那邊走,人影的輪廓便漸漸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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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q0 V7 J5 u1 D1 Q& }    夜到最深沉的時候,有些東西也像是要從心中最深的地方翻湧出來,她不知道那是怎樣的情緒,睜開眼睛時,蚊帳正被午夜怡人的涼風吹得微微擺動,毯子被她踢開了,男人並不在身邊。3 f- j0 g0 p& U3 `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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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錦兒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皎潔的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床上的她只穿著一隻粉紅色的肚兜,露出光潔的背與手臂,修長的雙腿與纖足上像是罩了一層晶瑩的月光,象牙一般的微微發亮,右腿的腳踝上戴著一圈紅色的細繩。+ g1 n9 }' Q  L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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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緒還在夢裡打轉,因此雖然睜開了眼睛,她還是側躺在那兒沒有動,只是過得片刻,手指輕輕地抓住了旁邊的毯子,想起昨天晚上與他的相處。想起那些沒羞沒躁的事情與她依戀的癡纏,無論當時如何,一切沉澱下來,都只讓她感到溫暖。" @8 ^* g! v% i4 a$ M, _( J

1 V3 k9 j$ `/ G/ H    她已經有家了。+ G3 o1 ?. e1 ?3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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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即便再度見到那許久未見的風雪,也不會再覺得寒冷,反而想要看看他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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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風雪裡的女孩兒,也已經長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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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從床上起來,穿上了綢褲、衣裳。然後再下床穿起繡鞋,走出門外。院子裡的躺椅上,寧毅正坐在那兒,想著些什麼事情,她看了一會兒,方才走過去。月光下。穿著單薄綢緞衣褲的女子猶如輕盈的仙子一般,走到近處時,握住了男子的手,坐到躺椅的一邊,看他的臉。' U7 m) S5 n8 }8 Y; K% {& i% p2 _* h

6 F8 @& D% U. ?; `0 `8 o    “抱歉。剛才有消息過來,我沒吵醒你。”) P9 @8 M* ?! [4 D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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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是在閉目想事情,睜開眼睛對他笑了笑。錦兒搖了搖頭,心中想起的卻是幾年前剛剛知道寧毅這個名字時的事情。轉眼間四五年過去了,想一想,她從被賣掉到在青樓中生活是四五年,成為花魁四五年,此後又是四五年。到得如今,已是景翰十三年了呢。如此想著,過得一陣。便也脫了繡鞋,爬上躺椅去,與他臥在了一塊兒。椅子雖然寬敞,容納兩個人畢竟還是有點窄的,寧毅摟著她,讓她趴在自己的胸口上。身體貼在一塊。  Z1 t' c1 m3 B" P( `8 d3 X; q

+ m: c- d  }1 Z; V7 G( D    “出什麼事了嗎?”錦兒輕聲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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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麼。”寧毅搖了搖頭,聲音也輕。“北面的一份情報過來了而已,從去年完顏阿骨打死開始。因為招安詔的影響,北面的治安好了很多。”4 |) V+ w1 f9 f*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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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的話語,像是在跟錦兒說,實際上卻未必如此,僅僅是在腦中整理線索罷了。夜晚有怡人的涼風吹來。4 m# f0 ^1 E$ f/ Y: p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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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倒也不是壞事,治安好起來以後,大量商販都往那邊過去了,如今汴梁以北的繁華程度比之前提高了至少三成。半年的時間,大家都說譚樞密的招安詔是萬家生佛……嗯,北面有一部分,畢竟也有我們竹記的影子。”! T4 D5 Y: t  d: R

, u( S/ ~( i! [    “立恒還在擔心打仗的事情嗎?”錦兒道。* ?/ _4 p2 I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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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點吧。”寧毅笑了笑,他左手摟著錦兒,右手卻是伸在她的衣裳裡,感受著女子肌膚的細膩與胸部的柔軟。不過,對於成為夫妻這麼久的兩人來說,這種程度上身體的親昵,就跟小貓兒交頸摩擦的程度一樣,並非是多麼奇怪的事情。, _; I' T7 W' A& c' |$ Y

- Q2 D. t- I* r    “我不懂這些,但總覺得,打仗是很遠的事情。如今天下承平,世道這麼好,總覺得……怎麼會打仗呢。不過,相公還是知道會打仗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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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m5 Q* c2 g% j/ G, M  o) \    錦兒的低語當中,寧毅笑著搖了搖頭:“倒也不是,有時候我也覺得,可能打仗是很遠的事情,是不是我想錯了,特別是瑣碎事情多的時候,就更加這樣想了。”/ J/ K. u4 L4 s6 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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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打仗,立恒會帶我們去南邊吧?”  H0 Y$ P4 h2 S# e/ \

# J# H: ]" w4 A    “嗯,回江寧,或者找個小地方,一塊活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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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老了,相公會不會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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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v& x: g: e    “啊?”# @, y6 D5 \8 W6 q# A

- d2 p1 x' a6 \" y& B* I/ L* E    “因為我就只有現在長得好看一點,再過些年,人老珠黃了,立恒不會把我趕到黑屋子裡去嗎?”- H' l; l  M6 J+ o7 N

! X& M1 x4 ~) ~# J    “……”: E/ _3 l3 U! P% x. {; {

4 Y* Z8 D3 Z, o    輕聲的話語在夜裡細碎地響著。過了一陣,男人從躺椅上起來,抱著妻子回去臥室,就在跨入門檻的一瞬間,夜的寧靜被劇烈的響聲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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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 p( z$ O) _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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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襲!”9 n; x) G+ _9 @' \4 K% V+ E( l,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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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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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南七殺槍與……綠林朋友……誅殺心魔……”3 ^$ `+ ?" V; v( m% ]7 r+ I0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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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活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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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4 X1 O- C& ]% q4 ^    “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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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廝殺聲從外間延綿而來,寧毅站在那兒聽了這些話,懷中的錦兒揪住了他的衣服。待到他進入房裡,掀開蚊帳將她放到床上,錦兒仍舊抓著他的衣服不肯放。0 C4 Z4 ]) A; {0 \2 h;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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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幫小角色,掀不起風浪的,這裡很安全。我去看看,你先睡,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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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說是小角色,那就別去了……”5 O! \  R' z+ C  t# L) o

8 d- {* L  s# ~. H) C7 n  K    錦兒躺在那兒望著他,眼神像是受傷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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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I/ ?0 }) y' [! d2 n4 x  P    “抓住他們以後,總得考慮怎麼處理他們的事情,這些傢伙沒完沒了,不能讓他們好過。”" \- u) N7 t; T,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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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俯下身去,抱住了床上的錦兒,錦兒也用雙手死死地環住他的頸項,摟了好一陣子之後,才放開他。- y, M9 K; O' u9 L$ H

6 R) ~4 G( H) P    “你注意安全,早點回來……你每次去,我都擔心的……一家人都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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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6 j- f/ V# B4 F! ?    “我知道……”寧毅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起身吸了一口氣。錦兒看著男人嘟囔著“弄死他們”的話語。一路出去了,她也就笑了笑。3 ^, R. n/ L  g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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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離開之後,廝殺與打鬥的混亂聲音還在傳過來,然後有人放火,有人救火。錦兒在床上躺了一會。無法入睡,坐起身來想要下床,才發現鞋子被留在了庭院裡。她赤足踩上地面,走到門口,看著外面的混亂,聽著傳來的聲音。然後在門檻邊坐了下來。* M. j3 Z, Q  a2 c5 _4 v* \' {

* q* |# G8 [6 \  |    過得一陣,女子抱著雙手,蜷曲著雙腿,在門邊的地上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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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天光最暗的時候,外面恢復了安靜。寧毅才從外邊回來,抱起了睡在門邊的女子,兩人回到床上,相擁著繼續睡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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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時分,錦兒從院子裡出來,到了臨街的酒樓上讓人準備早餐。這是汴梁南面一個鎮子上的竹記分店,雖然昨晚的騷亂動靜不小,甚至引起了小小的火災。但到了這個時候,街道上還是行人來去,顯得頗為熱鬧了。9 A* D. J1 G* v1 s8 p; ]

8 u  p1 c2 O- t/ X  M    不少客商、文人在竹記的酒樓中落腳。吃些被稱為京城特產的特殊小吃。錦兒與隨行的護衛在酒樓裡側有屏風遮住的桌前坐下後,發現有人在外面偷偷地往這邊打量了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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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要的不是包廂,錦兒的樣貌、身材都極為出眾,有時候會被人打量幾眼,並不出奇。她此時已是婦人打扮,身邊又跟著隨從和護衛。敢上前亂來的人基本是沒有的。不過這一次錦兒往外面瞧了一眼,倒也是愣了愣。% ^5 n8 t* @9 L  P5 {# c8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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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野那頭的一桌。坐的應該是昨晚也在竹記落腳的一些外地人,幾名男子帶著他們的妻妾、家人。看起來家中也應該是頗為殷實的,其中一個婦人的樣貌,卻令得錦兒的眼皮不禁的跳了跳。- c/ X- a. O* y,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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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那名衣著還算光鮮的婦人,偶爾回頭,透過屏風邊的空隙,朝錦兒這邊望過來。錦兒看了一眼,張了張嘴,便將目光鎮定地轉回來,她雙手壓在併攏的膝蓋上,過得片刻,又瞟過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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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B9 t! J& o    在那婦人的身邊,是一名同樣衣著光鮮,但已經上了年紀的鄉下員外——從衣著上,就可以看得出來,正與幾名同伴高談闊論,錦兒便也看了幾眼,試圖將那身影與記憶中的某個形象合起來。0 E2 \# C  G, h/ I* D. j- Q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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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員外與年輕婦人大概也是丈夫與小妾的關係,察覺到身邊女人的不對時,便也朝這邊望來了幾眼。錦兒不願與他對望,雙手捏在一起靜靜地坐著,目光不往那邊 去。那老員外往這邊瞧了幾眼後,似乎還伸長了脖子想看得更清楚些,屏風的空隙間,名叫齊新勇的男子皺著眉頭往外看了看,看到那鐵塔般的漢子,老員外連忙回 了頭,順便拍了拍身旁的小妾,讓她別在往那邊看了,免得鬧出什麼事情來。" ]0 B4 v) C# m( }$ k. M3 K- `  a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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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早點上齊,外面那一桌已經結帳離開。寧毅從下面上來,見到寧毅的身影,錦兒雙手握拳,激動得不得了:“相公、相公,我好厲害,我好厲害,我就快要有神通了!”# J3 t7 L' J2 k  g/ E)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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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怎麼回事?”寧毅笑著愣了愣,“桌上的這些東西是你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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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啊不是啊。”錦兒壓低聲音,一臉興奮,“相公我有沒有跟你說,我昨天晚上做夢,夢見我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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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好像沒有說過。”5 G2 A( g' o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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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夢到我姐姐了,爹、娘、還有弟弟、還有姐姐,然後,剛剛下去的那一桌人,你有沒有注意?”錦兒牽著寧毅的手跑出去,從二樓平臺上往下面看了看,然而已 經見不到那群人了,她又拉著寧毅回到屏風這邊,從窗戶探頭朝外面的街上看,這才從人群裡看到了那幾道身影,跟隨他們的,還有幾輛大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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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2 l4 B1 R! K- [. N8 ~    錦兒躲在寧毅身後,鬼祟而又開心地往下面指:“你看你看,那個穿綠色碎花裙子的,好像就是我姐姐,還有那個員外,胖胖的那個,就是她相公,是我姐夫啊……我很久沒見到了,但應該就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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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_# f  j    人群中那婦人也還在往樓上看,錦兒抱著寧毅的手便躲了躲。寧毅看了幾眼:“你確定那個不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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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 Y; k0 v    “不是啊不是啊,就是姐夫。”錦兒抱緊寧毅的手臂,躲在他的身側笑得開心,也令得寧毅的手臂緊緊地壓在她的胸口上。然後又發現了什麼,“還有還有,你看,車子後面那個看起來瘦瘦的癆病鬼,是姐夫的兒子啊。果然是他們,相公我跟你說過的吧,我那次回家,就是那個老頭子用色眯眯的眼睛看我,然後這個癆病鬼也用色眯眯的眼睛看我……”, p% O! H$ l) f* Y0 T

* @0 b; w  s1 G  \6 M. Y5 L    雖然說起的像是不好的回憶,但錦兒的情緒明顯很開朗。寧毅撇了撇嘴:“你看到了你姐姐,你姐姐好像也看到你了,要不要下去認她,打個招呼?至於什麼姐夫跟他兒子,要不要我嚇一嚇他們?”& p, k: ]: R6 C- h2 J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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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了。”錦兒笑著探頭。又縮回來,“姐姐有些認不出我,我也有些認不出她啦,真跑下去認了,該說些什麼呢?我以前想起姐姐他們,心裡覺得很失望,現在心裡不失望了,可能還有些想她。但是……也沒必要非得見面說現在好不好。”* v' r+ F+ ^2 A: Q% }5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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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看著窗外,摸了摸她的頭。' z/ U$ ?6 X; N# o- Y7 T

2 B1 y/ U. M% A* ]3 x) K( s    “不 過,相公。我真厲害對不對,昨晚夢到,今天就看見她了。還有啊,那次我去的時候,姐姐一直跟我說的就是在這個姐夫身邊怎麼怎麼爭寵,怎麼怎麼過得不好。又被人欺負,今天看看。財主老爺出來這種的遠門也還帶著她。我姐姐她……應該過得也不錯了吧,我這樣想想。心裡其實還有點開心的……嘿,奇怪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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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8 I0 [4 J) N  g0 u    她像小貓一樣開心地蹭著寧毅。2 ~. V0 M/ m* Q* e  q* D

; J: _4 R  P' _/ I9 G    不多時,姐姐姐夫一家人去往前方,消失在人潮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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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E1 S: F4 Q3 q- c% w! Z    世界很大,而生活很小。瑣瑣碎碎的別離,也有瑣瑣碎碎的相遇,瑣瑣碎碎的緣分……諸多瑣瑣碎碎的事情裡,有時候連寧毅也會疑惑,或許戰爭真的是發生在天外很 遠很遠的事情。此時已是景翰十三年的農曆六月了,汴梁城以北,竹記的觸手眼神得很遠。位於太原西面的一座鎮子上,隨著日頭的西斜,大樹在街道上灑落林蔭, 人群聚集在這裡,興致高昂地聽著隨竹記大車過來的說書人講武俠故事。說書的攤子一側,一輛大車邊也擺開了貨攤,提供各種廉價的小吃,或者實用的生活物品出售,一時間,令得小鎮這一側熱鬧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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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看起來頗有江湖氣的人在街道邊冷眼看著這一切。9 \, P4 H; m) \: c. z

! }5 I. p7 H: \# h0 Q6 U    竹記的名氣已經在這附近打出來,每一次的說書,以及穿插其中的雜耍、魔術表演,分量都很足,令得小鎮的熱鬧一直到夜深才會結束,這一天也是如此。當太陽降下,月亮升起來,快上中天時,竹記的眾人才準備收攤,湊過來的鎮民們也終於散去,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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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x. {' Y7 _1 b" D. r+ p    街道上的人終於散得差不多的時候,道旁守了一晚上的幾名綠林人終於過來了,為首的是一名背著長長齊眉棍的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身形矯健,樣貌俊逸,目光之中也有著經歷風塵的滄桑與沉穩,看來頗有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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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o; S4 Z; v' t    “說個事情。”男子走過來,皺著眉頭開了口,“今天就算了,從今往後,這裡,你們竹記的人不許來,否則我會打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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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語氣尋常得像是在說一件極小的事,收拾東西的竹記眾人停了停,互相對望幾眼。不遠處一名負責安全的竹記護衛也已經走了過來,他望著這名男子,眼神也是頗為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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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l* s4 [. p  k6 ]4 K. q7 L    “史頭領,好久不見了。”竹記護衛拱了拱手,“您說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u( {7 @0 o2 }

) S! S( f; J5 V, Q7 x    “你認識我。”姓史的男子望定了他,手臂只是一動,轉眼間,背後的齊眉棍已經出現在手上,這個動作導致空氣中陡然便是一聲呼嘯,殺氣彌漫。出於某種原因,他對於自己身份的暴露,顯然很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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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 s( l7 q    “九紋龍史進,史頭領。”那護衛拱了拱手,“在下也曾是梁山人,自然認識史頭領的。”! k% n# [! |! }/ L: h2 z,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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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句話,氣氛在一瞬間掉落至冰寒,史進的頭偏了偏,嘴角勾勒出了一個可怖的弧線。( t2 B( q; `4 g5 c0 g

7 m9 ]$ W2 }, Z/ ~, _    “吃裡扒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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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多少人看見那一瞬間的交手,然而乍然的吼聲過後,還在朝前方拱手走著的竹記護衛便已血灑長空,朝著後方飛出,棒影的威壓猶如呼嘯的陣風,刮過整個場地,然後轟的柱在了地下,夏夜的火光中,浮塵散開,地面上出現裂紋。7 Y  x  L: _9 E9 D6 z' \

8 \& ^  E3 f" f    時隔兩年多,火光之中的那張臉上,迸發出了巨大的憤怒,朝著竹記的眾人,逼過來了……9 e6 `' G+ z  A4 x8 L) b9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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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15 07:25:4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六四章 蒼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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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5 _/ o) |- y    夜色之中,齊眉棍在地上的一頓,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驚人的威勢。同時被震懾到的,不僅有竹記的眾人,還有跟著過來的幾名綠林小弟。0 [4 p# U+ B: Y; k)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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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紋龍”史進,作為梁山之上武藝最高強的一批人之一,他的槍棒功夫,僅僅在火候上稍遜於盧俊義,比之林沖,也不相上下。只是林沖科班出身,功底紮實,風格極正,史進則是少年任俠,從小風風火火的性格,一手槍棒,也使得極為率性,天馬行空,比起林衝來,就多了幾分縱橫無忌的氣勢。2 a; _% b# M9 z6 z5 ]3 `/ U- ^

0 F% @) w' W3 ^& d9 b2 M    只是梁山破滅,在斷崖前目睹了林沖被逼落崖的一幕之後,史進勃然大怒,殺了一幫想拿林沖頭顱領賞的梁山叛徒後,也只能流落江湖,回到草莽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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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t, |5 x4 M3 i: [    寧毅滅梁山,掀起的聲勢委實不小,他原本想著要不要南下京城,為一眾兄弟報仇。然而任俠率直之人,心中的想法也是相對耿直的,自己這邊殺了對方家中一半的人,對方殺過來,蕩平了梁山。綠林嘛,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你殺我我殺你的,因此他心中雖有復仇之念,反倒並不執著,而在他想來,對方連整個梁山都滅掉了,南方肯定是各種搜捕梁山餘孽的通緝令,於是在尋覓林沖未果後,乾脆掉頭往北,一路上憑著自己的功夫,混些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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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面世道不好,但對於他這種高手來說,反倒像是如魚得水。一路上認識了一些人,打了幾架,也就在小範圍內混出了名氣。以他重義氣的性格,對待身邊兄弟。向來是極好的,隨後在這小鎮上定居下來,就跟鎮上的一些商戶,收些保護費什麼的,算是成了一個小幫派的地痞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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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9 E* S" a2 P- X    黃河以北。尤其在太原附近這一帶,向來龍蛇混雜、黑白難辨,這種小幫派許多時候還與官府有隱性的合作關係,民眾也樂於接受,因此算不得什麼見不得人的活計。只是梁山那麼大的場面都已經過去了,那麼多的兄弟死在眼前。史進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從此不再過多的爭強鬥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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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他的功夫,江湖上已是一流往上,就算在太原那樣的大城市,都是可以打出名堂的。在這類小地方。遇上幾個流氓地痞,往往舒展一下筋骨,架便打完了。跟在他身邊的小弟知道這個大哥很有些來歷,但對他的功夫,還是沒有確切認知的。但在此時,陡然爆發而出的殺氣,連他們都幾乎被嚇了一跳,那一瞬間。棒出無影,卻呼嘯凌厲,人影飛出之後。齊眉棍砸在地上,道路都像是在動,幾名小弟也知道,大哥這是遇上大仇人了。: N) _  ?# E. X7 _3 V4 ?3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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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記那邊,跟車的護衛通常只有兩名,其中一人飛出去後。另一名稍微年輕的男子陡然拔刀就衝了上來,眉目青澀卻狠厲。但他在衝過去時,便被地上的那名護衛伸手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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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不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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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W* K# u( D/ ^9 ~4 [& K$ S  r# v    “但是……師父你……”5 x  ?0 h9 T1 q) h1 ^' X" D

$ ^- e  M6 I: v3 Q* ^    “史頭領……已經留手了。來。這便是我曾跟你說過的,梁山上槍棒功夫最厲害的頭領之一,九紋龍史進……你見過史頭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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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打在地上那人口中吐出鮮血與被打落的牙齒,然後便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臉上挨了一棍,是被打落牙齒的主因,之所以吐血,卻是因為被一棍推在了心口上,震出的內傷,但此時看來,他竟也是毫不在意,還讓身邊的年輕人向史進見禮。史進便冷哼一聲,抬了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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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是敵非友,不必有禮。哼,你別以為你不擋不避,我便不會殺你。方才只是打個招呼,我史進殺人,總得把話講清楚!”6 t# X9 v# c  l8 X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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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進棍法厲害,性子也是直率,他方才盛怒下出手,第一棍取的便是對方面門。這種開局的凌厲殺招通常是要讓對方躲的,誰知道對方看起來並非毫無武功的普通百姓,卻也根本不避,他便撤了七分力氣,第二棒將人打飛,滿腔怒意更多的卻是轟在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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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聽得他的說話,那臉上帶血的竹記護衛拱了拱手:“史頭領的任俠義氣,在梁山上素來是有名的,在下一直也仰慕得緊……”% e# N  ]: h4 N- s+ k" T! l% u

; N8 K4 l' b/ |! t) s    旁邊那年輕的護衛卻道:“什麼任俠義氣,使勁殺人……我看也稀鬆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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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上帶血那護衛瞪了身邊的徒弟一眼,隨後又道:“……今日下午見到史頭領安好,委實欣喜。哦,在下名叫田克山,本是劉唐劉頭領麾下親衛,史頭領應該是不曾聽過在下名字的。”1 V: O3 ]6 v1 s- q/ I, s: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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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史進怒極反笑,“自報姓名之後,後事你也想好了嗎?你可知劉唐大哥是死在何人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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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2 M. s$ P. M    那田克山一臉平靜:“劉頭領死於燕青之手,燕青如今隨著盧俊義盧員外為朝廷做事。至於在下,若說後事。田某在汴梁城東養了幾個孩子,皆是去年糧荒之時,沒了家人的乞兒。史頭領殺我之後,若真有可能,不妨代為照顧,若不行,田某也是明白的。”; O" X8 w  n  P* ^/ i  }0 c

) `( v% }( [" [, F5 ?    史進的神色微微滯了滯,片刻後,咬著牙關:“……你吃錯藥了?被打壞了頭?以為說這種事史某便不殺你!還是說你覺得往日裡做錯了,就想以此贖去罪責!?你們……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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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贖罪之心,確實是有的。”田克山神色淡然地說著,“田某這一生,從小就做了許多錯事,上了梁山,做的錯事更多,劉唐頭領死了以後,我最終投了竹記,這在史頭領看來,當然也是不講義氣,是一樁錯事。官兵打進梁山時,為求活命,我還將身邊的兄弟殺了,砍了他們的頭以求自保,這也是大大的錯事。我自覺罪孽深重,如今做些這種事情,能讓我心中安寧,也確是無可辯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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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史進點頭冷笑,“你自知罪孽深重,做些這種事情,便覺得可以一筆勾銷?”: v; N7 w! Q8 k"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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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不可能一筆勾銷。”田克山道。“過去的錯事,做了就是做了,再怎樣後悔,贖罪,死了的人還是活不過來。我上梁山之前。便是劫道的山匪,上了梁山,仍然是劫道殺人,我以往以為只要有兄弟義氣,其餘的事情便可不再計較,因此心中安寧。如今心中不再安寧,所以做些好事,皆是自私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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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之中,火光獵獵。史進身上氣勢凜然,名叫田克山的男子站在那兒。臉上帶血,半邊臉頰也要腫起來。他說著這迂腐之言,看起來竟像是絲毫不落下風。史進拿起棍子,緩緩走向側面。年輕的護衛便始終拿刀對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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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便是好人了?”史進道,“世道凋敝,朝廷貪官當道,你想要當面面俱到的好人,惡人便要欺壓過來。我那林沖兄弟是如何上山的。他被自己人追殺,掉落懸崖屍骨無存!我輩武人,原本就顧及不得太多。我史進自習武以來,一直謹守義氣,對身邊兄弟誠心以待,便是會死,也絕不更改!你一個殺了自己兄弟的混帳,今日竟敢在我面前裝得大義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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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因此。史頭領守了兄弟之義,便可以問心無愧地揮刀去殺其他無辜之人。田某曾經也是如此。若非如此,大概也活不到現在。因此史頭領的義氣,我是明白的。也因此……史頭領今日要殺我,我明白是為什麼,心中也就毫無怨尤了。”1 ^# a6 ]) s4 B) ]7 S% e- W

  \  y( _: P* u$ d. E    那年輕護衛道:“我卻不是毫無怨尤,我們竹記上下一心,想殺誰,先過我這關!”他話音落下,陡然便被田克山伸手推開:“不要添亂,你我加起來也不是史頭領對手!”8 X. ~8 K0 w- }4 V- v

$ ~& p3 G) _  F$ {$ v1 u2 y3 L  p+ ]    “殺了我們,自然有其他人來!”年輕護衛犟著脖子道,隨後,鋼刀又對準了史進。7 k7 c8 F* x1 a2 |! B& J

. F! ]4 A1 F/ G7 }! C! u( d+ I9 g    史進繞著兩人而走,此時步伐也停了下來,他皺著眉頭,眯了眯眼睛,對眼前的事情,既有嘲弄,也有困惑,只是一開始的嘲弄,逐漸被更多的困惑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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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問你。”他說道,“不能一筆勾銷,也不是好人。你做這些,又有何意義?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8 j$ \( D( ^8 t7 |$ L) u-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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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克山搖了搖頭:“偽君子比真小人好,好一點點,比壞一點點好。我等不想說做了惡只要悔過一下,就能成好人,只是想通這一點,心中多少能安寧些許。史頭領,你心無羈絆,要殺我,我是沒辦法的,只是竹記不會從這裡走。我們到處走,到處去說那些好事,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你打跑我們,接下來不光我們竹記的人會到,還會有官府和軍隊的人過來介入。我們東家很有權勢和人脈,史頭領也是知道的。”7 d( ?( c, h' Z; y;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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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進偏了偏頭,吸了一口氣,看著田克山那眼睛,竟被那股死一般的平靜震懾住了。習武之人講究念頭豁然、通達,也就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完整的解釋,能夠令三觀暢通,然而在這之前,一生行得正坐得直的大俠他曾經聽說過,卻從未曾見過眼前這樣的“偽君子”。但他畢竟是個性格耿直的人,心中有困惑,過得片刻,竟將棍子收了起來。2 K  e3 A0 N/ q( i4 U' V8 t

2 A- L( Q! F9 b. `    “我會想過你說的事,再來殺你。”他一字一頓地這樣說完,然後轉身。舉步要走之時,卻想起了一件事,偏了偏頭,“喂。”$ o: H* ~6 l7 e& h

1 p' O6 f5 k1 {5 m$ S8 x% u    這一下,他的聲音已經低了許多:“我那林沖兄弟……你們後來有查到他的狀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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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山之人,逃了的,後來官府追究了一部分,皆是查清有大奸大惡行徑的,可能是東家那邊的意思。”田克山道,“但對於林沖林頭領,還有史頭領這樣的,後來並未再有追索。我曾聽說,周侗周宗師曾為林頭領說情,林頭領武藝那麼高,田某心想,他或許還在哪裡活著吧。”3 [  F. s2 J5 t4 B$ _;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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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知他已掉下懸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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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進心中想著這句話,但終於沒有說出口。當時試圖圍殺林沖的那些人,後來被他一路追殺,一個都沒有留下,因此除他之外,也就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了。林兄弟……可能在哪裡活著,也可能已經掉落懸崖,屍骨無存了。% G& _; H0 [& l4 K5 R& N

4 b& _) r7 W' a- [. Z  a# q. [    他雙手握拳,舉步離開。一幫小弟也跟著過來。走了一陣,聽得後方腳步聲響,竟是那田克山從那邊追了過來:“史頭領,在下還有一句話說。”  R$ Z- S3 p0 Y" `# O

& l' F; a9 P) i  a4 v$ }    史進陡然轉身:“放你一次,你倒真以為我是婆婆媽媽的娘們了。你囉里囉嗦,我真殺了你!”+ X7 X" A(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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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克山停了下來,抱了抱拳,語速極快:“離京之時東家那邊曾有人傳,金人真可能興兵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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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5 X; r7 A" ~4 S* b) E    “往日不都在這樣說嗎!”想起以往總在說的金人威脅,還有去年的招安詔,史進猛地一揮手,隨後又覺得這事太過遙遠,“何況就算真有此事,告訴我又有何用!”# P' U  G, w; ]7 W/ C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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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田克山愣了愣,“只是史頭領如今在這邊,近雁門關,呃……還請保重。”' O6 `% p. K: R; H  t( U

" u" Z2 _1 B% Y2 @( t# U# Z  J    田克山說完,往後退開,史進也陡然轉身,罵了一句:“操!”舉步前行。想著田克山說的話,確實在往日有很多人這樣說,但若真的把它當成事實來想,確實太過遙遠,若真打起仗來,能不能打到這裡算是兩說,若真到這裡,自己無非死戰,或者離開就是。0 ]4 f: k# B4 ]5 l4 m"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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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一旦這樣認真的想法興起來,總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忽然梗在了心中,他搖搖頭,將事情從腦子裡甩出去。' q2 c- o2 I4 T0 o#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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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N% t; ~# w9 I    寧毅領著錦兒的出門,只是短期南下去處理些事情,沒幾日便回到了汴梁。此時小嬋的身孕已近九個月,原本在自己初到武朝時圍在身邊轉的小丫鬟,忽然間變成了帶球跑的孕婦,委實給人以時光流逝的觀感。$ k  v4 I2 q% q: j(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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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更多的觀感還是來自於夏日的沉悶,此時已是炎夏,陽光明媚,知了們每天在樹上沒完沒了地叫,寧毅組織家裡人抓走和趕跑了許多。上午在家處理各種瑣事,又或是過去相府,與形形色色的人見上一面,說些細碎言語。中午回家,午飯過後,與家人喝上一碗冰鎮的甜品,扇著扇子在一塊聚集,在涼床上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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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關於金人會南下的言論,最近這段時間神奇地減少了許多,有可能是夏天的沉悶讓人的話也少了——當然,兜售危機論的書生始終還是有的,但更多的人開始收斂起來,更喜歡與人分析金人不可能南下的原因,又像是害怕觸動了什麼讖言,驚動了壞心眼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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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會的請柬常常還會送到家裡來,寧毅偶爾參與,會帶著檀兒、雲竹、錦兒等人一道去,等到詩會結束或者沒了興緻,便又踏著汴梁城的夜色一道回家。, U5 {5 X* g5 z: R

( M5 u/ \  X' V) e" a    與師師的來往倒是不少,雖然已經隱隱過了花魁的年紀,但師師在京城裡的行情還沒有完全減退,想娶她、見他的人還有許多,但都是屬於私人性質了。至於什麼大型的詩會、宴會,主人家則更傾向於一些更年輕的花魁。只是雖然行情未減,私下裡的應酬不少,師師對這事反倒更加隨性起來,沒事便推掉邀約,在京城裡晃蕩遊玩,也常來找寧毅聊天,大抵是寧毅的言語常常能給她以啟發。她做了這麼些年,還沒個歸宿,李媽媽便也不阻攔她了。( f. Z/ T9 Z( J4 g8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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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裡,回到汴梁後沒幾天,去年中了舉人又補了個實缺的宋永平因為一些政務上的事情,又回到京城裡來,寧毅左右無事,便領著他到礬樓上去坐了坐……+ {* a) R1 S: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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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17 05:00:1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六五章 蒼雷(三)( a! s' J1 u" _7 c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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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清涼,自礬樓的高處望出去,能夠看見小半個汴梁城的燈火光芒,一座座的庭院、條條的街道,水路上的船燈將暖黃送上夜空。音樂聲不時傳來,是礬樓的歌女們在表演中唱的「猶記紅船徑,日日載煙花」之類的溫軟句子。/ g+ N3 r& n  c8 y

4 r( V  l7 K  ~* G) S. Y' }7 K    房間裡燈火明亮、紗幔輕搖,宋永平正舉起酒杯與寧毅對飲。在房間裡還有兩位女子,寧毅身邊的是師師,而在宋永平旁邊的是一位名叫靳如煙的女子,比師師年輕許多,屬於礬樓正當紅的才女,去年宋永平在京城時,兩人就曾認識,此時也就叫了她來作陪。! m/ C8 d6 Y9 I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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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就出身官宦人家,又是弱冠之年中舉,接下來便補了知縣實缺,此時的宋永平,稱得上少年得志、意氣風發。這一次乃是當地知州備齊了一批貢品,著宋永平上京呈獻,暗地裡則是看準了宋永平在京中有些關係,轉託他上京辦些事情,也算得上輕鬆又露臉。人生如此順遂,年輕人的言語之中,也多有指點江山的豪邁。在謝過寧毅在京中的幫助,隨口談過些詩文之事後,他也說了一些對竹記的看法。! p8 N6 d6 u' F% o$ k" B7 M" j% o

. }& C' t/ k0 d( t/ Q; b- C    「……小弟遍觀歷史,自古以來,單純經營商事,總是難以長久的。小弟家中也有些生意,但都是點到即止,夠用就行。當然,姐夫在汴梁這邊,對於此事,必然是明白的,於竹記的考慮,也必定比永平更加周祥。例如最近一年來,竹記說書的事情。去軍中宣揚俠義武勇,小弟便十分贊同,只是於百姓之中,是否要宣揚此事,聽說外間的議論,便有些大……凡為人做事,需徐徐圖之……」+ f$ C8 d3 H. A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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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寧毅,宋永平終究是沒有惡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說法。也算是掏心窩子的話了。竹記的發展太快。會引起文人的警惕,也會引起商人的警惕,宋永平繼承了家傳的做官哲學,也是在勸說寧毅。先將京城中的基礎牢固後。再擴大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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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0 M5 P# s. d/ }    當然。這中間也有他不能說的話,譬如在宋永平這邊,寧毅作為相府西席。就算名氣再大,也沒有為官,在他看來,根本的原因在於寧毅終究還是蘇家贅婿的身份。而蘇檀兒是他表姐,就君子之道而言,他不能說出任何讓寧毅擺脫這個身份的話。這一番勸說先從說書開始,到文人的反應,隨後再到商人、官員時,邏輯依然是清晰的,這也是年輕人心中為之驕傲的東西,寧毅便仔細聽著,不時點頭,也與宋永平議論幾句,贊一下他的家學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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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做什麼事情,當然都需要時間,宋永平將話說到,也不指望姐夫立刻就表態去做什麼。但當然,他也希望著這場能令寧毅「受益匪淺」的談話,可以對其之前的幫助做出一些回報。兩人之後又聊了好些事情,令宋永平多少有些不滿的是,即便在這樣說過話之後,寧毅此後的問題裡,還是隨口向他詢問了一些這一年裡商戶來往的變化,顯然又是專心商事的習慣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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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既然有入贅的身份,只好選擇經商,縱然能因相府的關係與諸多達官貴人來往,自己的身份也難升上去。對於寧毅這種行為,宋永平還是能夠理解的,以至於這一晚醉醺醺時,他還跟靳如煙說了一句:「我那姐夫,確是很厲害的人,只可惜……身份綁住了他……」5 g: M$ b! \8 \4 B: q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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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對於寧毅的這番說話,宋永平心中多少還是得意,以至於在不久之後的回程途中,轉往河南府拜會父親時,還有些高興地說了起來,結果讓父親宋茂給罵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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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I. Q$ s$ f    「……你這姐姐、姐夫二人能在京城豎起那樣大的攤子,又與相府有來往,豈有你這黃口小兒、膚淺言語的置喙之地!這等淺顯道理,別人不懂,你以為右相府是個什麼地方,你姐夫豈能不懂!他如今所做之事,為父也有些奇怪,但你的這些言語,實在可笑……罷了,你將你所說話語,來來回回給我講一遍!」; E3 g& r. X" r" Z! x0 L; v

8 U& l2 Y) g. r% v0 h7 W    宋永平被罵了一頓,也就只好回憶著當天的事情,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複述出來,接著又談了之後的閒聊。宋茂皺著眉頭,宋永平說著話,隨後也皺眉起來:「若……真如父親所說,事情不簡單,那……莫非相府是在備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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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S0 g+ G, n* p- O    宋茂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宋永平自己分析下去:「父親可還記得,我年少之時曾說,契丹、女真皆是虎狼之輩,示敵以弱更不如示敵以強,其時我說南北難免一戰,實則為了譁眾取寵。到後來見識漸深,眼見遼金之間塵埃落定,我朝也有招安詔等諸多措施,每每念及打仗,心思反而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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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茂道:「若你所說之言成立,倒是可以解釋你姐夫為何那樣擴張竹記,看來卻是相府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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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相府又何以如此篤定金人必然南下,他若押上身家,不顧後路,有什麼好處……」8 O9 V3 ~: ]( P+ s. B3 I1 ^% ~' s7 G

! K1 W' V! s6 f& Y% u# X* L& z    官場之人,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考慮後路,就如同譚稹的招安詔,做好了是業績,又預防了金人南下的可能,做差了,也不至於得罪人。但竹記的發展就不一樣,屬於在利己性上極差的行為,簡直像是某些人預測到眼前就到危急關頭了一般。因此兩種備戰,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而在這其中的更多涵義,宋永平也還是想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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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F" I4 z: _' |* a/ Q' J" n    宋茂道:「不論他們如何去想,你所在相州,乃是北上途徑。你姐夫你跟你詢問當地商戶變化,若不是為他們竹記的生意,便是在跟你對照他手頭的情報。若為父在此地消息不錯,招安詔後,你們那邊的生意恢復極快,比之災情之前,還有提升……」7 b( E2 g: ~) j&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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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永平點頭:「提升了……約三到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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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茂也點了點頭:「若是金人真的南下,且打破雁門關。北面必成戰場,到時候,軍中仍會有傾軋,眾人為逐利、為保命,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你可記得相府在之前賑災中用的商戰手段?出自你姐夫之手,這一次,引入大量商人往北走,有商人、有錢、有利益,就有更多人有切膚之痛,若說其中有你姐夫和相府在推動。那恐怕也不出奇。」- I: f0 }" \) h%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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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永平沉默下來。宋茂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將商場之事用到這個程度,你姐夫也好,相府的那幫人也好,行事之老辣。佈局之廣博。非你這黃口孺子所能想像的。虛心好好學吧。」2 M6 Q% r7 x8 t. ~: j

& f5 L3 A- {. I, N0 V    「那……若真會打起來。父親,我該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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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6 h' v. {" C7 z    宋茂揮了揮手:「金人真會打下來的可能不大,此事關系天下。大家都會去想,你不必多慮,當好你的縣官就是,若因為此事糾纏,金人未來,你反倒誤了政事,才是得不償失。如果可能,你就忘了它吧!」( F) q( \- D# X0 K8 P8 k8 ~6 K% J

' f( z* D: ^- n  y    父親的話雖然是這樣說,但回去之後,宋永平還是多少留心了這件事,他看了幾本兵書,詳細勘察了治下地形,又計算了糧食儲備運轉、士兵輸送等事情。到得不久之後,反而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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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是後話,暫不再提了。% L& [8 K+ V% {9 k' a2 E9 T9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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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收回礬樓的夜晚,靳如煙並非絕對的清倌人,對於宋永平這種年輕有為的官員,往日裡又有些香火情的,並不拒絕。當天晚上宋永平喝醉,與靳如煙離開之後。寧毅與師師在樓上的露台邊站了一會兒,風吹過來,激發了些酒意,寧毅看著滿城燈火,輕輕笑起來:「我這個妻弟,還是有些見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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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S/ x$ @, L; J2 @1 w  k    師師站在一旁看著他,樓下亮起的燈火中,站在旁邊的男子雙手扶著欄杆,手指輕輕敲打中,似乎有種睥睨一切的氣勢。但也因為酒的作用,許許多多的複雜心情,似乎也已在那雙眼睛裡翻騰起來。他心底的想法,手下運籌的諸多事情……但依舊模模糊糊的,令人無法靠近。& C) @( F  w  c4 f! r

# K8 E8 n2 w. z& w! E    在某些身居高位的達官貴人眼中,師師也曾見過類似的神情。而她自然也是不會說出宋永平的什麼壞話的,略略笑了笑:「但他說的話,立恆卻是早已想清楚了的……」, V1 F" b1 v* o. n' ^# y! g

$ n7 z) c  ?8 l) j" v0 k7 P- L+ M    「也談不上清楚。」寧毅搖了搖頭,「有些事情,我也希望自己估錯了,有時候也覺得可能是估錯了,那樣一來,兩年以後,我可能就該離京了。」3 ~5 h3 t: k+ P( ~8 R2 e$ A

2 b2 M6 ~% `  g5 \# d! B    「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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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帶著老婆孩子離開這裡吧,如果真能這樣……」寧毅沉默了許久,又想起什麼,笑起來,「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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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師還在消化著他方才話中的意思,此時抬起頭來:「嗯?」8 z' J& j7 \" Y, M4 ^1 F8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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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卻只是看著她,腦子裡浮起的,是另外一些東西。對於宋朝歷史,寧毅並不清楚,然而李師師這個名字,他當然知道。作為能夠留名千載的女子,一者是因為她與皇帝的緋聞,二者是因為她的忠義節烈與慈悲心性。據聞金人南下,這位女子被擄進金人營中,吞下髮簪自盡。自己要阻止這些東西,便也有可能救下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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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4 F5 ^) m7 D! t    傳聞中的第二項,寧毅隱約能從這女子的身上看見,只是第一項,與皇帝之間的緋聞該落在哪裡呢?或許終究有所不同?又或者師師認識的某個客人,就是微服私訪的皇帝?他看著師師,腦內想了想,終究只是搖頭笑笑。這終歸是自己所處的真實的世界,真是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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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師等待片刻,不見他說話,輕聲道:「立恆家中,小嬋妹妹快要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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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 E; z9 Y. v; ?    「嗯,待會就得回去,跟她和肚子裡的孩子說說話。」. z( w9 E( d$ O% P) |#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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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 \( v+ a+ i3 ~3 y* |  I

5 d* c3 p8 [+ j2 f% v1 g& X    「有一種說法叫做胎教。」寧毅笑著跟她解釋,「說是女人懷孕,快生下來的時候,孩子已經能感受到周圍的環境了,也能感受到母親的喜樂。所以最近總是回家陪著她,也教教寧曦,肚子裡那個是他的弟弟或者妹妹。小孩子還挺高興的,應該能當個好哥哥。」- J9 f0 y  f( H*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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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未曾聽說這種說法。」師師古怪地笑笑,「家中妻子懷孕時來這裡的就多……」9 q* v% V, \6 c

3 J# l, z/ {8 y% h- r, _; Z* A4 z    風吹過來,撫動了女子的發鬢與衣服,師師站在那兒,用左手抱住右手的手臂,她身體單薄,衣服也單薄,此時看來就如同憑虛御風的仙子一般,只是多少顯得有些落寞。兩人又說笑了一陣,寧毅揮手離去,讓她不要多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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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S2 T( q/ ^; q7 A0 w9 f# B    下方仍然是滿城燈火,師師站在樓上,看著寧毅的馬車從樓下側門出去了,駛上道路,穿過人群,最終消失在汴梁的繁華裡。等待在男子家中的,是溫柔的、令人眷戀的妻兒,而不久以後的初秋,他也將收穫另一份喜悅了。# Q7 @9 Y( C3 A; E& c

; `9 H1 t" S) [& @" O9 m    那麼,我的喜悅,會在哪裡呢?* n( Y# n6 \- W, v4 N5 L&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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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望著燈火,目光迷離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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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9 _, f. V4 `1 o) d3 ], n    同一時刻,周喆踏上已經閉了宮門的皇城,睥睨這片巨大的、輝煌的城池,屬於他的國度。一切一如往日般令他感到壯麗與華美,每一次看到,都能讓他心中想成為萬世之君的念頭愈發堅定。( t5 ]! \1 ^" z9 H) v; c

5 ^1 R% Z% x" Y# @+ I    他伸出手來,往事混亂,前路迷離。但他知道,自己終會跨過這一切的……6 ?) t  S; b; u6 D(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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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門關外,星斗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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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M$ Y7 e' I+ d/ h8 ^    周侗站在帳篷外,回望黑暗中的巍巍群山,出關之後,一切都顯得荒涼起來了,雖然在眼下,這些地方已是武朝土地。: n2 R" _7 \1 [+ b" p7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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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老人已經八十二歲了。. _' K* f4 K! M8 A. g%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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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去年的一年,他在武朝北面輾轉。原本大光明教教主還在找他決鬥,想不到一個小輩殺掉了司空南,令得那林宗吾也不得不南下與敵人火拚,少了他許多事情。江山代有才人出,這樣的更迭他已經見過許多遍了,重要的是,總能有新的英雄出現。2 Y2 Y1 R. |+ {+ W/ \- ~. Q

3 g' X& m% ^- {! l2 A0 S: [    因為對於金人的種種猜疑,他想要去北面看看,離開雁門關、離開武朝,看看金人會不會真的往武朝打過來。他已經是這樣的年紀,離開一輩子盤桓的武朝,去到那樣的虎狼之地,縱然是宗師之身,也可能遇上種種的意外,而最大的意外,或是天命。+ m  w: }; E: w; |! R

8 K9 w  E6 v$ I2 [% d    福祿與左文英還是跟在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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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A. ], t$ J, l8 ~- w    「若我殞身異域,你們要將我燒掉,然後將我骨灰帶會來,使我不至於埋骨他鄉。」這是老人笑著對兩人做出的囑託。  ~9 h4 }- i. o) s0 |8 o# `

8 Z0 s- @+ }+ f7 T3 c, r( z    在那一刻,他還是做了北上好一陣子的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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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金國都,會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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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涼意的清晨,武朝使臣徐澤潤整理衣冠,走進新建成的、簡單的金朝國都。他是帶著任務來的,北上已經三個月了,為了促成金、武兩國永久的、正常的貿易往來,他帶來了許多金銀、瓷器、絲綢,幾乎走遍了能走的金國大臣府邸,賄賂了許多人。今天,金國皇帝吳乞買終於要親自見他,敲定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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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9 b, h1 l* u7 E. s. J1 [    這是塵埃落定之刻。# I3 @% ~( b0 J' {2 d, b0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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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一切初始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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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18 19:10:4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六六章 蒼雷(四)- H6 r5 K4 q8 L6 L/ a.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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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大殿,話語之聲持續地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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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k( [" Z1 l' @2 ?7 [    「……和田,羊脂無瑕白玉杯一對,羊脂無瑕白玉碗一對,羊脂無瑕筆洗、硯台各一尊,青玉雕龍屏風一座……唐朝吳道子《十聖圖》一幅……金玉觀音像一尊,金玉佛龕一尊,金葉玉皮手書《楞伽阿跋多羅寶經》一部,《金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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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3 C& ^7 `" `) U    隨著說話聲,大量的珍物器玩被抬入殿內。副使在宣讀禮品條目的時候,徐澤潤偷偷地大量著四周,以及上方的金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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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A4 W% x2 T* x$ N' S    作為陡然而起,取代遼國的新勢力,金國並非底蘊深厚的貴族,而是猝得重寶的暴發戶。不過,作為會寧的這處皇城來說,就連暴發戶的影子,都沒有彰顯出來,它佔地還算大,但宮牆竟是木製結構,大都由柳樹和榆樹製成,前院辦公、後院住人,只有這大殿顯得稍有威勢,但比之微微的武朝皇宮,這邊的這所「宮殿」,就只是算是茅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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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徐澤潤心中也知道,真正決定這裡是一處什麼地方的,不在於它的形狀,而在於身處此地的這些人。無論身處茅屋還是身處氈房,前方那個男人身邊聚集的人們,已經是全天下都不敢輕侮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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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S5 W" k3 [5 Y! j1 w6 t    王座之上,吳乞買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些被抬進來的、一樣樣的珍玩。% m' y/ E0 i( B$ M8 D7 B" C

: E; X$ J% y. p8 o& f    作為金國的第二任皇帝,完顏吳乞買比之乃兄阿骨打,乍看之下少了幾分吞噬天下的氣質,他的塊頭其實比阿骨打要大。據說天生神力,可赤手空拳力搏熊虎。阿骨打未曾起事之前,天祚帝召集女真酋長聚會,會上要求各酋長翩翩起舞逗皇帝高興,阿骨打堅拒,天祚帝便要殺他,就是吳乞買以隨從的身份出來表演自己的拿手好戲,空手擒熊縛虎,逗樂了天祚帝,才免了阿骨打一死。( {- K! N9 l9 U/ I- e- I; e

" e( Q( Z- P( x; e% N/ \2 Q) C    但也是因此。跟在阿骨打身邊。又忠心耿耿的大塊頭,這種人看起來就顯得有些老實、傻缺。雖然繼承皇位之後,據別人的評價,他也確實繼承了阿骨打的幾把刷子。但施政是相對平和穩健的。甚至看見對方。徐澤潤就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聽到的某個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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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骨打在位時。行事作風都非常節儉,曾與群臣約定:國庫中的財物,只有打仗時才能動用。如果有人違反,不論是誰,都要打二十軍棍。吳乞買繼位後,手頭也相對拮据,各方面都要花錢,這位皇帝是苦日子裡過出來的人,其它都能忍受,對酒肉卻頗有偏好,今年三月有一天忍不住了,偷拿了國庫裡的錢出去花,被宗翰知道以後,當著朝臣的面揭出來,然後將吳乞買拉下來打了二十棍,接著才是整個朝堂的臣子跪下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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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7 C1 p, E& y    完顏宗翰這個人,徐澤潤是見過的,他是經過朝堂上最可怕的大臣之一,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幹出這種事來。當然,如果真有其事,也真不知道這對武朝來說,是福是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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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B" P9 t7 e7 z( Z    作為武朝的使臣,徐澤潤本人原就是個長袖善舞之輩,也善於觀相、觀人。在跟這些武人、莽漢打交道的過程裡,他也知道,這些人多少有一個好處,就是收了錢,也就基本代表了會辦事。三個月來,他所聯絡的金國大臣不少,也知道金國的朝堂上,為了這件事也一直在爭論不休。今天過來,雖然一部分認識的大臣並不在,但看著上方金國皇帝那張滿意的笑臉,他覺得,這次的事情,應該能有個好結果。% a! E" V' g0 j' }5 N

' [# Q- C* Z; W5 s; t0 f$ @+ b& Q    送上了各種禮品,然後正式遞上載有貿易來往各種條約的國書,吳乞買收下了,只是順手看了一眼,放到一邊,走下了座位。1 E( D, y% q: c5 J+ E

1 Y' u) F$ E, V% r) C    他一旦站起來,徐澤潤才感受到那龐大身形前的壓迫感,身披貂錦、毛皮,如巨熊般的女真皇帝走到這邊來,伸手去摸那些瓷器玉玩的貢品,隨後又拿起來把玩片刻:「好東西啊。」他低聲說著,看到禮品裡一些用於朝貢的臘肉、瓷瓶封了的好酒時,也忍不住把玩一下,俯下身去聞聞:「真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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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打進契丹皇宮時。」他回頭對徐澤潤說道,「皇帝跑了,帶走很多東西,一路上摔的摔碎的碎,有些好東西,沒有留下來。當然,也是首先進去的那幫小子,根本不懂,打完之後,他們還到處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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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_: [6 u, W2 y- `/ U    年紀已經五十多,可怕中卻也帶著憨厚的皇帝臉上簡直像是在說「心疼死我了」,他說完這句,又圍著那堆禮品看了看,然後向一幫朝臣揮揮手:「退朝了,今日退朝了,你們回去吧。」, E5 w7 _4 Q2 X9 q

0 D. Z9 N$ b( L3 Z% {, U    眾朝臣便開始告退,徐澤潤皺了皺眉頭:「陛下,那……那份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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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7 x" ]. g+ `* @6 S    「事情已經妥了。」吳乞買從珍玩中站起身來,走向徐澤潤,然後直接伸手過來,摟他的肩膀,用他粗重的嗓音說道,「徐使者,不必多想了。來,你隨朕來,我帶你們見識一樣東西。」2 D" r  p8 H: L- q0 z# ?- }* S

( X  ]( C0 X  S% p9 {    吳乞買比他高出一個半頭,伸手往他後背一拍,他便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此時對方已經開始朝殿外走,徐澤潤等人跟了上去,秋日的天空中飄蕩幾朵白雲,太陽已經升高了,帶來微微的暖意。皇帝上了他的馬車,然後讓人將他一道帶過來:「徐使者,你跟朕一起坐。」$ \, `4 k+ Q6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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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澤潤推辭一番,最終還是上去,他靠著馬車簾子邊,只將半個屁股坐在車凳上,但吳乞買拉了他一把,讓他坐實一點:「道路顛簸,你不坐穩一點,可是會摔跤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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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端坐在馬車那邊,雙手按在腿上,面帶微笑,看來就如同坐在那裡的巨熊。/ a+ `8 K$ h- f( ?( c

& o& m- @0 ~2 D/ j4 o1 S9 J    不知道為什麼,徐澤潤的心裡多少有些慌。片刻,馬車前行間,吳乞買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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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使者,家兄與我。在許多年前,便心慕漢學。我們知南面有武朝,繁榮富庶,人人……都能得學問、教化,乃是天朝上國,徐使者,你明白嗎?」, Z, k6 g% W% x4 J% _.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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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澤潤恭敬地拱了拱手:「澤潤……明白。陛下,只要兩國能開邊互市,能有更多的往來,不久之後。金國……」. Q% B' Q8 {6 Q- p& s

' R) x' s+ t7 J& w" G$ v& H* b    「就像你今天拿來的那些東西啊。都是好東西。」吳乞買一揮手,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長篇大論,「當然你們也有問題,你們總喜歡弄些……我們不懂的彎彎道道。那些有什麼用呢?想不通。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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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我們也有問題。」吳乞買並不多做糾纏,接著說下去,「朕哪。剛剛繼位,朝堂上有敵人,下面也要穩,我是很不想再打仗了啊,如今遼國完了。幽燕什麼的,你們該拿的也拿回去了,能休息一下,最好不過。但是!」8 ~% }/ c9 g) T' s$ D8 x$ G

2 t! L( ^, x( |! @3 P    他伸手一指,加重了聲音:「但是……朕也絕不希望有人會覺得,我女真人畏戰,打出了個天下,就不敢再戰!若有人有這樣的念頭,他就要死了!徐使者,你明白嗎?」1 G2 s+ `  D1 h! f& m5 @: \( K2 o

) i  ]/ q0 V' o2 z    徐澤潤愣了片刻,拱手道:「外臣,明白了。」他心中卻高興起來,因為有人這樣說時,實際上的威脅,就不會再出現了。果然,吳乞買隨後也笑了起來:「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你們朝中人若也明白,那就天下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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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之間,顛簸的馬車已經漸漸停了下來,吳乞買道:「到了,下去吧。」卻是首先起身,徐澤潤跟在後頭下車,前方是一大排的矮房、圍牆,方方正正的規矩的院子,幾棵樹正在秋風裡動,四周除了徐澤潤這批使臣,以及吳乞買帶著的一批護衛,人卻不多。皇帝站在院子裡,看著這稍有些蕭瑟的景象,深吸了一口氣,對旁邊的眾人豎起了一根手指頭。6 J3 `9 |8 `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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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使者啊,你閉上眼睛,聽,聽這聲音。」3 {* f2 L3 r, f3 M4 c" ]$ A. C) R

3 O( ]8 Y1 m3 y- }$ b8 J    徐澤潤此時心中七上八下,滿是疑惑,他閉上眼睛聽了聽,只有秋風吹過樹冠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在響,更遠處的聲響他卻聽不清楚了。睜開眼睛時,吳乞買的低語聲又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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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 Q: z# A6 _7 k; u    「朕年少之時,在長白山中打獵,要做個好獵人啊,耳朵是很重要的,隔得很遠,朕就能聽出熊虎的聲音,他們的爪子,踩進雪裡,樹葉子啊,輕輕地晃,風從哪裡吹過來……一雙好耳朵會救你的命,你現在聽,這個聲音啊,真是……呼嗚嗚嗚嗚……」1 q' G; ?+ h, Q!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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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揮著手,輕輕模仿著風吹的聲音,朝著徐澤潤笑了笑,徐澤潤卻是一臉的疑惑,他也知道,許多皇帝可能就喜歡這種別人摸不透他的感覺,因此有一半的疑惑,也是故意裝出來的。吳乞買笑過之後,舉步往前,去向那邊的一個院門。前行之中,他最後向徐澤潤說的話是:「對了,徐使者,朕在馬車上說的那些話,你記住了嗎?」( h% i$ c  t5 P9 E7 E2 o

( s* G9 E2 n" r# C" S# z3 m' g: N    徐澤潤回答:「回陛下,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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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乞買跨過那扇小門。& ]4 K( i8 v) E+ i  H2 J! q( A) _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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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澤潤也跟著過去,景物在前方展開,然後有什麼東西密密麻麻的,猶如千萬的螞蟻在走,從他的脊背蔓延上去了,頭皮發麻,他的整個人,那一瞬間都在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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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d# ?/ b2 O; f! r    上京,臨潢府。$ \. d1 j7 s* g* @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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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希尹走進那個精緻的小院子時,古箏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走上小樓,推門進入了精緻的房間,女子正在窗前撫動箏弦,然後朝他溫柔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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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椅子上坐下來,閉目聽著女子的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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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神」完顏希尹,算是女真人中,文臣之首。當然,說是文臣之首,最主要還是因為他在眾人之間學問最高,對於漢人的學識,儒家的研究,他並不輸給南面武朝的許多大儒。早幾年他甚至曾經獨立創造出女真人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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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1 S, p1 k4 ^: U5 X    而不僅在學問上有所建樹,在女真的大臣之中,他天才橫溢、文武雙全。後世曾經留下惡魔一般名字的金兀朮,也就是作為阿骨打的第四子完顏宗弼,此時對他都是又敬又怕。3 j2 I* \4 V9 v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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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住在這小樓之上的,乃是他的一名妾室,完顏希尹心慕漢學,這位妾室也是一名流落北地的武朝千金,名叫陳文君,兩人成親已有多年,琴瑟和鳴。相親相愛,陳文君一共為完顏希尹生了兩個孩子,在完顏希尹正妻死去之後,妻子的位置一直空懸,她便成了完顏希尹實質上的夫人。此時的女真人對漢人並無偏見,府中的人私下裡多稱她為「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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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 W# h0 _8 E# B4 ~0 w$ M8 ]    每次回到家中,完顏希尹都習慣性地聽對方彈上一曲古箏,這次也不例外。待到這柔和如流水般的旋律停下來,完顏希尹睜開眼睛,久久地凝望著這位心愛的女子。陳文君撫動著箏弦。偏了偏頭。笑道:「夫君有什麼事嗎?」. ~4 E& J9 a2 N8 ?7 k7 o- N

% [: C5 {% j- L7 j# B    完顏希尹沉默片刻,然後道:「我將南下了。」0 y9 ~9 z+ I$ U, K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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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I3 H6 y; n1 k! Q4 R8 o/ n& O    視野在前方展開。9 A: r/ @9 {/ T5 I$ ^

; y( [7 {' U- d# s    巨大的校場,無數的旌旗。校場前方是高高的檯子,前方的身影走向高台。高台之下。一大批身著金朝朝服的官員被繩索緊縛。跪在那兒,悉數是徐澤潤拜訪過的,手下了禮品的官員。高台上各種禮品堆積,加上是珍貴的瓷器、真銀器皿,高台下燃燒著一個巨大的炭火盆,熱浪滾滾,扭曲空氣。0 {" k* u1 w$ g8 Y* l7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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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葉打著旋兒從腳下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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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澤潤是聰明人,極聰明的人,在看清楚眼前景象的一瞬間,有東西從心底浮現出來了,攥住了他的心神。雞皮疙瘩伴隨著涼意,翻湧而上,吳乞買在車上的那些話語湧了出來,而後是更遠的東西,他坐著舟船車馬一路北上,見過的大好山河,離開家時妻兒的眼睛、無數的眼睛都在從腦海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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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風吹過校場,旌旗、樹葉都獵獵作響,天雲舒展、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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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N6 C" K! N$ y    「你閉上眼睛,聽這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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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在向前走,身體是涼的,腦後是麻的。這是普通的一天,他從未想過,要看見眼前的這一幕,然而某些嚴重的感覺已經當著他的面前衝過來,如天風海雨,轟的撲上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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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走過來,刀兵打在使臣團眾人的背上,然而沒有聲音,這一刻出奇的他聽不到聲音,他也感覺視野中晃了一晃,他被打得膝蓋彎了下來,視野前方,皇帝走上高台,風吹起了他的袍服,毛皮飛揚在空中,巨大的身軀,雙手握拳,在視野的那頭面對了無數的兵將,在他的身邊,是猶如小山一般的瓷器、金銀、珍寶。然後,他的聲音猶如雷霆般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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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女真的兄弟,你們可知道,眼前的這些,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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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雨漫卷,周侗主僕走在異鄉的城間道路上,雨正從天上降下來。3 B$ J! ^; N7 H4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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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寧,被家人稱為小七的少女推著白髮的老人,出門曬太陽,看著外面的行人從道路邊走過去,老人偶爾說話,露出笑容。% v$ N# E/ Y2 i# h0 T  e. G/ `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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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疆,名叫杜殺的單臂刀客揮出一刀,敵人的鮮血灑上他的臉龐,旁邊,他的兄弟們正在與敵人進行激烈的廝殺……; q: V. I0 I  Z& r6 v2 v: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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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是南面武朝的珍物,在這裡,你們的眼前有這樣的瓷器,它值幾十貫、上百貫的銀錢,這裡最貴的一件,拿走它,可保你們一輩子衣食無憂……有這樣的和田羊脂玉,這麼一大塊的,它可以讓很多人都發瘋,放在家裡,可以作為傳家之寶,讓你傳上十輩子……有唐朝的書畫……有鑲金銀的佛經……有給武朝皇帝的貢品……有你有錢也買不到的美酒……這裡,成千上萬貫的東西,值幾十萬貫、幾百萬貫的好東西,它擺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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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k. b* M1 r1 t; T* o5 o: r5 b    風吹過高台,皇帝在風裡張開雙手:「你們!想不想要!」& x6 b& |; n/ q" ]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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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Y+ f7 r: k) t9 I' B. c$ Y
' D+ e+ _1 a% V: Q8 B, B# H4 ?  U6 _' ?    杭州,經歷了戰亂的城市已經被再度建起來,烏篷船划過安詳的水路,繁榮的集市間,商販們高聲叫賣,城門間行人商旅來去,熙熙攘攘的熱鬧……- z$ o) v) F8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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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院子裡,兩名綠林人飛快地交手,其中一個被打飛出去,吐出鮮血,另一人揚了揚手:「刺殺心魔,我來帶頭了,還有誰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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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 O& `8 f3 J- `, l6 a& L# t- w    李頻走過山村的小徑,在溪邊取水時,拿起水中的泥沙在鼻間聞了聞。他喜歡這清新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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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頭來,下方山村間,依稀可見農人來去的情景,天光正好,稻子金黃,就要熟了。/ h" {) R5 M+ V1 L3 i'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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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 q, l. A    「你們應該想要!」吳乞買的聲音迴盪在會寧上空,「好的東西。誰都該要!朕也想要!但,朕卻不要施捨——」; R7 J7 y" m/ j3 U, k

2 r! m& N* c/ W    「我女真人!自先皇起事,從白山黑水裡打出來,不過十年,我們已席捲整個遼國!曾經遼人的天下,他們所有的好東西,都是我們的!這個天下!這個天下的珍玩奇物,不比這裡多嗎!?這些東西,算是什麼——」1 C8 R; v9 W- ]/ N: @

" ]" ]" h5 D* I    怒吼聲中,他抓住旁邊一個巨大的放置瓷器的架子。猛地一揮。架子在空中飛起來,無數瓷器飛起來,小山般的砸向高台之下,白花花的。無數珍玩在眾人的眼前砸成碎片。幾名跪在前方的金國臣子直接被砸倒在裡面。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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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礬樓,風度翩翩的書生們搖著扇子,正在吟詩作賦。師師一面撫琴微笑。一面看著前方的這些人,窗外,暑熱已經褪去,葉子就要黃了。9 G2 y( {0 _7 S$ A/ x

1 V) \- H  F& |$ D& y) D    罷了,又是秋天。有時候想想,鶯飛草長的,又是一年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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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面,又一隊貨物進入了呂梁山,紅提站在建好的寨門上,看著過往的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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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邦彥在草廬中倒茶,款待過來的客人。宋永平拿著兵書,在一個山谷周圍勘察著,幾名縣衙兵丁無聊地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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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府,小嬋捂著肚子發出了大叫。頓時整個寧府都混亂了起來……5 _) b8 k,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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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0 p& R. J4 X3 [    東西被摔破的聲音轟隆隆的響,隨後是盛放金銀的箱子,那些金燦燦珍貴器玩的東西飛上天空,落進巨大的炭爐裡,風與火升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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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5 {+ y# t1 S) K4 C, J6 S3 H    「瓷器!算什麼——」  _& B* E. V: k' d0 ~; L8 M" o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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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銀!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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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畫!算什麼——」, p& Q" ]+ d. a) ^- e+ j

  i1 I8 G  e. E! P    「你們沒有看過這些東西嗎!不!你們都看過!在你們踏過整個遼國山河的時候,在你們衝進遼人的城池,衝進遼人的皇宮時,你們都曾經見過了!你們很多人,都將它們拿回了家裡,你們什麼都有!整個遼國河山,都是我們的——」( A3 A6 V0 y0 d. d

1 g1 b, y5 x+ i! F; M8 m; G    「我們是冰原裡的雪熊,是林海裡的狼王!我們女真人,只要聚集在一起,則天下無人能敵。我們堂堂正正地拿來了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拿下整個遼國,包括跪在下面的這些人,它們曾經是你們的兄弟,它們曾經堂堂正正的去拿到了他們要的所有東西!你們知道,他們為何跪在這裡!因為他們看見這些想要的東西時,竟然開始受人施捨!他們像狗一樣,受武朝人的施捨,然後他們要為武朝人遊說、做事——」) o$ _8 M2 R: C9 C0 T

* v5 J/ n" u' w, w9 ]+ Y    「他們已不是女真人,他們是狗——」: @1 h. Q$ N% x3 s# E9 ?% _: ~
1 @+ p6 ~3 i: K7 Q0 l
    風在吼,火焰在升騰,高台之下,無數小山一般的珍物在破碎,砸成碎片,溶成金水,燒成灰燼。身形巨大的皇帝,猶如魔神一般在台上奔突,單手就將那價值連城的東西扔向毀滅……+ k: B; u* T. |! J. O& e6 c- l

& V# u1 C( J/ 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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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k" w- c! ~0 S2 |9 n    江南,進出縣城的官道旁,王山月坐在茶肆裡,看著來往進出的商販,露出了無聊的笑容。9 B/ I) c! q9 C$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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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小房間裡,成舟海歸總著手頭的情報,偶爾將有用的計入身邊的小本子裡,計算著陰人的步驟和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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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進將酒館裡鬧事的、發酒瘋的男子順手扔出門去,然後轉身喝自己的那一角酒。街上的行人看著地上的男子,嚇了一跳,然後便從旁邊走過去,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了。史進的小弟們才衝上來,一頓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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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y8 C3 X: r6 j9 F    太師府,蔡京寫下了一幅好字,在秋風裡等待著自己乾透,然後坐在那兒,吩咐了身邊的管家:「這幅不錯,待會將它裱起來。」, k% N# r; _9 J( K; Q7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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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照射進來,秋風撫動了紙張,角落未干的墨痕上,有這樣的字跡:……雅贈會之賢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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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3 P9 X) Z1 N    墨香之中,蘊著微微的茶香、書香,便是君子的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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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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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 C, m. s    「武朝的這些使臣,將他們變成了狗!他們帶來這麼多的東西,歸根結底,他們怕我們!他們怕我們打他們,可我們要打他們嗎?我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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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v6 W/ m+ M% ~# _    「長久以來,我們將武朝當做兄弟之邦,將他們視為兄弟!可這幫兄弟,做了些什麼!打遼人,他們出工不出力!打完之後,他們在暗地裡跳來跳去,就像是可惡的老鼠一般!他們煽動張覺叛亂,他們收留遼國餘孽!他們在我們的地方,到處送錢,行賄,腐蝕我的臣民!他們在挖我的肉,他們在離間你們的兄弟!而下面這些人。就是被他們從人變成了狗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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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生活在最暖和的地方!他們有最好的山和水,有無數的好東西!可惜他們不是人!他們是狗!他們只有勾心鬥角,從無尖牙利爪!我們女真人,對待兄弟可曾吝嗇過嗎?我們女真人,對待朋友可曾小氣過嗎?打遼國,他們毫無建樹,是我們打下來了,再將東西送給他們!讓他們可以去高興,可以去誇耀,可回過頭來。他們望你們的身上捅刀子!往朕的臣民裡捅刀子!他們將你們的這些兄弟啊。全毀了——」  l9 I; _5 c8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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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好——」吳乞買張開雙手,在風火之中振起袍服的袖子,「他們過來了,告訴了我們。他們有什麼東西。他們有這麼多、這麼好的東西。而朕看出來了。你們想要,哈哈,但檯子上這些餵狗的。我們就不要啦。可還有無數的東西,還有十倍百倍千倍的好東西,都在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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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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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地的南邊,越過雁門關,有最溫暖的土地,有最好的水與土,最適宜的陽光與天氣。它們年年月月地滋養著這片大地上的人們,給予它們生存與繁衍的最好的搖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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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4 h3 ?; _* `7 [/ u    數千年來,他們一代代地在這裡建立起偉大的、燦爛的文明,他們也會經歷戰亂,但很快地,又會再度凝聚起來,重鑄秩序。如今,大規模的戰亂在這裡已經過去了兩百多年,重山與綠水之間,一座座城池,一處處村莊都充滿了安寧祥和的氛圍,日光起時,農人們走出村落的房門,日出而作,城市裡商舖開了張,匠人喝過熱騰騰的粥飯,拿起攬活的工具,官兵守在城門處一面聊天、一面檢查過往的客商,衙役在公堂上喊起威武的口號。艄公在江邊撐起了櫓,海邊,漁民架起帆船,開始一天的工作,他們的家人在沙灘上搖晃著手臂,嗩吶聲響,迎親的隊伍走過青石板橋,轎子裡的新娘欣喜而忐忑的等待另一段生活的到來。佛寺之中煙雲裊裊,道觀裡的道士做著養身的操練,樹木蒼翠的山崖上,石匠們雕刻的巨大佛頭,開始漸漸露出端倪。, o' Y9 F7 h6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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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千萬生命,無數珍寶聚集的世界……+ u- w' Y8 U) M1 \7 M' Y+ x4 M

9 P6 d: X: o2 w7 R    閬苑轉折的府邸之中,新的生命正在誕下,它睜開了眼睛,發出了第一聲嘹亮的哭泣。母親在巨大的痛楚中感到了喜悅,有人雙手合十,溢出淚光……- x9 {/ K*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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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東西,小山一般的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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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他們是狗,既然他們提醒了我們,既然你們真的想要。那我們——就堂堂正正地去拿吧!今日,就讓這些武朝來的臣子們,為我等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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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澤潤的思緒早已沉降下去,逐漸的又浮上來,他早已能夠猜到對方要幹什麼,模糊的光影,浮動的思緒間,靈魂都在身體的表裡兩側被撕裂。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站了起來,衝出去,大喊著要衝向高台之上的那個身影,他不知道自己在罵什麼,而在高台下,有人已經攔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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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攔他,讓他上來,讓朕——給你們看——」2 m3 X% C7 y: N' f7 s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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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君,我武朝億萬臣民,必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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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看著那道身影衝上高台,直撞向吳乞買,然而巨熊一般的皇帝一隻手便抓住了他,然後反手將他轟在了小山般的陶瓷廢墟上。他兩拳砸下去,那身體已經扭曲了,他又將人拉起來,踩了一腳,撕斷了對方的手臂,鮮血噴湧而出,隨後轟轟轟的三下,巨熊將整個人都硬生生的撕碎了,血漿噴灑向巨大的王旗旗桿,也噴灑上他的整個身體。8 |4 I8 S% m- b9 V

& o+ F. u% `) t4 j9 B4 S    「女真萬歲——」巨熊的咆哮聲席捲天空,在如同雷霆般震動大地的響應中,無數的刀光落下,無數的鮮血噴湧,秋日的天空下,皇帝舔舐著鮮血,張開他的大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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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渾厚如惡魔:「出征——」  L+ y2 I( G% Y8 C+ I: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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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席捲而來。) G% ^' A7 L4 G9 L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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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0 04:40:4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六七章 蒼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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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A6 O4 w2 j! ]9 j( L1 N5 ?  「我將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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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y9 k# I) s+ s5 J  古箏弦上的手指按下去,精緻院落中的小樓上,女子抬起頭來,望向前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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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A- u3 c' F* N' M" i3 D  完顏希尹坐在那兒,微微抬頭望向天花板,然後吸了一口氣。他也已經四十多歲,接近五十的年紀,雖然以文名著稱,但在女真人中能一路殺出來,掌握莫大權柄,眼前的男人身上,也有著足夠的威嚴與殺氣,但唯有在這位妾室的面前,他的殺氣,不會拿出來。7 k0 f1 ?( }% }2 a& g' `
  
% @( ~! J/ m! k( u% r/ x, O  「陛下準備已畢,聖旨到了。分兩路南下,粘罕統左路,為左副元帥,我為監軍。今日……便要啟程了。」, D: T& K2 N" [8 o) _  g, L
  
- \* [* `4 f5 |  「粘罕……」陳文君微微張了張嘴,作為女真人中最為善戰、也最為果決的將領,粘罕的另一個名字,叫做完顏宗翰,那個充滿霸氣的男人,在阿骨打造反、稱帝的道路上起過莫大的作用,她也是見過的,「你之前……未有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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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W) Q& C0 H; h+ R4 [" l8 \8 j  一支大軍的調動、集合,不可能說完成就完成,希尹的地位雖然身居宗翰之下,只能算是副手,但以他的身份,對此事必然也是知道的。聽到女人問出,希尹也歎了口氣。0 \* L4 H- @4 \-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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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取武朝之事,我向來是反對的,但上意已決,無法改變,你知道了也是徒惹煩惱而已。我知你對武朝還有感情,這次南下,兵鋒蔓延,雞犬難留,你在南面若還有什麼家人、親屬,便說與我聽吧,我替你帶他們過來。」8 `3 R5 [: P+ a$ E. g' N3 h( E
  
6 ^* D( d3 ~' W6 y" e* ?/ j  他這話說完,女子沉默半晌,而後笑了笑:「沒有了……」; k0 A# `: d" X4 I& P) J
  
' m# |' m8 g) }7 G' s% o  希尹點了點頭,他站起來。走過去,將手放上陳文君的肩膀,陳文君便也將額頭抵在了他的小腹上。夫妻兩人畢竟相處多年,希尹心慕漢學,陳文君也曾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流落北地,絲蘿托得喬木,一開始或許還有些無奈,漸漸的卻是彼此都為對方折服,變成了志趣相投下的傾慕,在這個年代。這一切都是得來不易的。然而此時國勢相對,雖說陳文君嫁雞隨雞,也已經得到女真人認可,但並不能說心中就沒有沉重。7 x1 H/ o8 {3 M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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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下之後,你在家中不必掛念於我。家中之事我已與管事說清。一切照前例而行,你若覺得累,便不必操持應酬,但若有人輕慢於你,不管家內家外的,只管打出去。你是我完顏希尹的妻子,容不得外人指指點點。武朝事畢……我回來時,你是我家中的女主人。我將此事報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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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u( a3 f; j) A: W  「夫君不必想的太多,妾身知道的。」陳文君輕輕地笑了笑,隨後道。「只盼夫君此次南下,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勿要……多傷無辜。金武交戰,請恕妾身無法祝夫君凱旋,但妾身會在此日日祝禱,望夫君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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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也就夠了。戰陣之中我不會留手。但戰陣之外,武朝繁華。我會盡量留下的。我走了,你別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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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n" Z: i8 E) E3 Y9 E5 Z  完顏希尹抱了抱她。轉身離去。往日裡完顏希尹若是出征,她作為半個女主人,必然會送到家門口,但這一次他說不用送,也算是對於武朝的傾慕與體諒。陳文君心中有許多話,卻一句也無法說出來,她走出門外,在露台上看著這步伐穩健、頂天立地的夫君走出院子,肩膀垮下來,終於長長地歎了口氣,閉上眼睛。+ m% C6 K0 k% A) a. ]5 s
  
) z. ~; M$ n) F$ j4 a: ^0 x- E  她在露台上站了一會兒,聽周圍的風聲、動靜,然後才開口喚道:「綠綺。」那卻是丫鬟的名字,「你去前方看著,看夫君什麼時候離開了,回來告訴我,我要為夫君祝禱平安。」$ W- z6 F. m: I' P$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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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的丫鬟應聲離開。她目光安靜下來,抬手擦了擦眼中的濕潤,走回房間。在書桌前拿出一副她畫了很久也沒畫完的梅花圖,攤開,又抽出一張紙條來,在紙條上寫了幾行很小的字。/ U2 l& ^  r( T
  
9 ^( a  N! o) n$ A7 E  字還沒寫完,喧囂的腳步響動便從樓下傳來了,這是木樓,樓梯間輕盈的腳步都能聽得清楚。她收起紙條,此時上來的卻是兩個孩子,大的姐姐六歲,名叫完顏清雪,小的弟弟三歲,叫完顏啟明,皆是她與完顏希尹的孩子。三歲的弟弟一上來,便撲往母親這邊。! `4 M$ w' @. n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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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親、娘親,爹爹要出去了,讓我們來看你,爹爹說你不高興,讓我們逗你高興。娘親你為什麼不高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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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文君便抱住他笑著說:「娘親沒有不高興啊。」7 {6 r( A& R$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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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清雪站在一旁,六歲的她已經顯得乖巧,也沒有弟弟那樣總想膩著母親了:「娘親準是因為爹爹要走了不高興呢,爹爹又出去打壞人啦,可老是很久都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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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w# K/ l3 N; k, D  陳文君的目光晃了晃,隨後將女兒拉過來,低歎道:「不是,這次爹爹不是出去打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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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M# U0 R+ A  「那爹爹是出去打什麼啊?」: P; H$ r9 [, |5 z$ b2 J
  
* R9 X+ L3 r* h& ], |/ }  「嗯……我們不說這個,你長大就知道了。現在嘛……娘親陪你們玩好不好啊?」: B+ E: E9 O# e
  
8 m& C, @" f8 O; ~. B1 ?  c  兩個孩子便拍手笑起來,女子陪著孩子開始做遊戲,不一會兒,丫鬟綠綺回來了,向她告知家中主人已經離開的事。幾人又玩了一會兒,由於父親的離開,兩個孩子都黏住了母親。一直到這天下午,一則秘密的訊息才從這所府邸秘密地傳了出去。# t1 C9 U6 I$ g# [  ^9 g1 y
  
" S: [" y+ e" v8 S  兩股大軍已經在南下的道路上,訊息通過奔馬、通過舟船、通過信鴿,也在同時不斷地傳向南方,不久之後,名為周侗的老人駕著駿馬,也在北地的星夜間飛快地奔馳向南。成千上萬的軍隊,金國皇帝的國書、聖旨,裹挾著重量難以估量的龐大信息湧向南方,南北兩地猶如一個巨大的神經系統,當消息衝向幽燕之地時,南面武朝還沖七夕的歡樂中過去不久,而後第一波的消息衝上燕京府,猶如巨大的神經元爆發開來,無數的神經火化,衝向武朝這個巨大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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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八,信息的浪潮衝向勾注山的峰巔,蔓延過巍巍雁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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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九。消息衝過太原一線!陸路、水路,奔馬飛馳在驛道間,奔行過崇山峻嶺、鬧市江河,八百里加緊,所有可用的消息渠道。都在瘋狂地運轉起來,飛快地延伸!5 W  I+ \6 f& \3 \9 s1 l
  
5 H! F' [! Y- {; c  而後,七月二十,夜。燈火通明的城市裡,皇宮已經閉門了,瘋狂的奔馬衝向宮城……' m1 U% {3 L3 C2 _
  
% x  G- ^& \3 Z" Q  金人入侵的消息。猶如忽如其來的雷鳴,巨大的震動伴隨著瘋狂的電弧不斷蔓延,無數的人先後收到消息。七月二十夜,寧毅拿到那張紙條時,正在竹記的酒樓上待客。來人是江寧的濮陽逸,同時作陪的還有師師以及礬樓上當紅的另一名女子,酒樓中的舞台上,表演者們正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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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L( ?; M& W. B( c% f3 q9 |! f  最近這一年時間,由於某種刻意的原因,竹記中的表演裡,通常會混雜一些古時的戰歌,又或是講述戰爭的樂曲。此時舞台上唱的。乃是楚漢時期楚國的軍歌《思歸賦》,樂曲響起在此時,在外面大街的喧鬧聲中。頗有微妙之感。* l1 T( {2 _3 S; U; R8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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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歸賦》的歌詞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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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青青兮,楊綠綠,悠悠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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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H; c0 \1 E7 M! o) K  思君思君,君不見,幽幽等君回。. z7 H. ~: ^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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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情人,胡不歸。家鄉也等著你回。. `. E% {5 E: G/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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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千纖纖,步飄飄。盈盈相會。. I3 v: C% c7 T$ y0 w
  
6 Z9 z8 {1 }+ P- [7 o. T  心思思兮,而君不見。癡癡等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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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n& K2 d) u$ K) z: \4 f; {  問人兒。胡不歸。一心等著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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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的家中,小嬋生下一名男孩不過四天,濮陽逸白天裡也已去寧府拜訪。說話之間,齊新翰拿著一份情報飛快地跑上樓來,寧毅打開看了,然後捲起來。6 W5 O# z* U, [9 c
  
, Q0 U. o: [" ~7 v; l5 f7 V  他臉上的神情,看完那情報的一瞬間,變得冷漠起來,濮陽逸感受到了陡然的改變,師師也感受到了。在看完那情報後的一刻,彷彿所有的感情,忽然都從旁邊這位年輕的書生、也是朋友的臉上褪去,而後那張臉上,似乎只剩下了平靜的、純粹的理智。他目光望向對面的濮陽逸,右手按上桌面,輕輕地拍了兩下,似乎在斟酌用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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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7 \4 E/ {( }8 P  濮陽逸道:「是否家中孩子有什麼事……」& l4 v3 o1 p  p" _% g; e
  
) A- X) P" F1 K+ g$ b  「不是,是另有些事情……」+ I$ d7 [% ^/ t- i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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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起身告辭,然後望了望師師:「我走了,你坐一下,待會叫人送你回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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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師師來竹記表演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此時下意識地這樣點頭,想說點什麼,但在沒說出來之前,寧毅已經朝樓下走去。# T- ^# g& x5 U5 t' t
  
. u' ]6 D% y; w! i. H  他走下礬樓,大街之上,正有幾個人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其中一人:「啊哈,寧毅!」卻是為首的高沐恩,然而他眼看著寧毅的步伐已經絲毫不停地過來,下意識的便要後退:「你你你……」他身邊的護衛也要過來攔住寧毅,然而寧毅雙手一張。
0 w$ E) e6 l7 V7 h5 m3 p' _) U  
" u$ G( T  l3 `8 F3 K  砰的一聲,他的身影直接越過了那名阻攔的護衛,將高沐恩狠狠地抱了一下。高沐恩:「唔……咳咳咳咳……」幾乎要吐出血來,臉都已經漲紅了,然而寧毅隨後就已經放開他,拍了拍他的臉:「好好玩,保重吧。」0 t& U3 S; n8 M" b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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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高沐恩緩過神來,寧毅已經遠遠走開,他彎著腰捂著胸口,回頭抬了抬手,無比迷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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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g- f  r6 K! U7 e7 E  寧毅上了馬車,祝彪、齊新翰等人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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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人北上通知秦紹謙將軍,獨龍崗五百人訓練完畢可以交貨。竹記啟動第一緊急預案,所有北派人員在完成手頭勘察任務後迅速集中,資料歸檔要以最快速度完成。去右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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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v% [: n) V/ W  迅速得幾乎不帶任何標點符號的連串命令後,馬車駛向相府,抵達相府門口時,秦嗣源也已經登上馬車,預備去往皇城了,連忙叫寧毅直接上馬車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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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  u# m+ Z& n. y8 \* J  與此同時,整個城市裡,整個國家裡,有無數的人都已經在動、在飛奔、在聚集了。皇城之中,皇帝周喆「啊——」的一聲推倒了御案上的所有東西,轟然的響動,四周帷幔輕搖,燈火搖晃。2 _; |1 W/ `2 T. W( h
  
/ u& M1 \4 K9 O4 |( `  七月二十二,金人因張覺事件而痛斥武朝的國書抵達汴梁,其中要求武朝賠款並割讓黃河以北所有土地。滿朝文武痛斥此國書之荒謬的同時,連續展開的金人軍勢並沒有等待回答,他們已經在北面延綿千里的戰線上展開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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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9 m. b1 V7 n& u0 ^2 d  |  七月二十三,金人東路軍兵分兩路,大將完顏昌率領南進軍團攻克燕京以北的古北口,同日攻陷檀州,與此同時,完顏宗望率領西進軍團越過了河北玉田一帶,四日後,攻克燕京以東重鎮薊州,對燕京形成如重鉗一般的合圍之勢。  z' C3 F: B  X* I+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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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兩年,金人再度將戰火推至曾經的遼國首都。而在西面,完顏宗翰、完顏希尹所率領的西路軍已經一路摧枯拉朽的推向雁門關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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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十七,也就是在完顏宗望攻克薊州當天,郭藥師、張令徽等人率領常勝軍拔營出擊,於燕京以東潮白河,拒戰完顏宗望。這是目前屬於武朝的,唯一一支真正能打的隊伍,郭藥師投身武朝後,埋頭練兵咬牙堅忍。而在對面的,乃是阿骨打的第二子,兀朮之前的金國軍魂,他根本不用考慮有誰能夠可能擋住他。雙方沒有太多的彎彎道道,郭藥師抵達潮白河,擺開陣勢,完顏宗望也就直撲而來。2 f2 ?( [! U) C% c) ^, K7 `6 ~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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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切還未傳入武朝遲鈍的神經中樞時,潮白河的岸邊,兩支軍隊共超過十萬人的軍勢,已經以最為猛烈的姿態衝撞在一起,掀起了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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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1 19:32:4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六八章 天外孤鴻 剎那光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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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已至,夜空中仍像是有著隱隱的雷鳴,國公童貫站在太原的城牆上,望著北面延綿而去的河山,神情肅然而安靜,稀疏的燈火在原野上朝著遠處蔓延。# r) U+ O% _5 m% r! p4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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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已經七十一歲的老人稱得上戎馬一生,雖然身體殘缺,但他的身形高大魁梧,即便唸過七旬,後背也沒有絲毫佝僂,氣勢從未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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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y. D( R7 M- n% m1 b  在過去的十年裡,自黑水之盟,狠辣又鐵腕的秦嗣源從兵部退下之後,整個武朝的軍政已經牢牢的被抓在他的手裡。他參與了十年來武朝一切的軍政大事,內平方臘,外收燕雲,制衡种師道,威懾西夏、大理諸國……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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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0 ?; B3 |3 y+ b! S6 w  哪怕去年從樞密院退下,以譚稹接手兵事,在實際上,他對於軍隊的掌控,也並未減弱過。由於張覺事件的影響,譚稹推出招安詔,眾人又在瘋狂地收編遼人的潰兵,在北面組成義勝軍,為求心安,去年下半年,周喆再度啟用童貫,讓他前往太原,宣撫河東、燕雲兩地,實際上,就是希望以童貫的國公身份,威臨北地,震懾宵小,也是因此,當金人入侵的消息,遞來的戰書傳至太原,這位實質上的黃河以北最高長官,要比京城更早地知道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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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8 ^9 s: P# X  在這幾天的時間裡,他頻繁地發出抵抗的命令,同時也讓人以最高的禮節款待金國傳戰書的使者,謀求和平。每天夜裡,他來到城牆上往北望,風吹過來時,看在隨從的眼中,這位老人的身形高大偉岸。只有在童貫的心裡,能夠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麼。1 Y, a/ \7 G4 U& t+ b" Y; d#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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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浪已經從北面滾滾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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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o' y$ W7 j  雖然此時此刻,戰事還只是在北面的鋒線上爆發,雖然在這由南往北數百里乃至上千里的道路上,有著雁門雄關。有著高城重鎮,還有數十萬的軍隊在嚴陣以待,然而只有童貫明白,那一批縱橫北地,以幾年的時間橫掃了整個遼國的女真部隊,有著怎樣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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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不是開玩笑了……6 _! v0 v) 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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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夜色下這一片祥和的黑暗。他在心中,只感覺到了顫慄。+ i5 G6 m6 b& s0 W( J4 |, C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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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宗翰已至雁門關,完顏宗望該已在燕京與常勝軍展開廝殺,縱然消息來得遲鈍,他也能大概地預估到局勢。而就在這天夜裡。他已決定回京!: h: T  W$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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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e# b5 C$ |) I  北面,金人南下的第一波攻勢,遇上了硬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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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9 q" `9 G1 m& ]  潮白河,激烈的廝殺已經持續了五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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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經黑下去,然而火焰延燒,血線蔓延,整個潮白河水被染成了赤紅色,天空中帶著火焰的箭矢不停劃過。河邊的光暗明滅中。屍體延綿開去,有手持兵刃的士兵,搖搖晃晃地從血泊裡站起來。就在*丈外,女真人的騎兵隊猶如與潮白河並行的另一股洪流,呼嘯殺過,有人注意到了他,而在他的身後,響動聲也已經蔓延過來。如林的槍陣從他的後方朝著騎兵隊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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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K: k  ?, k$ l% I  冇視野拔上天空,潮白河兩岸無數犬牙交錯的廝殺。火光燃燒了樹林,在風中呼嘯。舉著火把、調集士兵的隊伍如長龍一般蔓延穿插在低矮的山嶺間,給人難以名狀的威懾力,巨大的旗幟在黑暗中依然迎風招展。% E! Y: N# X7 \2 V$ r% r
  
* l2 p" j" z5 d: [- }, J5 b: N  沒有多少人料到,在遼國滅亡之後,在女真二皇子完顏宗望的軍陣面前,會有這樣的一場戰鬥,殺得勢均力敵。; V; [: M, ?) S2 S6 h5 E
  
1 e& W- ~, F) M/ @  嘈雜的聲音圍繞著周圍,山嶺之上,郭藥師身披大氅,騎著他的戰馬,目光死死望著整個戰場的情況,他偶爾便發出一道命令,派出預備隊,或是作出軍陣的調動,應對上戰場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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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h: B& y3 X9 [' t: P* c  這一場大戰,雙方的軍隊人數,大概都在五六萬人之間。放在現代,兩千人可以填滿一整個操場,人數擴大五十倍,山嶺間、河床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一個偉大的將領,可以在這樣的混亂中辨認出自己的形式,辨認出每一支軍隊的所屬,甚至預測出視野所不能及的山野那頭,戰場有著怎樣的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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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V6 K, C- f* Z7 N! v' B9 L! @  從這一天的中午,戰鬥打響開始,郭藥師已經將自己的力量調集至巔峰,雙方的戰線展開,就有長達數里的鋒線,而在五個時辰的戰鬥中,一路輾轉延綿,到得此時,雙方鏖戰的距離超過了三十里,近萬人將鮮血與生命留在了河床兩岸,而至今,勝負之勢,已然難以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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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R& j; C6 P% K& L  在別人不能察覺的空隙中,郭藥師的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作為曾經在遼東以乞討維生的飢民,他一路走來,變成飢民的頭子,變成怨軍的將領,在遼人的麾下卑躬屈膝,一直到投靠武朝,組建常勝軍,到得眼前這一刻,他的整個生命都像是在燃燒。4 E5 p; r, o&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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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要建功立業,想要站到這世道的最高處,與天下群雄爭鋒。曾經他身處遼國時,在他的頭上有著那樣的一個人,奚王蕭干,那曾經是他最為仰慕的一個英雄。但男人之間的仰慕不需要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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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M# E, I1 B2 i& y8 P  回想怨軍成立之後,反逆不斷,董小丑叛逆後,耶律余睹向蕭干建議,乾脆殺光整個怨軍,一勞永逸,是蕭干反對,以至於郭藥師等人留下性命來。但是郭藥師跪在蕭乾面前感謝時,心中卻並非是這樣的心理,他只想在某一天,自己的生命不用操之於他人的一言半語,他希望能夠與這樣的人在同樣的舞台上成為朋友或是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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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 ~$ F$ U: M# v  歸順武朝之後,他有了這樣的機會,然而攻取燕京不利,蕭干率軍殺回,當時的郭藥師想要與對方堂堂一戰,然而武朝軍隊的潰敗,導致他麾下的兄弟幾乎全軍覆沒,蕭干輕易地碾碎了一切的抵抗,若非是身邊兄弟拉著他從戰場上逃走,他就要死在那裡。- }+ `) V1 [5 T- J;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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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他重建常勝軍,到後來屬下陣斬蕭干時,他卻感受不到那種榮耀了,只因當時的遼國已至強弩之末。他打敗的並非最強時刻的蕭干,不過是一個病入膏肓的遼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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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7 l! I& ]! _/ I: H$ I  此後他在燕京瘋狂擴軍,瘋狂地操練士兵,只有在眼前的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終於踏上巔峰了。因為在常勝軍的面前,是毀滅了遼國的女真人中最為出名的大將,這個時代最厲害的將星,被他擋在了前方,分庭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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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2 _5 S% l: R  i0 q) c2 {  在這一日的戰鬥之初,女真人的騎兵隊洶湧而來。完全是要以最為凌厲的一擊擊潰整個常勝軍,而郭藥師以箭矢、槍陣在潮白河邊組織起嚴密的防禦,本身的騎兵同時穿插向女真人的後防,絲毫不相讓。有那麼一刻,郭藥師根本就想要親自帶領隊伍全軍出擊。直接衝鋒完顏宗望本陣,因為他能夠看出來,對方在輕敵。. J& V  @- w3 s&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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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他真的採取這種決定,眼前的一戰,可能會在彼此都發出最為凌厲的一次攻勢後直接分出勝負。然而完顏宗望威名赫赫,眼下又是常勝軍完成後真正的第一次實戰,郭藥師沒有敢這樣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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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E3 `) W. F* M9 [  而這時的女真人也不愧是天下最強的軍隊,在凌厲的一擊未果之後。對方迅速地轉換出攻守兼備的陣勢,本陣則微微的往後退。金人野戰最擅用騎兵,在郭藥師的眼前。對方的騎兵陣奔馳殺戮猶如千萬的狂龍,而他也迅速組織起兵種的配合,藉由河道、樹林、火焰、箭矢,麾下步兵與騎兵不斷貼近對方的戰陣,將一切分割撕裂成犬牙交錯的混亂局面。( N2 D5 k: i- }5 B4 H(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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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個時冇辰,三十餘里的鏖戰。金人的攻勢由狂烈到謹慎。再到此時雙方如下棋一般的穩紮穩打,郭藥師能夠明白。他至少獲得了對方的尊重。" c( X6 {5 h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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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下,已經沒有人能小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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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0 C2 Z8 ^3 c& @8 Q- q0 ]# {  X  汴梁。火光之中,巨大的地圖上標出了北地的局勢,皇帝與大臣們聚集一堂。李綱、秦嗣源、王黼、譚稹、高俅、李邦彥……甚至是已經在家中頤養天年的太師蔡京,此時都已經坐在了房間裡的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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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如何,金人兩支軍隊軍勢已明,他們分東、西兩路南下,雖然來勢洶洶,但我們的防禦也是足夠的,在西路,我們有雁門雄關,有楚國公此時在太原坐鎮全局。東路,從燕京一地傳來的消息看,郭帥的常勝軍此時應該已與完顏宗望接戰,以常勝軍的實力,斷不至一觸即潰,臣推斷,他們必能堅守燕京,只要燕京不失,河北三鎮便能巍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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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o4 a& v9 _+ ^: L4 h- ?  此時房間裡,指著地圖說話的,乃是樞密使譚稹,他說得一陣,皇帝周喆開了口:「郭藥師乃朕之忠臣良將,他練兵數年,必不會使朕失望。」; T+ T" ^2 {& w, A0 M6 z; D% E
  
+ `/ l9 B0 d& C0 T  在使用郭藥師的問題上,皇帝是最大的推力,往日裡給郭藥師加官進爵,便是周喆一力主導,此時與其說是篤定,不如說是在強調自己的眼光。眾人自然不敢反對。& G# b2 w4 \9 E# r. _
  
0 H. B- i* ^; e* E8 ^' a  過得片刻,周喆又道:「童卿家坐鎮太原,朕也是相信他的,不過其中也有一點,童卿家如今雖是國公之尊,但若要全權處理戰事,眼下恐怕還是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朕要給他一道聖旨,讓他師出有名,眾卿家覺得如何?」) ^0 K, J; h; Q9 S5 Z, R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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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稹當即站出來:「臣請辭樞密院使一職。」! a: D; i: D* C9 h  {: c: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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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卿家啊,朕指的不是這個,朕是相信你的,如今金人來勢洶洶,指揮兵事,你與楚國公都要出力才是,這個時候,你不能躲!」7 D( T) a& _. R#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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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並非躲避此事。」譚稹連忙跪下,「只是如陛下所言,名不正則言不順。若在其它時候,臣統領樞密院,對金人南下之事責無旁貸,必肝腦塗地死而後已。但楚國公執掌樞密院多年,又是一身戎馬,時逢此等危機關頭,唯獨對楚國公,譚稹願退職讓賢,陛下可賜臣一副職,在楚國公麾下同樣為國效力。」3 U' y$ I: m+ E  g
  
0 C  m- d1 `* I2 e# H$ I  「如此也好。但譚卿家,朕醜話說在前頭,你去了正職,該出的力,可是一分都不能少。只要你戮力為國,楚國公年事已高,朕可以允諾你,此事過後,樞密使一職還是你囊中之物。你記好了。」; u/ T$ `- n2 [' U; G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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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喆點了點他,過得片刻,又看著那副地圖,道:「常勝軍所部,此時看來,已與女真人交兵,郭卿不負我,我也不負他,有一件事,你們議一議,朕今日要千金買骨。」( X: m; e8 j( ~$ w5 I9 {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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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隨後道:「只要常勝軍守住燕京,朕要給他最大的封賞,封其為燕王,雁門關以北之地,悉數與他,使其為朕世世代代,鎮守北地……」$ J: j: }3 K7 H( `: r
  
) N, ]2 b% b5 N  z' U  @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綱、秦嗣源等好幾個人都已經衝了出來,甚至連同譚稹、秦檜等人都在大叫不可,蔡京挑了挑眉毛,顯得昏聵的目光悄悄地望著這皇帝,露出悲憫的神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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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殿之中,皇帝猛地揮手:「朕意已決,便要給他這樣的賞賜!你們給朕好好議一議,這幾日便要將聖旨發出去!」4 c2 q, D# F( O) Z2 {-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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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l9 v" E* {  同樣的夜色裡,潮白河畔,郭藥師這一生的巔峰時刻,持續了五個時辰。軍陣側面,出現了變化。7 H3 }& ]6 `  g$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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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悄然出現的變化,在被發現的那一刻,令得作戰的雙方,都有點始料未及、不明所以。然而就在不久之後,巨大的堤防,轟然的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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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 x- ~/ J! N% S4 b. k4 B  ps:要說一點東西,昨天的那曲《思歸賦》,是老版《霸王別姬》裡的插曲,我原本以為是古詩裡的句子,由黃霑重新編曲,今天查過之後,發現詞曲可能都是黃霑所作,那便不是歷史上楚國的軍歌了。在此特做聲明,但暫時不做修改,等到全書寫完之後,再統一改正吧。$ u: l, I' J0 H8 ?! m, J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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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2-21 19:34:4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六九章 天外孤鴻 刹那光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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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化悄然出現的那一刻,對面的金軍本陣中,完顏宗望與他的叔叔完顏闍母正在說起郭藥師,對於武朝人能夠招攬下如此名將強敵,他們也是有些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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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因張覺之事,兵臨燕京城下,聽說這郭藥師是主張據城而守的。”完顏闍母在戰馬上偏頭道,“可惜後來不了了之,當時若能交手一次,這次心中也就有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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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3 _* W    “那也沒關係,叔叔,我心中所望的,是能與天下英雄交手,這次他能給我驚喜……呃……”完顏宗望正在豪邁地說著話,陡然皺起了眉頭,黑暗中,他將目光望向戰陣的一側,舉起馬鞭,“那是什麼……他們又在打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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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闍母也眯著眼睛看了一陣:“後撤?還是重組攻擊?”/ L; |# t5 @$ r)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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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令東北面前進諸將,放慢速度,往麻吉猛安所部馬軍集中,不許冒進、嚴防有詐!快!”; F* a$ ]; `: G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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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宗望的下令,傳令兵飛馳而下,火箭升上夜空,整個金軍本陣在緊張的氣氛中更為喧囂的運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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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另一側,郭藥師望著那側翼的情況,陡然間下意識的策馬奔出了幾步,然後停下:“怎麼回事!為何後退!”8 L+ L2 h" Y+ Y9 |0 W

8 ?$ `- S  S9 {    “是張帥、劉帥所部……”1 A7 E& @8 M& m0 w*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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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是他們,他們一直在側面打秋風,只做小打小鬧的佯攻,為何要撤!傳我命令,讓他們向前——”' F1 F5 ]" P: x  D6 o. c. x4 }9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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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忽如其來的詭異狀況令得郭藥師措手不及,他根本想都想不通張令徽、劉舜仁這兩個結義的兄弟為何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戰場極大。又是夜晚,等到看清楚變化的時 候,東北側翼的兩支軍隊已經退後、撤出好大的一個低谷,金人似乎也嚇了一跳,他們的隊伍就在那後撤軍隊的前方聚集、驚疑不定地沉默著。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 半柱香的時間,無數的命令與意志,衝過混亂的戰場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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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人吹起了號角。. c* K- X% J' g( D,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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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騎兵隊照著後撤的軍隊,直衝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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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潮水般的潰敗開始在戰場一側出現。郭藥師麾下的騎兵從側翼穿插而上,試圖擋住女真人的攻擊。然而崩潰已經形成。常勝軍的本陣朝著這邊疾衝而來。同時發出命令,試圖令自己的隊伍與張令徽、劉舜仁兩支潰兵的隊伍拉開距離,重新組織起嚴密的防守,卻仍然為時已晚。潰敗的軍勢與自己直屬的部隊已經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一片山崖的崩塌。逐漸化為半座大山的崩解。: R; v* T+ k2 d" r"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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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屍體順著潮白河而下,夜空中流過火光,剩下的便是不斷的整軍、不斷的廝殺了。對面。已經鏖戰一天的金軍再度恢復了怒濤一般的攻勢,朝著還未崩潰的一半常勝軍碾壓過來,郭藥師只是下意識的挽住混亂的陣勢,帶領著軍隊朝著燕京城潰敗而去。時隔幾年,在燕京城下遭到蕭干碾壓潰敗的一幕,似乎重又回到眼前了,而在此時,首先出賣他的,竟是他身邊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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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無數的潰兵湧入燕京城的大門,知府蔡靖站在城門上看著這一幕,整個身體都已經冰冷起來,隨著後方郭藥師統領的直屬軍隊進入城門,女真人如潮水而來,衝向這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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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f) o$ p1 J8 ^9 P) @    城門關上之後,蔡靖跑下去,在混亂的軍陣裡找到了郭藥師,他身披大氅,手持鋼刀,半身是血,目光之中佈滿血絲,猶如要擇人而噬的猛虎。蔡靖不敢問責,口中道:“將軍回來就好,將軍回來就好,只要有將軍在,我們便能守住燕京……”) ^* g$ k9 H- A2 Y8 o" U

5 \3 V# c% _4 E7 D: v) n( ^3 @    郭藥師已經從馬上下來,扭頭望著他:“你不問我為何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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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為何敗了,只要能汲取教訓……”" \7 Z2 P2 q) Q5 D6 m( ?

7 n4 ?, {1 r# o; [7 L/ Q) c0 a    “我卻很想知道我為何敗了!”郭藥師吼了一聲,“你隨我來!我們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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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轉身,領著親隨眾將往內城走去,其餘的兵將都已經開始自覺地到城牆上守衛,城外女真人的攻勢停了下來。蔡靖跟著郭藥師朝前走,心中七上八下的,不多 時,到得城內一側的校場大營,這邊是張令徽等人的駐紮之地,營地中的守衛明顯有些戒備,有人迎上來試圖阻攔,然而郭藥師根本不予理會,身邊的人已經衝上去制服對方,不一會兒,隊伍如潮水般的壓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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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c) X, J  E: I1 T% v    營地中央的那片校場上,張令徽、劉舜仁兩名將領明顯是在等著他的到來,兩邊軍人對峙,郭藥師徑直朝著對方兩人走去,張令徽才想要打招呼,郭藥師已經猛地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劉舜仁隨後也衝過來試圖勸架,被郭藥師一拳打在小腹,另一拳從後背轟的砸下,將他打趴在地上,張令徽此時被打得退後了幾步,抬起頭又要說話,郭藥師走到他面前就是一腳,將他踢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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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劍拔弩張,然而在郭藥師的威壓之下,無人敢動手。& V$ D2 \2 U3 l9 H,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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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臨陣脫逃,出賣兄弟。”郭藥師走回自己人這邊,從侍從腰間拔出鋼刀,“我今日殺你們,你們可有話說?”0 n" \9 e- f2 z" P

' K( m% @* w2 a4 L6 J% N; t4 J3 E# [    蔡靖這才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 z; L9 f0 ?9 ~( B(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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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令徽卻從地上爬起來:“我有話說。”隨後指向蔡靖,“但有他在,我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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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藥師指著蔡靖怒吼而出:“就在他面前說!”( R+ }& Q1 t! F# A

6 L' {5 Y* [% L    張令徽咬了咬牙:“好,你是大哥,你要我說我便說。武朝人不值得!他們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我們守不住的!”' c$ m& F2 ^" c5 \, O+ O9 s

9 X/ h+ ?' f; X# h% ?1 l    “誰說我守不住!”郭藥師吼道,“我今日便要打敗完顏宗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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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只能小挫完顏宗望!他們西面還有完顏昌的大軍,後方還有更多!大哥你呢?你只有常勝軍!你能守得了多少?武朝人不值得信任,大哥你忘了上次在這裡的大敗了?你忘了張覺怎麼死的了?他們只知貪權斂財。武朝沒有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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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藥師望著他,搖了搖頭:“可這次……是你們令我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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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令徽道:“可若是大哥你勝了,你若是打得太慘,你若是殺了完顏宗望呢?大哥,我們手上只有這麼多人,兄弟們不願與女真人為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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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的兄弟,還是只有你是孬種!?”郭藥師揮了揮手,對著周圍密密麻麻的所有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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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3 S" {/ c1 P2 `: T! x% n    劉舜仁從旁邊過來:“大哥,這也是我的主意……”1 n0 a4 j2 A, e8 w-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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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的兄弟裡便有兩個孬種了。”郭藥師吸了一口氣,“你們急著往後撤。你們害怕沒有了投降的機會。你們急著給人當奴才,你們說武朝沒有男人,你們自己又怎麼能算是男人,你們往日裡不是這樣的……我也不喜武朝。不喜張覺之事。可我豈會與你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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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藥師的聲音漸低。蔡靖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過得好半晌,他才見郭藥師雙肩抖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起來。抬起頭時,他高大的身形像是垮了下去,目光與笑聲中,都滿是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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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靖走過去說道:“幾位將軍,只要戮力同心,燕京仍然可守,只要守住了燕京,南方必有援軍……”話沒說完,停了下來,因為郭藥師偏過頭來,目光已經望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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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蔡靖望了好一會兒,低聲歎息:“蔡大人,知不知道,你們武朝人,就如同疫病一般……”這句話說完,他的身形陡然暴起,張令徽原本見他歎息,以為事有轉機,靠近過來,這一下郭藥師的一腳再度踢在他的心口上,將他整個人踢得倒飛而出,跪在地上滑出好遠,口中嘩的噴出鮮血來。% s% }: l  D+ T- D4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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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不知道你們讓我冤死多少兄弟——”* B& x& _# p* s. O+ ~4 b( ?

/ ], q, P4 h7 }0 I/ ~3 v3 b    郭藥師的聲音響徹整個營地。眼見張令徽被踢飛,劉舜仁退後兩步,而郭藥師只是一揮刀,從身上割下一大片衣角,扔飛在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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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W( g) b% p' C5 A    “我會降的,但從今往後,我們恩斷義絕,不再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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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無數的士兵看著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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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靖衝上來:“郭將軍,你不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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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S5 _4 N8 Y2 Z7 A+ v    郭藥師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扭頭道:“如今還能怎樣?蔡大人,降了吧。”( y: M+ n: _$ C7 ]8 [

; g; h# E7 W5 y( R9 l3 E+ N    “不對,郭將軍,你曾說過,只要據城以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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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話音未落,郭藥師砰的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將他打飛出去,落在一眾將領親隨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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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送了那麼多錢給你,你只要會點頭就行了……”6 s6 j" L+ D-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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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口中低喃而出,摸了摸嘴巴,最後看了一眼這大營中的張令徽、劉舜仁,看了看前方眾多的兵將,隨後轉身朝外面走去。風聲嗚咽,夜空之下巨大的城池,武朝人已在此經營兩年,付出無數銀兩,如今城池高聳而堅固,猶如雌伏的巨獸。城池東面,女真人開始紮營,到得明天,他們將開始製作攻城器械,做長期攻堅的心理準備。% t1 Z8 M! }/ t7 b# `#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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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的野望,在這樣的夜裡,劃破長空,悄然而逝了。& s/ U& q/ i# r7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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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m- f9 I  T4 h    京城,相府之中混亂嘈雜,書房裡,寧毅帶來的所有資料,連同從戶部裡取來的許多文檔,都在這裡匯總歸類了。堯祖年、紀坤、聞人不二等人,便在這裡進行著各類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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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_2 {& @4 _" h) ?2 m% \( ]    “封郭藥師為燕王的詔書,估計要下了……”寧毅看著手中的文檔,一面喝茶,一面隨意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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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上害怕了。”將一份卷宗放上旁邊的架子,堯祖年低聲地說了一句,“女真人南下的消息一來,大家都知道不妙,但此時就封王……病急亂投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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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 @; B8 q6 w6 i    紀坤道:“側面來說,陛下對整個局勢的狀況,倒像是很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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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3 M: l. u    “是啊,比我們更清楚的樣子……”寧毅皺了皺眉。8 V$ t' i' g8 T8 S

$ s9 A' F! I- W# c0 p* ^    說話之間,秦嗣源從門外進來,他看了看寧毅桌子上堆起來的東西:“這便是立恒之前所說的那些東西?”6 y. p+ |) U  C&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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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看了一眼,點一點頭:“嗯,戶部的地形、戶籍資料,連同竹記對北面的勘察,所有不利於騎兵行進的山林地形,還有周圍村莊、鄉野轉移的初步預案……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沒什麼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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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女真人南侵的消息到達之初。相府之中就有過大量的預測和推演,其中的一種推演是最激進的。以女真人對遼人、遼人對武朝軍隊的實力對比來看,假如女真人發揮騎兵優勢瘋狂南進,當他突破燕京、雁門關兩地,接下來不取重鎮而只劫掠鄉野,武朝人的軍隊將對於他們的前進無能為力,最終,唯一的會戰、決戰之地,只會是汴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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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 K/ E0 P. Z    這樣的推斷結果,只能在內部說一下。沒有人敢拿到金殿上去。因為對方才開始南下。我們這邊就說:“放棄整個黃河以北吧,他們也許一點意義都沒有。”這在哪裡都是說不過去的,然而若真的要說,黃河以北的幾十萬軍隊能對女真人造成多大的阻攔。大家心中……似乎又一點信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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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 q5 M5 G. u* J" W    這是超越理智和戰術之上的東西了。但是在現實中。女真人對遼人的一次次勝利。似乎都是這種“不現實”的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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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 “黃河以北意義不大”“金人唯一的戰略目標是汴梁”的前提下,寧毅讓竹記做了很多的工作,最主要的。是勘察黃河以北人群聚居區域的地形,歸總所有不利於馬戰的場所,以適應轉移民眾、糧食,進行堅壁清野的需要。他甚至根據戶部的許多資料做出了一個大轉移,在上千里的範圍內堅壁清野、扼殺敵人後勤的預案。但當然,現在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因為沒人會跟他這樣玩。因為沒人理解將來也許會有一個“靖康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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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他的預案,目前也只是一個初步構想,做的還是不夠完善的。早幾天大傢伙兒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彼此都是聰明人,只能作為一個腦力風暴的空想提案來議論:對方的厲害在於,純騎兵的進攻,也許都不用考慮後勤保障。而自己這邊的問題在於,在一個經營了兩百多年的地方進行堅壁清野,先不說可能性的問題,單造成的損失也許就比輸掉這場戰爭還大。9 Y) |0 v6 S* j( Q! D2 h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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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或許有用了。”走進房間的秦嗣源歎了口氣,將一些發來的情報遞給大家看,隨後所有的人都已經沉默下來,聞人不二說了一 句:“聖上這下……”隨後又警惕地沒有說下去。寧毅看完那些東西,坐回椅子上,哪怕曾經有過心理準備,此時也免不了心中翻騰:“開什麼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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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報大致歸納為三條:3 K+ c; O5 S!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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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藥師在抵抗完顏宗望幾個時辰之後,兵敗如山,而後投誠金國。武朝人花大錢贖買回來,而後以整個燕雲為養分,辛辛苦苦經營了兩年多的燕京城,一夕之間易主,完顏宗望南下的道路上無險可守了。這個時候,女真東路軍估計已經奔往河北三鎮。* \* s) T+ C- @0 j% M0 J* d6 J

9 m3 H0 B$ }) G/ w# c( ~, z8 J    而在西路,雁門關下數萬士兵被完顏宗翰、完顏希尹率領的大軍衝散。他們沒有在攻克關隘上花太多時間,雁門關下除了鎮守此地的武勝軍,還有過去兩年招攬眾多遼 人聚集起來的義勝軍。面對著曾經毀滅他們整個國家的女真人,這些義勝軍並沒有表現出仇恨與戰鬥力,他們一齊反水,開門獻城,而後,雁門關到太原之間,太原往汴梁之間,幾乎已是一馬平川。6 D& d+ r6 U) J( l- X7 z0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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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關也好,堅城也好,猶如古代的箴言一般,到得最後,它們沒有一個是從外側被人攻破的。而為了預防女真南下,朝廷曾經做出大肆招攬遼國殘部的戰略,至此已接近徹底的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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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第三條,童貫離開了太原,正在回京途中,與北上授予他樞密使之職全權統禦北防戰事的聖旨,擦身而過。+ p! K- j5 a# B

2 R0 Y; G6 ]  l/ {    雖然明白這個年代的女真人就跟開了掛一樣,但寧毅也未曾想過,一切竟真會如此之快,不過十天的時間,雁門關一線整個北防淪陷,女真人如同洪流一般的長驅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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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雁門關以南,畢竟是我們自己的地方,幾十萬軍隊駐守各地,哪怕他們再快,速度也不會快過之前的行軍了,我們還有時間。立恒,儘量整理你手頭的資料, 到時候配合北面的攔截,拖慢女真人的後勤,只要聖上那邊點頭,北面所有戶部官吏聽你調配,同時也讓你竹記的人加入幫忙,遷人進山,帶走糧食,集中誘餌,配合附近北面軍隊作戰。”" u7 y6 z% [  a- D& W# [" m

$ _8 @% k9 ]% B. H8 q    寧毅目光複雜,一旁堯祖年出聲道:“相爺,此時堅壁清野,風險未免太大。”眾人心中,大都能理解此事,哪怕心裡明白女真的厲害,哪怕第一線北防已全面淪陷,後方還有幾十萬大軍,在開戰不過十天的現在提出清空北地,讓民眾失去居所,大的是扛不起的政治風險。說不定真有哪些人就把女真人擋在太原一線,把他們打敗了呢?幾十萬人,沒理由斷言他們的戰敗啊。9 G8 T6 b: C2 G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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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辦法了。”秦嗣源搖了搖頭,“好在聖上心裡……是有數的。我暫時不在朝堂上提,待會進宮,私下說給聖上聽,會獲准的。”- _3 ~. C, _+ Q*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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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點了點頭:“遷移順序儘量由北至南。”% `" ?5 i/ g-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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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坤那邊也道:“擴大整個事情吧。楚國公回京也許是件好事,他不願意呆在太原,我們便為楚國公找理由。此戰核心一定會落在京城,因此國公爺提前回京坐鎮。現在聽起來危言聳聽了一點,但國公爺多半會收貨。咱們推他到風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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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G9 {0 e& l$ T; `    聞人不二笑了起來,另一邊,寧毅收拾東西:“如果獲准,我準備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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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堯祖年皺了皺眉:“立恒坐鎮京城不就行了嗎?”% U* O' \2 p5 `7 J. z/ Z, ]

8 C& t7 R1 L' f6 j, k  x    “最快速度的情報回饋,才有最高的效率,反正接收以後我也沒精力處理其他事情了,還是得到最近的地方看看才行。放心,一旦有危險,我會立刻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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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S2 F2 J9 H% n    “那我隨你北上。”聞人不二笑道,“反正你會立刻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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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嗣源看著眾人,也笑了笑:“我準備進宮。這兩天便將事情定下來。”" h3 }( O+ f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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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轉身離開房間,寧毅也笑了笑:“我先回去安頓一下。”與眾人告辭。2 L# y* z  q; m7 E&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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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戰事才剛剛開始,作為負責後勤的右相府,承擔的還是許多瑣碎而複雜的工作,但到得此時,緊迫感終於轟然壓下,人也得準備動起來了。而也就在這開戰的十餘天裡,黃河以北許多地方的居民,都開始在戰爭的威懾下拖家帶口地離開了居住地,這還是整個大遷徙中消息比較靈通的第一撥,無數的軍隊,正在飛快地往鋒線上、關隘上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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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是軍人的事情,普通的百姓只得走開,或是在安靜中默然承受。而也是在這樣的氛圍裡,有一部分身為極為特殊的人,此時或三三兩兩,或孤身只影,手持或刀或槍的不同的兵器,穿著或光鮮或破舊,或騎馬或乘舟或坐車,朝著預示死亡的戰局第一線,逆流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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