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異俠] 冰臨神下 -【死人經】《已完本》

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五百一十九章 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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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中原與北庭的同時拉攏，顧慎為決定召開一次御前會議，參加者包括多名千尉與副千尉，丞相鐘衡和左將軍獨孤羡將代表兩方勢力公開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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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J4 H% X! |0 ^　　這兩人吃了一驚，第一反應都是拒絕，並且向龍王保證，自己絕對是堅守龍軍立場的，沒有替他國說話的意圖。

& j0 E- u: P" M( Z$ z　　顧慎為堅持自己的決定，“這與立場無關，我不能隨心所欲地帶著將士們胡亂投靠一方勢力，得讓他們明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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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與獨孤羡再三推辭，見龍王固執己見，只得勉強同意，可是當著諸多高級將領的面，兩人針鋒相對，一點都不客氣。

6 A$ L9 a% a) W　　鐘衡是丞相，所以由他先發言，“為什麼要與中原結盟？最重要的原因不在中原，而在北庭，北庭會輕易拋棄金鵬堡嗎？剛剛傳來的消息，大量北庭騎兵向金鵬堡集結，明顯是要將獨步王一路扶持下去，所謂的願意與龍軍談判，無非是不花本錢的緩兵之計。只要北庭與金鵬堡還是盟友，龍軍就只能借助中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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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中原結盟還有一個好處，中原與西域遠隔沙漠戈壁，大軍過不來，本地駐軍不過數萬人，最多不超十萬，龍軍總能與之抗衡，北庭正相反，與西域山水相連，璧玉城東西兩大門戶已落入其手，數十萬騎兵隨時可突入西域，終是龍軍心腹之患。所謂遠交近攻，遠者衝突少，可以交友，近者糾紛多，必須擊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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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g  \8 E3 h% ]3 B　　獨孤羡有點被激怒了，他倒不是想為北庭的說話，可是不想被人看成連最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於是騰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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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H3 ^' i3 Y　　“諸位想必都還記得，龍王曾經與中原結過盟，最後怎樣呢？龍軍在逍遙海獨戰金鵬堡，形勢危急，中原卻棄盟友於不顧，沒有提供一兵一座、一糧一草，這是中原的一貫作法：在西域各國挑撥離間，等到戰爭暴發，它卻躲在幕後，總想著以最小的代價實現最大的利益。這樣的盟友，值得結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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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鎮定得多了，趁著獨孤羡喘息之機，快速插入一句話，“金鵬堡剛一戰敗，北庭就表示有意與龍王結盟，這樣的盟友，與中原有何區別？強者皆如此，指責再多也無益外。”

, R, b% t# R2 |* W7 D" W0 b　　獨孤羡憤怒地看了丞相一眼，他不習慣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於是仍按最初的思路說下去，“丞相說遠交近攻，話是沒錯，可是這個‘近’得是實力相當，最好弱於自己才行，從未聽說小國也能執行這樣的戰略，不等遠處的盟友過來援救，近旁的強敵就能把你徹底滅亡。面對現實，北庭已經佔據多半個西域，中原勢力只剩下東部幾個國家，此時倒向中原，公開與北庭為敵，無異於引火燒身，中原就算將西域的所有駐軍都派來支援，也不是北庭的對手，何況中原還不會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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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E3 |' T" z2 N　　鐘衡笑著搖頭，“左將軍以為北庭兵多將廣，實力強大，所以不能招惹，其實不然，在北庭眼裡，最大的敵人不是龍軍，永遠都是中原，中原雄師百萬，雖然不能盡數搬到西域，卻能在西域以外向北庭發起進攻，北庭騎兵十之八九都在邊境地區與中原對峙，能用在西域的同樣少之又少。與中原結盟，兩面夾擊，當可永除掣肘之患。”

　　“丞相剛說過遠交近攻，就忘了北庭也會使這一招，如果我是北庭將軍，絕不會兩線同時作戰，盡可以在中原面前暫時退卻，全力征服西域，不出一月，西域平定，反而可以對中原形成夾擊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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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領們仔細聽著丞相與左將軍的辯論，一會覺得這個有道理，一會又覺得另一方更有道理，大都無所適從，其中幾位忍不住產生第三種想法。

　　千尉龍嘯士是大雪山彈多峰的族長，曾經被紅頂大鵬啄去一隻眼珠，入海坡之戰左肩負有重傷，至今仍用繃帶吊著，這時站起身，獨眼睥睨一圈，表示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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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9 I# u! [　　“你說這個強，他說那個強，要我說，怕他個球，當初的金鵬軍也被吹成強大無比，最後還不是被龍王打敗了？咱們在戰場刀來槍往，連命都不顧，可不是為了在新主子面前給自己賣個好身價。”

1 K0 ~* s8 o% k: E　　將領中的大雪山劍客紛紛點頭，其他將領經此一戰也信心大增，覺得兩位大人似乎過於誇大敵人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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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對龍嘯士的說法不以然，但他在行伍方面不如獨孤羡懂得多，所以見他準備開口，自己就樂得讓賢，轉眼之間，兩人從辯論對手，又成為觀點一致的盟友。

3 @3 u) h2 n' X& _1 e' {　　“老龍千尉，你跟北庭騎兵打過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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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z# x* L" T) j　　帳篷裡的“龍千尉”、“龍副千尉”有好幾位，為了區別，通常在前面加上一個字，“老龍千尉”就是龍嘯士，此外還有大、小、黑、白、左、右等多個首碼。

# z9 `" g7 h7 P2 A* B3 v  \　　“沒有。”龍嘯士昂然說道，“那是北庭騎兵的運氣，就算是鐵馬，我也一樣能砍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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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i2 W& C+ N3 U% X9 W# Y6 d4 x7 t　　因為龍王的原因，獨孤羡對大雪山劍客比較尊重，沒有直接反駁，而是慢慢引導，“老龍千尉的重劍，我是非常佩服的，可是對方若用弓箭，比如香積之國的女射手，你手持重劍，又該如何應對？”

1 M8 z9 Z% P3 {7 E9 v% ^4 f& J　　“女射手佔據地利，不是真本事，真要讓我碰上了，我就退到平坦的地方，誘敵下山，然後快速衝進去，只要接觸到敵人，就是大雪山重劍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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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羡微笑點頭，表示同意，然後說道：“這正是問題所在，北庭以騎射為主，與香積之國的女射手相比，多了一匹馬，因此進退自如，不會在一個地方固守，更不會與敵人發生接觸。”

7 a: K7 Z4 l) t% b* o' h+ H/ P　　“不發生接觸怎麼打仗？你追我趕，比體力看誰先累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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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庭騎兵聲名顯赫，可是跟世上絕大多數名聲一樣，引人關注的是成績與結果，而不是過程與細節，反正北庭百戰百勝，至於使用的是什麼戰術，很少有人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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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 Q' C3 }9 k　　這座帳篷裡的人，只有獨孤羡曾經在北庭和中原軍中都服過役，瞭解雙方的優勢與劣勢，他想了想，決定再用比喻來說明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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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z- x9 E% n* ^0 `- e3 K　　“老龍千尉在雪山裡也要打獵吧？”

　　“當然，這是大雪山男兒的日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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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劍還是用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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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弓的時候多，有時也用劍，那是獵物落入陷阱，還想反抗的時候。”

& E( h0 W" i, F6 r, D  |' c$ X　　“平時為什麼不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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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嘯士皺起眉頭，覺得這些問答都與眼下的話題無關，“因為野獸終究是野獸，警覺得很，不好靠近，而且垂死掙扎時力大無窮，萬一將獵手挑傷，得不償失……你是說我是野獸，北庭騎兵是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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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d1 M5 E  p+ A. f. Q. f　　老龍千尉有點憤怒了，習慣性地去拔劍，半途手又放下，這位左將軍人不錯，而且是獨臂之人，同病相憐，自己可不能欺負他。

' X( _/ k/ w+ v! H　　獨孤羡正色道：“對大雪山劍客，我絕無不敬之意，只是想說，諸位打獵的方法，就是北庭騎兵與敵人作戰時的手段，那些人從小在馬背上長大，剛學會拉弓就跟著父兄去狩獵，稍大一點再參加規模更大的圍獵，他們的所有戰術都由此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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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E# w: v8 l& S　　獨孤羡邁出幾步，走到龍嘯士側前方，“咱們都見過金鵬堡騎兵，手持長矛，衝過敵群，然後調頭再衝鋒，北庭騎兵的戰法與此截然不同，他不會直接衝到你面前，而是斜向衝鋒，以身體一側對著你，像這樣，既可以一直保持距離，側身拉弓也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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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0 c6 h6 Z0 x# y. Q' t* d: c/ S) ^　　“北庭騎兵的原則是絕不衝入敵群，二十步之內必然掉轉方向，如果敵方也有射手，這個距離還會更遠，他們會在三面包圍，單留一處出口，用箭雨嚇退敵人，等敵人奪路撤退的時候，與之平行奔馳，側身射擊，仍然保持距離。總之，一切戰術，都跟打獵一模一樣，只是規模更大一些。”

　　眾人都明白獨孤羡的意思，龍軍擅長近戰，面對北庭的騎射戰術，正受克制。

9 A/ V- F- h8 n+ b　　“咱們可以守城。”一名副千尉提出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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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A3 P5 e2 [8 Z' ?　　“如果只有北庭騎兵，這是一個好辦法，可北庭是北方霸主，掌控著諸多國家，攻打城池，用不著本國騎兵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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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1 X) z; _" O$ P& J/ f# ?5 X2 }　　“那中原是怎麼跟北庭作戰的？聽說中原這些年打過不少勝仗。”

　　“第一，中原馬多，常以騎兵直接突襲營地，在北庭作好準備之前血洗全軍，第二，中原人多，每前進一步，就建一座城池，然後遷來人口填充，直到土地貧瘠，再也不適合耕荒種地為止，這兩樣，咱們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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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是中原人，補充了一句，“不僅如此，中原軍隊戰法多樣，步兵、騎兵、射手、器械，無一不全，近戰、遠攻、衝鋒、突襲，無一不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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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2 s9 p2 s3 o, C" X　　獨孤羡與鐘衡說明了北庭與中原的戰術，一帳篷的人都沉默了，西域各國即使聯合在一起，也沒辦法與任何一個大國對抗，這是有著根本原因的。

　　話題又回到原點：面對雙方的拉攏，龍軍到底應該倒向哪一方？

4 j  T, A" @" d+ y' C1 B　　爭論持續了一整天，不僅鐘衡與獨孤羡各持己見，其他將領也各有傾向，吵來嚷去，一直沒法統一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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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k: h3 Q7 u( t3 F% ^　　顧慎為從始至終未做任何干涉，進行這場辯論的目的不是達成統一，身為龍王，最終決定只能由他一個人做出，但通過爭吵，他能知道每個人的想法，同時也讓每個人知道對方的想法，最關鍵的是，認清眼下的形勢，不要因為一場勝利而驕傲。

　　傍晚時，顧慎為宣佈今日的辯論結束，明天一早他會據此做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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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場面上看，“北庭派”與“中原派”勢均力敵，似乎誰也沒有說服對方，所以，儘管有著諸多猜測，那天晚上，沒人知道龍王的真實想法。

# s3 d' \  U/ @) X6 c! q　　除了一位意外的客人，他秘密來到逍遙海，完全出乎顧慎為的意料，甚至躲過了許小益情報網的監視，給北庭與中原之爭帶來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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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五百二十章 往事


% g  S" n# @4 J　　西域都護官衛嵩，心裡最清楚中原與龍王的聯盟為何半途而廢。

　　復仇是一種天性，尤其當死者是自己最喜愛的兒子時，如果這是在中原，他早就將歡奴與鐘衡千刀萬剮，絕不讓他們多活一天，可他身處西域，中原的勢力時強時弱，弱的時候甚至不如一個殺手組織。

9 S' i  z4 r. V( b　　當龍軍在逍遙海大獲全勝之後，他面臨尷尬的選擇，繼續忽視龍軍的存在，將遭到同僚的猜疑，這種猜疑可能上達朝廷，讓他百口莫辯，突然轉變態度，又面臨巨大的信任危機，他可以想像，龍王此時對北庭的好感遠遠多於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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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H$ b1 H! U$ Q9 `　　切身利益總是最重要的，這是另一種天性，更強大的天性，衛嵩得先保住自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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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6 U9 V) G$ L4 H　　所以他親自來逍遙海了。

　　與鐘衡及安國王太后聯繫的中原使者，早在戰爭爆發之前就來到北岸，隔岸觀火，觀察戰爭結果，在他的五名隨從中，有一位貼身管家，相貌儒雅含蓄，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向來規規矩矩，毫不惹人注意，許小益撒下的情報網，竟然沒有認出這條“大魚”。

　　衛嵩最初的目的或許只是想親眼目睹仇人的滅亡，等到龍軍大勝，他才改變主意。

  w, O/ k5 G, r　　來到南岸之後，衛嵩愈發深居簡出，鐘衡只見過使者，從未接觸到這位老上司，當使者說希望能與龍王私下交談時，他還吃了一驚，“我覺得這樣不好，表面上，龍王是不知道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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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v; `5 A7 `3 ~　　“沒關係。”使者胸有成竹地微笑道，“這樣更節省時間，中原會提出龍王絕對無法拒絕的條件，到時候，丞相大人的所作所為就是立功。”

　　鐘衡仍在猶豫，公開辯論之後，他覺得還是讓使者親自出面為好，北庭騎兵給眾人的印象明顯深刻得多，他擔心龍王會因此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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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J  V2 `' R' M　　顧慎為同意會見中原使者，心裡已經想好如何應對這位不合時宜的說客，結果先吃驚的人是他與鐘衡。

　　使者掀開斗篷之後立刻退到一邊，恭恭敬敬地讓出身後的“隨從”，“請允許我向龍王引見都護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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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覺得自己被出賣了，臉上陰晴不定，而且發現自己在衛嵩面前仍然不自覺地矮下一截，這是他從前的頂頭上司，時間與仇恨都不能抹去當初的習慣與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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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嵩年輕的時候或許也和風流成性的兒子一樣英俊，現在卻只是一名中等身材的老者，白面微鬚，與幾年前沒有多少區別，當他願意的時候，還是能顯示出與眾不同的威嚴來。

2 y/ g, H  y4 W" W# T. D7 D2 u　　“請龍王原諒我來得唐突，鐘丞相對此一無所知，也請龍王不要怪罪於他。”

　　鐘衡的神情表明他的確一無所知，衛嵩巧妙地暗示他，不知道西域都護官親臨逍遙海其實是有好處的，能減少龍王的無端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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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心底的仇恨之火驟然升起，經過這麼多年的掩飾與壓制，仍然烈焰衝天。

　　但他在神色上卻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來，他已經不是一心只想報仇的少年，而是擁有千軍萬馬的龍王，“衛大人親臨逍遙海，我招待不周，怎麼會怪罪丞相？”

　　寒暄是避免不了的，鐘衡調整情緒，很快恢復正常，他是龍王封的石國丞相，理論上可以與西域都護官平起平坐，沒什麼可懼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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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與中原使者負責會面第一階段的暖場，等到雙方都自在下來之後，兩人告退，留下衛嵩與龍王私下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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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送上門的仇人，顧慎為倒想看看，衛嵩有什麼本事能讓自己把他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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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7 N5 G( o4 J, R　　“多年不見，龍王風采依舊，不像我這老朽之人，連走路都快沒力氣了。”

　　衛嵩打著哈哈，顯示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顯然在他眼裡，西域都護官仍然比龍王高上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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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嵩是個老奸巨滑的人，當年還是璧玉城督城官的時候，明知歡奴很可能是刺殺自己兒子的人，卻佯裝不知，反而將北城孟氏當成仇敵，僱請歡奴暗殺了孟玉尊的一個兒子，接著又假意承諾帶歡奴離開璧玉城，徹底取得他的信任之後，卻不聲不響地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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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i2 @2 i. l: H! C. J　　與這樣一個人談判，顧慎為加倍地小心翼翼，因此外表也更加隨意不拘，甚至斜著身子，靠在高枕之上，“難得衛大人還記得從前的我，那時小子年少無知，讓衛大人見笑了。”

  H1 B5 F/ `+ u& T6 e' `1 J( L　　衛嵩似乎真的想要笑一下，可是笑容才準備到一半，變為一聲嘆息，“龍王年少，卻一點也不無知，否則的話，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也不會慘死在荒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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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嵩這麼快就挑明話題，顧慎為有點意外，雖然雙方對暗殺衛靈妙一事心知肚明，卻從來沒有公開過。

　　既然對方有話直說，顧慎為也不想再隱瞞下去，冷冷地說：“衛公子死前百般求饒，還是非常愛惜自己的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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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嵩臉色驟變，剎那間，儒雅的老者變成了野獸般的復仇者，但也只是剎那間，又恢復正常，他來這裡不是為了報仇，在逍遙海，也沒有他報仇的餘地，“我願意忘了這件事，龍王呢？”

　　“衛大人要是不提，我還真很少想起衛公子，我殺的人太多，實在沒辦法一一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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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n8 @" C4 y8 r( \　　衛嵩故意忽略龍王話中的挑釁與譏諷，“龍王是中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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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1 @. f6 g+ e, C$ z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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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在顧家長大的？”

4 M$ A' E; S! T) c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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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公開的身份是中原顧氏家僕楊崢的兒子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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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f7 E5 Z4 z  N2 o　　“想必你也知道，衛顧兩家本是姻親之好，顧氏慘劇讓我深感痛心。”

　　“知道，可是我沒從衛大人父子身上看出兩家有多好。”

, U1 {! r& j# S2 t4 c　　衛嵩臉色蒼白，好似遭遇重大打擊，如果這是在演戲，顧慎為得承認他演得很好，“人在官場身不由己，那時中原與北庭都在爭取金鵬堡，此乃朝廷大計，我怎麼敢以私仇為先？可是在我心中，獨步王一直都是仇人。”

　　終於說到正題了，顧慎為心想，接下來衛嵩就會以報仇的名義，鼓動龍王與中原結盟。

　　“你是因為靈妙沒有為顧家報仇才殺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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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j- {2 A( K9 a# X　　“不是，想不想報仇是個人選擇，誰也無權干涉，衛靈妙與金鵬堡殺手合作，姦殺顧家的小姐，才是我殺他的原因。”

　　衛嵩睜大雙眼，第一次流露出不受控制的驚愕來，“這怎麼可能？那是她未過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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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遺憾，這是真的，他不小心向身邊的人透露真相，臨死之前也向我承認了。”

　　“該殺！”衛嵩在大腿上狠狠地拍了一下，義憤填膺的樣子極為逼真，“原來是這樣，枉我這麼多年替他傷心為他惋惜，原來……他是如此不肖的兒子。”

　　顧慎為厭倦了陪衛嵩演戲，但還要演下去，有些話衛嵩這時願意說，真的刀劍加身，反而可能會倔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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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o1 [  [- T% V　　“如此說來，衛大人對此是不知情的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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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我怎麼會允許……翠蓮是個好姑娘，從小就知書達禮，我原以為她能收住靈妙的性子。我這些年一直在調查顧氏滅門的事情，從來沒聽說過……”

　　提起姐姐，顧慎為心中的怒火越發高漲，但他仍然忍耐，“衛大人沒想到要問，自然也不會有人提起，不過我很納悶，金鵬堡無緣無故為什麼要殺死顧氏全家，連僕人都不放過，衛大人調查出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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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嵩看著眼前的青年，好像在思量著該不該說出實話，“金鵬堡對暗殺行動向來嚴格保密，顧氏滅門一案尤其隻字不露，我只查到一點，此事與北庭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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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幾乎要不屑地笑出聲來，衛嵩為了拉攏龍軍，手段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竟然想將顧氏的仇恨引到北庭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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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他表現出一點恰到好處的驚奇。

　　“顧侖顧大人曾在北庭待過好幾年，龍王應該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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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9 f" }. h* V7 g　　顧慎為不知道，他從來沒聽父親提起過這段經歷。

! O4 v0 u" |2 B% A- u4 W4 ^　　衛嵩看出龍王的不解，簡短地講述了顧侖早期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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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侖能以侍衛的身份被封為將軍，最重要的功勞不是捕捉到了轟動一時的大盜，而是因為曾經陪侍七皇子前往北庭充當人質，一待就是十年，幾乎就是七皇子從少年長成青年的整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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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之後，顧侖才陪著七皇子回歸故國，因為一連串的原因，七皇子被封為太子，後來登基稱帝，顧侖由此步步高陞，在一次立功之後馬上被封為神武將軍，顧衛兩家也就是這個時候結親的。

6 P. D+ T& j  k! k1 N7 D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七皇子登基才短短幾年，還沒來得及鎮壓舊派勢力，就得病駕崩，留下幾歲的太子和紛紜複雜的朝廷內鬥，顧侖激流勇退，致仕離任，帶著全家遷至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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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G& r8 x6 R　　後面的事情顧慎為多少有點印象，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派出林小山與姜前往中原，打聽當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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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按衛嵩的說法，顧氏被滅門其實與中原朝堂無關，禍根是在北庭埋下的。

　　“先帝留質北庭的時候，曾經與一名王子發生衝突，顧大人護主心切，不小心殺死了對方，在老汗王的干涉下才沒有受到處罰，可是這位王子的父兄一直懷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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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v. y% J- I8 `4 q) u( H　　顧慎為不露聲色，衛嵩懷著目的，這讓他的話可信性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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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信我吧。”衛嵩極想取得龍王的信任，於是拋出了撒手鐧，“慎為侄兒，我知道你的身份，一直替你隱瞞著，就是不想讓北庭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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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五百二十一章 兵源


8 c, h5 b5 q, D* J( `* R% u% p　　在璧玉城的時候，衛嵩還沒有對歡奴的真實身份產生懷疑，等到顧慎為叛出金鵬堡，公開宣稱自己是顧氏家僕楊崢之子的時候，他馬上明白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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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嵩與顧侖的關係比顧慎為想像得要密切，他當時只是小孩子，很少參與大人之間的事務，見不到兩人在朝堂上頻繁的交往與相互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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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J, C, j, M0 L/ R+ g　　衛嵩認識楊崢，跟他還很熟，知道這位老家僕從未娶妻，更沒有子女，而且他也知道顧慎為的小名叫歡兒。

! V# Y+ j, Z* ]+ k( P　　猜出真相之後，卻一直沒有任何表示，衛嵩對此找了一個藉口。

4 n4 h3 t; a; J% w) `　　“我很害怕，當時的你充滿仇恨，殺人如麻，從不妥協，我覺得你把我也當成了復仇對象。而且……而且我也恨你，恨你殺了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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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o% v1 C6 h) ]( G2 j: S　　顧慎為平靜地聽完衛嵩的講述，覺得這樣也好，對方既然認出自己，可以免去許多繞彎子的花招，“現在你也沒有擺脫嫌疑，同樣還在恨我。”

　　衛嵩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靈妙做出那樣令人髮指的事情，怪不得你會懷疑我。但是對天發誓，我並不知情，金鵬堡或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讓靈妙參與行動，可從來沒人告訴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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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S1 P- I/ g6 e7 G　　衛嵩又說了許多話，大意都是自己這些年明察暗訪，確認收賣金鵬堡屠滅顧氏滿門的是北庭王族。

　　顧慎為說不上相信還是不相信，他關注的是衛嵩本人的神情變化，這是在中原朝廷浸淫多年的老油條，與之相比，西域的那些陰謀家，在表演方面都像是剛識字的學生。

* s/ P0 C4 y7 Y* t" j　　衛嵩的講述當中有一處致命的缺陷，一直沒有加以解釋，顧慎為卻一眼識破，等到衛嵩開始無話可說的時候，他拋了出來，“看來在衛大人心目中，衛顧兩家的關係從未破裂，仍然親如一家。”

　　“如果不是這樣，咱們兩家也不會結親，唉，沒想到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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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  c) P: d2 Z; ~) V* U- _6 Z; X　　“我很好奇，當初父親決定送走我和姐姐的時候，沒有想到堂堂的督城官，卻讓楊崢護著我們去疏勒城投奔楊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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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N/ R8 L$ f; ]4 L3 H/ Z　　衛嵩好像一名不自量力的莽漢，在頑石面前揮刀舞劍，累得滿頭大汗，頑石卻紋絲不動，他使盡手段，也沒能在龍王身上敲開哪怕是一絲縫隙，“顧大人沒讓你們來璧玉城找我？他是知道我要上任督城官的。”

　　“哼，父親從來沒提起過你，在璧玉城的頭兩年，我甚至不知道督城官竟然是我家的老熟人。”

2 f: ?& u$ M; d0 d, ^　　衛嵩臉色蒼白，低著頭，躲避顧慎為的目光，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看來顧大人一直沒有原諒我。”

$ f5 y0 I6 O1 f& Y+ J" j5 b　　又要講陳年舊事了，顧慎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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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一回，在衛嵩的講述中似乎多了一些真實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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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大人與我都是先帝提拔上來的大臣，與另一派老臣對立很嚴重，先帝突然駕崩，顧大人寧可遠離中原，也不肯與從前的敵人同流合污，可是我……衛家在中原是一個大家族，我沒辦法棄之不理，我投降了，是的，我投降了，向皇太后效忠，向政敵低頭。顧大人對此耿耿於懷，離開中原之前，我們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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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顧侖還是要將女兒嫁給衛家，顧慎為忍不住想拔出五峰刀，挖出衛嵩的心臟，在它還跳動的時候，看看裡面到底裝著什麼。

; G' b& m+ Y& ^  A+ j　　“衛大人就從來沒懷疑過，是中原人僱請的金鵬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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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侄，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如果你對中原朝堂有一些瞭解的話，就會明白，僱請殺手屠滅政敵全家這種事，大臣們連想都想不到，尤其顧大人已經離開中原，對權勢爭奪再沒有半分影響，不，沒人會冒這種風險，朝堂之爭是政見不合，其間很少有私人恩怨，否則的話，我也不會在轉變立場之後還受到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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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 M% ^9 g: r: X& @0 X　　“不過從璧玉城返回中原之後，我也仔細調查過，顧大人的遇害在中原其實引起很大的反響，許多大臣，包括從前的政敵，都力主發兵懲罰金鵬堡，起碼要給獨步王一個教訓，後來另一派人認為中原目前在西域的實力不足，貿然開戰會引來北庭的干涉，此事不了了之。不管怎麼說，我沒發現哪位大臣與金鵬堡有聯繫。如今金鵬堡幾乎是公開與為中原為敵，更沒必要替朝中大臣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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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大人認準北庭是顧氏的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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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嵩一直在迴避龍王的目光，這時倏然抬頭，連聲音也大了起來，“靈妙做出神人共憤的惡事，世侄不相信我也是應當，我只提供線索，世侄盡可調查取證，我若有一句謊話，天誅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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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頓了一會，緩和語氣繼續說道：“北庭日逐王，龍王稍一打聽就知道，就是他全力支持金鵬堡，而且這種支持正好是在顧氏被滅門之後開始的，他與顧大人結仇的前因後果，龍王也可以問一問，知道這件事的人在北庭還有不少。”

- w% X# R( z2 w6 w　　衛嵩又將“世侄”改稱為“龍王”，然後閉上嘴，表示自己已經說完，信不信全由對方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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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還是不信，父親或許真的與北庭貴人結過仇怨，那位日逐王也可能真是滅門的幕後主使者，但顧慎為不相信衛嵩與此毫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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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M: ^  X6 H! ]- W$ _/ K4 P　　一樁由北庭人指使的暗殺，幹嘛非要帶上中原高官的公子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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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Q( M- V% ^$ _　　但他仍然隱忍，衛嵩不是衛靈妙，想從這個老狐狸嘴裡挖出實話，只憑刀劍是不夠的。

. u4 U( H& I9 W2 |' ~5 p3 V1 w; k2 }! e) y, ]　　“我會調查的，倒是衛大人，千里迢迢來到逍遙海，途中還要經過敵人的佔領區，危險重重，不會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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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嵩得承認，想以世交與秘密感化龍王的企圖，徹底失敗了，他小瞧了龍王，以為這是一名滿腔仇恨、正享受偉大勝利的青年，結果他看到的是一名比帝王還要深沉、比將軍還要鎮定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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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G7 \/ D: a, D: D　　顧慎為仍然是殺手，在找到最佳的攻擊位置之前，不會輕易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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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4 J3 q+ D" N: k& d- p5 E3 }2 {' ]　　北庭人通過頻繁的狩獵學習戰爭之術，顧慎為在殺手的原則當中尋找爭霸之道。

. ~8 l5 _  k1 u/ s4 J　　“我還是那句話，朝廷重任在肩，我不能將私情放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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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們還是先談朝廷重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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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7 Y8 V; R+ c/ {! Q  x　　衛嵩終於接受教訓，不再欲說還休的兜圈子，“中原希望能與龍王重新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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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z* b: F) D" N. i' \　　“中原想得到什麼好處？又能給我什麼好處？”顧慎為也直言不諱，好像剛才的那股感情攻勢根本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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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希望西域穩定，不會在側翼造成威脅，以便能騰出手來，全力在北線開戰。至於能給予龍王的，除了人馬，一切應有盡有，錢、糧草、兵甲，等等，甚至會公開承認龍王的稱號。”

　　說到最後一句話，衛嵩稍微壓低了聲音。

/ S; T( C0 i% _7 a4 U　　他擔心自己提到了敏感話題。

　　顧慎為的“龍王”名號，還有“群龍之首、五峰之王”的全稱，都是大雪山劍客自封的，嚴格來說，與金鵬堡獨步王一樣，算不上真正的王，在大國眼中，只是江湖綽號而已。

; k* Q, T; {9 ?/ `8 J　　在西域，只有兩種方式能當上真正的王，純正的血統或者大國的承認，大國只有兩個，北庭與中原，疏勒即使滅亡之前，也沒有這個權力。

# M0 D* L$ _& z, X; b　　上官雲娶了小宛國公主，借殻稱王，只是邁出半步，最終還要爭取到北庭的承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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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0 K/ }: K$ O$ r8 V1 Q( K　　顧慎為與石國公主成親，卻沒有搶奪王位，頂多算是抬腳，還沒有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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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 K' H$ A7 H　　在一般人眼裡，衛嵩的最後一項承諾價值連城，超過千軍萬馬的支持，顧慎為卻嗤之以鼻，他不需要北庭或是中原的承認，他自己已經在逍遙海分封了五位國王，以後還會封立更多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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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山人民相信龍王乃是蒼天所賜，顧慎為也堅信自己的權力源自“神意”，與世俗中的帝王無關。

　　“糧草兵甲是龍軍所需，可我更想要的是士兵。”

　　顧慎為將右將軍尚遼支往疏勒國，是因為他暫時無力承擔太多士兵，如果糧草充足，他與獨孤羡的想法一樣，兵力總是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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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1 `6 F( H1 m, W, l　　發現顧慎為對王號不感興趣，衛嵩略有些吃驚，馬上掉轉話題，“中原在西域沒有多少士兵，恐怕在這件事上幫不了龍王，可是我可以指出一條擴軍之路，數不盡的戰士等在那裡，就看龍王願不願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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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覺得，在兜了一個晚上的圈子之後，衛嵩終於要說到正題了。

3 Y" F) w7 C$ [. s, n　　“說來聽聽，或許我會感興趣。”

$ Z; v" {  L% M4 e1 q8 ^　　“西域沒有多少士兵，百姓大都懦弱畏戰，即使強徵入伍，也要花費大量時間加以訓練，才能派往戰場。”

　　龍軍士兵基本全是西域人，其中一多半是最近一年才入伍的新兵，顧慎為覺得他們很優秀，可他沒有反駁，歸根結底，西域還是人口不足，提供不了太多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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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v+ U+ Z( H6 N& m2 F　　“北庭擁有數十萬騎兵，百姓也都擅長騎射，不分男女，隨時可以作戰，乃是最好的兵源。”

　　這比指控北庭日逐王是顧氏的滅門仇人還要匪夷所思，衛嵩卻像掏出錦囊妙計一樣興奮，點點頭，開始做出解釋，“老汗王命不久矣，他一死，北庭就會四分五裂，那些軍隊，誰下手早誰就能分一杯羹。”

( b0 G8 X: @: Q: H$ r2 J2 g. Z, t　　“再怎麼分也是北庭王族的事情，外人怎能插手？”

; }1 L0 n3 V% y" x: R4 a# b, H　　“如果這個‘外人’能在老汗王之死上出一點力……”

　　顧慎為終於明白，衛嵩為什麼要冒生命危險來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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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五百二十二章 回答


6 ~( ?2 k* O+ W2 a, P　　衛嵩或者說中原的如意算盤是這樣的：儘快讓北庭四分五裂，至於誰能從這種分裂中獲益，則不是特別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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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 K  F& ~( g. `4 t　　一直以來，中原的心腹大患都是北庭，其它勢力——不管是龍王，還是北庭內部諸多小王——再怎麼強大，也不可能超過整個北庭，因此不會成為構成致命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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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5 R4 x' o; x- e2 |. n　　衛嵩想要建立奇功，又不想花費太多代價，所以他想到了暗殺，中原多的是高手，可是在西域任職的這些年，讓他明白一個道理，武功高低不是殺手的唯一素質，甚至不是最重要的素質。

　　他需要專業的殺手。

　　金鵬堡是不可能的，在此之外，他唯一能想到並且見識過的優秀殺手就是“世侄”顧慎為。

+ T3 @1 l) G0 D9 V8 S4 d　　龍軍獲勝之前，衛嵩想不出勸服龍王拋棄現有軍隊去追逐另一支軍隊的理由，停留在逍遙海北岸，他比龍王的許多“朋友”都更希望龍軍能夠打贏這關鍵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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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龍軍勝了，顧慎為擁有一支強大但又不夠強大的軍隊，最大的敵人正由金鵬堡變為北庭，衛嵩覺得自己提供的條件與理由比任何時候都適宜。

　　“他說，北庭內部有中原的支持者，掌握著數量眾多的士兵，只要我能做成大事，這些士兵就會向我效忠。”顧慎為沒有遵守保密的諾言，馬上就召見了丞相鐘衡和左將軍獨孤羡，與兩人商量對策。

　　“當然，這是一次暗殺，最後不能讓任何人懷疑到我頭上。他很相信我的能力。”顧慎為沒有囚禁或是殺死衛嵩，在報仇這種事上，他執行的也是殺手原則，除非能安全地斬草除根，絕不要輕舉妄動。

5 ]& |9 j% u$ W9 A' W) T  c$ ~3 }9 h　　這個時候殺了衛嵩無異公開與中原決裂，失去中原的拉攏，龍軍在北庭眼裡的重要性也不復存在，最終結果是影響他向金鵬堡尋仇。

　　鐘衡與獨孤羡都對自己能得到龍王的信任感到安慰，可是對衛嵩的大膽計劃都感到不可思議，幾乎同時提出反對。

　　鐘衡急於擺脫“引見”衛嵩的失誤，所以搶先開口，“衛嵩老奸巨滑，不可相信，最可能的情況是龍王做成大事，他卻暗中出賣，讓龍王抵罪，一箭雙鵰。”

# n/ X/ [2 H  C1 y! j　　獨孤羡也覺得此事太不靠譜，“北庭軍隊我很瞭解，幾百年來，雖然發生過多次分裂，但是士兵們從未向汗王家族以外的人效忠過，最後重新統一北庭的人也必定還是汗王的子孫，說什麼士兵能歸龍王所有，全是一派胡言。”

　　兩人又各自提出許多理由，總之全是不接受衛嵩的勸說，鐘衡甚至設想了更長遠的計劃，“封閉逍遙海，將它與西域割裂，然後拓寬道路，與香積之國緊密地連接起來，耐心等待，讓百姓繁衍生息，十到二十年之後，龍王也能擁有豐富的兵源，如果在此期間兩大國混戰不休，就更是天賜良機。”

　　顧慎為第一次表現得很猶豫，他說出自己的憂慮，“我擔心，衛嵩關於北庭即將分裂的消息是準確的，那樣的話，金鵬堡很可能已經在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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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上過一次當，當初來石國求親的時候，以為這裡就是獨步王必爭之地，沒想到石國只是吸引各方勢力的誘餌，上官雲在北面的小宛國暗渡陳倉，將龍王與中原都給騙過了。

　　衛嵩無意中提醒顧慎為一件事，誰都以為金鵬堡會從北庭借兵捲土重來，沒準獨步王此時的戰略重點已經轉到北庭本身。

　　顧慎為隱約看到教書先生張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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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鵬堡不會成功的，只要有一丁跡象顯示老汗王是被金鵬堡暗殺的，北庭反而不會分裂，所有小王都會搶著來報仇。”獨孤羡對此十分肯定，北庭士兵對汗王及其家族血統的尊重已經到了迷戀的程度，可與大雪山劍客對龍王的忠誠相比擬，只是數量更多，時間也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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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鵬堡不會作暗殺那種愚蠢的事情，獨步王可能通過聯姻或是掌握權臣把柄，將自己與北庭更牢固地捆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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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嘴裡說獨步王，心中想的卻是張楫，他已經理出這名對手的大致風格，“謀士才是最鋒利的刀劍”，顧慎為永遠記得這句話，暗殺不是張楫的強項，只要他對獨步王還有影響力，就絕不會輕易採用這一招。

　　“龍王打算怎麼辦？”鐘衡問道，該說的都說了，最後當機立斷的人還得是龍王。

　　顧慎為揚頭想了一會，“我要見見北庭使者。”

1 W) V5 W- N  Q1 e0 V) ]% v　　北庭使者一直都是借助獨孤羡傳話，還沒有與龍王直接談過，顧慎為希望能摸清北庭談判的底線，他要比較一下，結盟與暗殺，選擇那一條路獲得益處最大。

　　鐘衡與獨孤羡告退，時間太晚了，與北庭使者的會見安排在第二天下午。

2 s6 A& C: w/ N8 G　　顧慎為坐在帳篷裡，手指在刀鞘上輕輕摩娑，完全沒意識到蠟燭已經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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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樣做等於洩露自己的意圖，再想採取行動難上加難，他們兩個是沒辦法永遠保守秘密的。”黑暗中，荷女的聲音顯得縹緲不實，好像是顧慎為頭腦裡幻化出來的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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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人還在猜測龍王的想法，荷女已經猜到大概，只是不理解他為何要與兩名官僚商量，那可不是殺手的慣常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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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5 d3 b, r  S' o7 A% h, ~4 U　　“秘密總會洩露，不是他們兩個，也會是衛嵩，所以不如由我主動一點。”顧慎為像是自言自語。

/ j) K( b2 k1 H9 |8 V  U　　荷女明白顧慎為的意圖，他裝出猶豫不決的樣子，北庭與中原會因此增加談判籌碼，漸漸露出真正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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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永遠這麼算計下去嗎？”

　　顧慎為詫異地扭頭看了一眼荷女在黑暗中的身影，就算是兩人相互之間的信任度最高的時候，她也沒說過這種帶有勸慰色彩的話。

　　“永遠。”顧慎為的回答顯得冷冰冰，“敵人無孔不入，我不能在武功和軍隊上勝過他們，就只能比他們先想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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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N2 m" p( r* c3 _　　荷女的聲音加倍溫柔，別人眼中的冷硬無情，在她眼裡卻是賞心悅目，“需要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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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好像沒聽到她的話，默默地坐了一會，說：“上一次，我讓衛嵩跑掉了，差點再也抓不到他，這回我還是得放人，可是我希望有朝一日再想抓人時，他能主動送上門來。”

　　“我可以做到。”荷女輕聲說道，身影消失。

0 }2 j7 ~+ X% Q3 v& O　　對曉月堂秘術顧慎為只有一知半解，但他相信荷女的承諾。

+ d& X% i4 E5 n6 U& D　　衛嵩盡可以玩弄陰謀詭計，但這世上總有他想不到的手段，會讓他後悔在龍王面前裝模作樣。

: z3 d9 P- w  t　　顧慎為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想起死去的親人了，衛嵩的到來打開了那扇記憶之門，父親有太多事情沒有告訴最小的幼子，使得他在追尋真相的時候，四周總是迷霧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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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_2 n" L" w& E' y4 c1 x　　鐘衡常說“解決問題與查明真相是兩回事”，一直以來，顧慎為努力解決各種各樣的問題，唯有在滅門這件事上，他只要真相。

9 S! T: B9 X+ c/ P) f: E- ~　　次日下午，顧慎為見到了北庭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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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7 M( d' e　　使者顯然得到消息說中原派來的使者不一般，很可能已經說動龍王，所以他顯得有點急躁，沒說幾句套話就開門見山。

2 I8 X- D5 I% J0 X( s# v8 x9 W  @　　“想必有人對龍王說過，老汗王病情嚴重，一旦駕崩，北庭就會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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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z; f( C1 \9 s- s* W9 ]　　“嗯，許多人都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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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是否知道，北庭建國近三百年來，幾乎每一任在位長久的汗王駕崩之後，都會發生分裂，短則數月，長則幾年，可北庭還是越來越壯大，為什麼？因為這是我們選擇新汗王的方式，只有最優秀獲得支持最多的王子，才有資格統治整個草原，自然也能讓北庭變得更強大。龍王如果只看到分裂，卻看不到背後的統一，將是大錯特錯。要是有人對你說這種話，你該立刻把他殺了，因為他是在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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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9 |/ [! ~% _( u% V; v　　北庭使者是名年輕人，看樣子還不到三十歲，他自稱與璧玉城督城官墨出是同族人，表明也是貴族身份，可是相貌粗獷，像是常年經歷風吹雨打的人，說話更是直來直去，總是帶有一點威脅的意思。

% `/ S8 p# n/ Y1 U# i　　大概這是北庭人喜歡的風格吧，顧慎為記得，那個老頭子墨出說話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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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理解你的意思，這麼年來，人人都說我活不過明天，可是我不僅活下來，還越活越好。”

　　北庭使者愣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好像很喜歡龍王。

　　這次談話沒有多少成果，北庭使者級別太低，雖然為人爽快，但在許多事情上都做不了主，除了豪言壯語，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拉攏龍王。

* u3 g/ Y9 h8 D7 U" D　　北庭要麼真的是在玩緩兵之計，要麼是決定太倉促，沒有想好成熟的計劃，總之，與中原相比，殊少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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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A4 J% Y/ G& S. q5 z7 [2 E6 Y　　顧慎為當天傍晚第二次召見衛嵩，這次會面簡短而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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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k% T: y. x7 E　　“我同意你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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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會從中受益的。”

　　“但是在糧草兵甲等支援之外，我要加一項條件。”

　　“龍王請說。”

: `* P; N) g6 I3 q　　“把上官怒的人頭送來。”

% u/ N% P. y- J+ D1 V1 [, _　　上官怒是顧氏滅門的直接操作者，這幾年來一直躲在中原的羽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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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L/ ?* k. i1 o" `　　衛嵩幾乎連想都沒想就同意了，金鵬堡八少主早已失去利用價值，對他來說是可有可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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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衛嵩之後，顧慎為馬上又召見了獨孤羡，“告訴北庭使者，我願意與北庭結盟，而且，把衛嵩的計劃也告訴他吧，既然結盟，應該開誠佈公。”

　　暫時，顧慎為讓雙方使者都得到了滿意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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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五百二十三章 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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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d! b: u0 s) q8 {　　鞠王后坐在窗前發呆，她終於是石國王宮的主人了，心裡卻沒有一絲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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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身後，幾名宮女像幽靈一樣無聲地忙碌著，或者說假裝忙碌著，因為她們正在做的事情根本用不上這麼多人，無非就是鋪好被縟、撒上一點香末、將小物件反覆擺放，從前她只有一名侍女的時候，也做得很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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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現在是龍王王后與石王的監護人，有權利享受這些無用的奢華，反正宮裡多的是侍女，總不能讓她們天天無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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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 c, M  T8 m　　成為主人的感覺是美好的，從前對她視而不見的人，現在惴惴不安地磕頭迎見，從前只是點頭示意的泛泛之交，現在像老熟人一樣，到處吹噓自己當初就看出公主多麼與眾不同，一心指望著這些話能傳到王后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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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王后害怕失去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一切。

　　她回過頭，掃了一眼屋子裡的宮女，問其中年紀最大的一位，“你在宮裡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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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S& B: W5 I( t- O　　她沒有提起名字，因為她記不得這些人，宮女們都在埋頭幹活，卻本能地知道王后在跟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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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5 k! E2 ~8 e　　老宮女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恭恭敬敬地垂首答道：“二十一年了，殿下。”

, c# z: @0 J+ Z6 L: q) S2 I　　“二十一年，比我的年齡還要大。那你一定見證過這座王宮換過多少任主人。”

" k; z, b, D( ~: |" s　　“殿下，王宮一直都屬於王室，從未換過主人。”宮女猜不透新主人的用意，所以回答得非常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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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把我當成我哥哥，這些好聽的謊話留給下一任主人吧，我要聽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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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 M& g& P5 w! T% P# d　　其她宮女越發忙碌了，被面已經像大理石地面一樣平整光滑，仍有兩隻手在上面輕柔地反覆撫摸，誓要消滅每一條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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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宮女惶恐跪下，“是，殿下，我說實話，這二十一年來……算上您，一共換過五位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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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0 m' `1 X' _5 z' c7 h　　五位主人，平均不過四年多一點，想不到無能的哥哥竟然挨過了這個時間，而她才剛剛開始。

　　誰才是主人？是那些守不住手中權利的國王，還是這些空耗歲月的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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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王后扭過頭繼續凝望窗外的黑夜，似乎將身後的老宮女忘在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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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煙微沖老宮女使個眼色，表示她可以起身繼續幹活了。

4 [' C5 X% H% }+ R" Y& p; @8 {　　老宮女心中塌實不少，人人都知道王后身邊的這名貼身侍女地位不一般，王后是國王的監護人，許煙微卻隱然是王后的監護人。

& n) W' i8 Z4 N! w2 Q' h9 ~: @/ u% Z　　許煙微非常不喜歡自己的身份，她寧願當最普通的宮女，或者乾脆把她攆出王宮，自由自在地在街上混生活，也好過在這裡與王后暗暗地勾心鬥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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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6 S8 O+ Y" P6 I' J& P　　王后信任她、依賴她，也提防著她，因為她是龍王派來的人，會將王后身邊的一切事情都轉告龍王和她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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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時間不早了，上床休息吧，外面烏漆抹黑的，沒什麼可看的。”身材嬌小的許煙微此刻扮演的是母親與姐姐的角色，這也是她不喜歡的，想當年，都是她裝可憐，惹來男人的關懷與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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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3 r7 S7 m" E( A; E　　“嗯，馬上。”鞠王后也像孩子一樣小小地耍一回賴，又坐了一會，慢慢起身，由一名宮女扶著上床，大理石地面般的被了馬上失去了它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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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i: T7 F! |; i) _/ y7 |2 m4 e9 F　　宮女放下紗簾、擺好鞋子，準備關窗時，鞠王后說話了，“讓它開著，天有點熱。”

　　“晚上會著涼的，還是關上吧。”只有許煙微敢於稍稍違逆王后的意思，但也只是“稍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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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讓它開著，冷的時候我會叫你們。”王后仍像孩子一樣固執己見。

　　許煙微無聲地嘆了口氣，走過去，將窗戶大部分關上，只留下一條縫，隨後帶著宮女們退下。

　　鞠王后毫無睡意，睜著眼睛，傾聽周圍的每一點聲音，初夏的蟲鳴令人厭煩，如果她下令，會有一群宮女與太監秉燭捉蟲，等到真正掌握全部權力的時候，她或許會這樣做，現在她只是傾聽，直到耳邊響起等待的聲音。

. b0 B" h% M% K, z* s: o% n4 d　　“找我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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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冰冷無禮，說話者顯然沒將她當成主人，鞠王后的思緒一下子從漫無邊際的幻想中退回至現實，跟這個女人打交道，必須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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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Q3 X* C) V- j9 H8 K9 ?　　“聽說龍王要親赴北庭？”

　　“嗯。”荷女知道這只是開頭，王后找她來絕不是為了證實這樣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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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庭願意送來一名王子當人質之後，顧慎為同意親自去北庭參加談判，鐘衡對此持懷疑態度，獨孤羡卻願意為此作擔保，“北庭跟金鵬堡不一樣，說過的話不會當著天下人的面反悔，獨步王可以犧牲自己的兒子，老汗王不能，即使這個王子是他不喜歡的，汗王血脈在北庭具有神聖性，有這樣一位王子做人質，我相信會非常安全。”

1 u1 r8 G# ]1 o" K  j8 [  C　　“你知道嗎，北庭的一名王妃竟然寫信來也邀請我去。”鞠王后好像很不屑。

　　“嗯。”荷女看過那封信函。

　　入海坡之戰，最吸引世人關注的是香積之國女兵，雖然她們只是站在坡上射了幾輪箭，甚至沒有參加追擊逃兵的戰鬥，在所有人眼裡，這仍然是不可思議的現象。

) X3 I$ m% j7 b3 s　　偶爾會有某位國王心血來潮，建立一支女子軍隊，無非是當玩樂，整個西域，乃至放眼天下，女兵只在荒誕不稽的傳說中出現過。

( r- M* D) K3 E6 @* F　　龍王這一招的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帶來他本人意想不到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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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 i  g2 f0 Q　　鞠王后所說的“北庭王妃”並不簡單，她是老汗王大小兩位閼氏之中的小閼氏，地位尊崇，正是她，對香積之國女兵頗感興趣，於是邀請各國王后與公主，齊聚草原，名義上是品酒賞花，其實是要講兵論武。

; |; `8 y- {$ m) y: G! F3 F/ P　　不過許多人都懷疑，最後這場聚會的主要內容還是品酒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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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不准我去。”鞠王后儘量讓聲音平淡，可還是掩飾不住失望與怨氣。

: o$ b* a8 r% R  {$ n0 r; ]　　“龍王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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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王后無意讓荷女求情，雖然見面不多，但她很清楚龍王的脾氣，“我猜香積之國的‘女王’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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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7 C$ F6 m+ Q1 }　　“不一定，她不喜歡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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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y) A$ S0 Y: \0 ^　　“她會去。”鞠王后的語氣突然變得更加肯定了，好像對那個她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女王”瞭若指掌，“因為龍王要去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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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Y  [0 ^3 g# ?! d) y# B  [' Y9 P　　荷女覺得好笑，她真想提醒王后，多歷練幾年，再來嘗試利用一名殺手，“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 R+ c6 a8 \' H7 o　　鞠王后沉默了，有些話她不想太直白地說出來，她有點害怕荷女，龍王的女護衛跟她所見過的一切女人都不一樣，有時候，她會恍然從荷女身上看到龍王的影子，這讓她擔心自己的拉攏最終還是一場空。

　　“那兩章經文一直存在我的腦子裡，我向龍王發過誓，絕不向外人透露一句，可你是龍王最信任的人，不能算是外人，所以……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背給你聽。”

& b# c  n% v6 J7 Y" G+ {* d0 G( {　　鞠王后相信荷女是個聰明人，會明白她的意思：想得到某件東西，總得拿出等價的交換物。

　　“你在白費心思，她不會去北庭。”荷女冷淡地回道，心中卻是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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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隔千里之外，上官如的確不想去北庭，香積之國不受北庭管轄，沒有必要討好什麼大小閼氏，而且一旦受邀，就好像承認自己是一國統治者，這也不是她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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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a$ U; ?3 C　　木老頭在逍遙海遵守諾言沒有亂殺人，所以他不用再住在監獄裡了，這時站在椅子上，反覆觀看那封措辭簡單的信函。

$ s. T4 W6 z  w) n　　“你應該去。”他說，聲音低沉，努力在上官如面前演好哲人的形象，“不是為你自己，而是為了香積之國的百姓，還有龍王。”

' I- ?3 g  i- ~/ }9 b. m　　龍王正是她不想去北庭另一個原因，“能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他武功比我好，也比我聰明得多，用不著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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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Q: J: D1 b　　木老頭嚴肅地搖搖頭，“也不盡然，龍王武功很好，但還不是天下第一，人也很聰明，有時候會聰明過頭，此番北庭之行，他肯定製定了一整套計劃，可是我擔心人算不如天算，他可能會落入陷阱，需要你的幫助。”

　　“能把龍王困住的陷阱，我也沒辦法。”

8 [. u5 J4 y1 L; s3 w　　“入海坡之戰，要不是有你的幫助，龍王就會一敗塗地。”

/ b" N. B! j+ G" D3 A0 f- F　　“那全是他的主意，我只不過……算了，我不想去北庭。”

4 `5 k' Q( X, J* A　　好姑娘有時候會非常固執，木老頭瞭解她，所以又換了一套說辭，“好吧，咱們不管龍王的死活，可是香積之國這些百姓呢？你也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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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A# _1 R* B5 l# Z　　“北庭的手伸不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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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4 r% b# {- |7 w7 U* ~+ B　　“當香積之國還是傳說的時候，你說得沒錯，可是現在形勢不同了，要怨就怨龍王，他讓女人上戰場，令香積之國天下聞名，本來只有幾隻豺狼圍著咱們轉，現在可招來獅子老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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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如不語，木老頭急忙趁熱打鐵，“北庭小閼氏廣邀各國王后與公主，其實你才是最重要的客人，如果你不去，不僅會得罪強國，還會給人一種印象，你正在香積之國抓緊時間訓練更多女兵，準備替龍王衝鋒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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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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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了，那是外人的印象，如果你不肯露面的話，他們會更相信這種說法，所以，你需要做出一點解釋。”

　　“你好像非常想去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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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庭也算是我的老家嘛，不過你要是有懷疑，把我重新關進地牢好了，我不是非得跟著你去。”

0 B  P% s2 {% N% _　　木老頭暗自祈禱：好姑娘一定要帶我去啊，最後一段人生能否恢復自由之身，全看這趟行程了。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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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 w# Z( Y( Y% `/ ~9 [( P　　感謝所有讀者的支持，這本書能堅持到現在，殊為不易，並不是我本人有多堅強的意志，而是因為這本書真的有一些人在看，讓我能夠繼續寫下去。

. Y  @1 w3 X' F% e1 G　　本書沒有火，或許以後也不會，許多讀者提出中肯的意見，我都看到了，感謝你們對本書的關注，我會努力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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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v+ G0 [7 O　　更感謝那些支持與喜歡本書的人，我不會突然從現在的風格飛走，腳踏實地走每一步，是我對大家理應做出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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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I( z! ]0 B6 u: A1 F" `: b* N　　(下午六點之前開始發第三卷,頭兩卷太長，以後的每一卷會縮短，大概百章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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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三卷 暗夜陰影 第五百二十四章 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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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怒老了，顧慎為驚訝地發現歲月在一個人身上如此無情，比最冷酷的復仇者都要殘忍。

　　算來上官怒不過三十歲左右，眼窩卻已深陷為兩團陰影，額上刻著兩三道清晰的紋路，顯得比獨步王還要蒼老，經常警惕地東張西望，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莫名的緊張之中。

　　他有理由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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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P$ |% k3 q% F; Y& a　　中原比金鵬堡更複雜也更殘酷，當他決定背叛父親、殺死大頭神的時候，絕未想到經歷過上官家族生死鬥爭的自己，會受困於中原外圍的官場，一籌莫展，每天生活在恐懼之中。

1 L2 t  W# m  |8 P# z. m　　殺死岳父大頭神的確為他贏得不少好處，那時的獨步王不想與中原公開決裂，所以刻意安撫他，中原派駐西域的官員也大力拉攏，許下種種好聽的諾言，等到獨步王野心勃勃地想要吞併整個西域，宣佈逆子為叛徒時，上官怒的價值立刻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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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3 g. M' y+ [1 z/ ~: ]　　中原人的行事風格與金鵬堡不一樣，對無用者他們不會馬上拋棄，更不會隨意殺掉，而是慢慢地將其邊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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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5 F- d9 {0 Z　　一開始，上官怒隨同軍隊撤到最東邊的樓蘭國，與中原邊境只相隔一片沙漠，他被委任以西域都護官的幕僚，以為這是自己將被帶到中原的前奏，所以坦然接受，忽略了其中透露出來的不祥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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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 a- p: D6 n　　都護官離任，卻沒有帶他走，而是語重心長地說：“再等等，你這個時候到中原什麼也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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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6 s9 b( k" g0 D　　“我為中原做了許多事情……”上官怒感到難以置信，自己在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之後，竟然在中原什麼也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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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可是中原朝廷不知道，試著站在中原的角度想一想，那些大臣看不到千里以外，只能通過公文看到最終結果，你說你做了許多事情，可獨步王還是倒向了北庭。”

0 @6 X8 D/ m. N  `# K4 U, M# @　　都護官善解人意地安慰驚訝的上官怒，“不過你不用擔心，中原是天下共主，絕不會忘恩負義，回到中原之後，我會努力向上司解釋，必要的時候會把你調至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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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要的時候是什麼時候？都護官沒有解釋，上官始猜測大概是自己被金鵬殺手暗算成功的時候。

$ h+ \2 S; J0 F0 y# B; a7 n( ~  r　　金鵬殺手沒有來，但是金鵬軍的每一步進展，都在他的恐慌與悔恨之上再增加一層沉重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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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工夫，上官怒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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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仍然是現任西域都護官衛嵩的幕僚，可是難得能見這位大人一面，他也想不出手裡還有什麼東西能討上司歡心，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過早地獻出一切，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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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F( Y# t' g+ ~2 K* }; i　　上一任都護官回到中原之後再無消息，無論上官怒託人送出多少封信，都如同石沉大海，從未得到隻言片語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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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再次產生一點利用價值，被都護官想起的時候，就是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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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的官員當然不會說得這麼直白，給予他的任務很簡單，帶一封信去璧玉城西邊的通天關，交給那裡的將領，抗議他對一隊中原使者的騷擾。

　　“其實你的任務是觀察那裡的駐軍情況，你對那裡熟，最合適不過。”與他聯繫的官員還假惺惺地給他一個“任務”，卻無異於把他交給金鵬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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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上官怒到了通天關，才發現都護官真正想討好的對象不是金鵬堡，而是龍王。

　　通天關剛剛建成不到一年時間，名字的含義有點諂媚，這裡是不僅是璧玉城的東西兩大門戶之一，也是前往北庭的主要途徑，所謂的“通天之路”。

) {0 ~! K, m1 \1 |0 x# {　　顧慎為對這裡更熟悉，再往西不到一日路程，就是從前的顧氏莊園和大雪山營地，他也是在這條路上被賣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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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3 R5 j8 W+ T　　顧慎為由一支三千人的軍隊護送，在五月初到達通天關，時值初夏，距離他接受北庭的談判邀請已過去近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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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j( |2 y! F- W　　有許多事情耽誤時間，龍王的安全必須得到最大的保證，鐘衡與獨孤羡先後十幾次會見北庭使者，來者的級別越來越高，終於敲定各項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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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北庭王子——獨孤羡確認此人身份無誤——被送到疏勒國龍軍營地充當人質，金鵬堡也以獨步王的名義發佈停戰令，公開承諾絕不會在龍王出使期間動他一刀一劍，甚至就此停止一切暗殺行動，受益者不僅是龍王，也包括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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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金鵬堡等於暫時中止了暗殺業務。

$ L, ?. s8 p& ?0 [( l( y. C0 c. b7 \7 S　　顧慎為這才從逍遙海出發，由西北通道來到疏勒國，先是檢閲右將軍尚遼的軍營，然後親點三支千人軍，護送自己到達通天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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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C. c7 w$ M9 r' n! Q* b　　尚遼已經在疏勒國東南部的荒蕪地帶建立牢固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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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隊是一點一點由逍遙海帶過來的，數量取決於路上的水源供給情況，以及疏勒國當地的糧草儲備，還有北庭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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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勒已然亡國，王室的影響仍在，疏勒太子一直與本國各地方的勢力保持聯絡，這些人都支持太子復國，願意出錢出糧出馬，就是不願意出人，誰也不想公開與北庭騎兵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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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 g. b) J. s- Q, A9 ]% q; {- \　　太子已經在佔領者勢力較弱的南部建立了若干處基地，秘密囤積糧草，足夠供養上萬人一年之久。

# M2 E+ L7 T% \( F　　想讓龍軍進到疏勒國，最大的障礙不是沙漠與戈壁，而是北庭。

　　北庭已經將疏勒視為己有，斷然不肯與外人分享，獨孤羡親自出馬，經過連番交涉，才爭取到八千人的駐兵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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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庭的想法是八千人不足以對疏勒駐兵構成威脅，一旦事發，反而是送上門的肥肉。

% }8 V# d' I1 j　　尚遼是疏勒復國軍的統帥，提醒龍王：“想擊敗疏勒的北庭騎兵，怎麼也得有三萬人，區區八千人連自保都難，萬一開戰，逍遙海那條小道一時半會可過不來兩萬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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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明白孤軍深入的危險，向右將軍保證等他從北庭返回會及時解決這個問題，“建一處牢固的營地，萬一敵人發起進攻，我希望你能堅持最少一個月。”

　　尚遼的八千人軍隊包括六千名投降的金鵬軍士兵，大都是疏勒國人，還有兩支值得信任的千人軍，以大雪山劍客和香積之國的士兵為主體，包括龍王的直屬千人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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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t& s5 K$ W$ l* c9 ]　　這支千人軍仍由副千尉武宗恆統領，在康國都城換防之後，直接開到疏勒國，它是復國軍最穩定的支柱，從尚遼以下，由此才相信龍王不是把他們派到敵國送死。

! m+ m* Q) V$ @" V" \　　顧慎為在復國軍營地停留數日，會見所有十尉以上的將領，也見到了那位充當人質的北庭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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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是老汗王幾十個兒子中的一位，三十來歲，神態倨傲，似乎將此次經歷當成了微服私訪，對復國軍士兵的戰鬥力不屑一顧，經常指指點點。

　　看樣子，他絕不是老汗王心目中可有可無的兒子，安全保證又多了幾分。

1 K& j# M( z! x! u* h# D% o　　顧慎為沒有選擇直屬軍護送，而是在三千名疏勒士兵的護送下前往通天關，經過幾天的相處之後，這些士兵從此將自己完全看成了龍軍，既不是尚遼的逍遙軍，也不是太子的復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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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是這樣的，距離通天只有不到三十里，將士們已經能望見高聳的城樓，一支北庭與金鵬堡的聯軍擋住了去路，要求軍隊原路返回，只有龍王及其隨從可以繼續前進。

% q! B: H0 U" _- X9 C2 G! B  f+ V　　很難說這次攔截是誰的主意，北庭或許是想試探龍王的虛實，金鵬堡則記恨入海坡的慘敗，於是都要給龍王一個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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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面頗有點一觸即發的意思，親自送龍王一程的獨孤羡與對方據理力爭，聲稱此前的協議已經允許龍王帶領三千人到達通天關，此後才由北庭騎兵護送。

　　一名金鵬堡刀主是聯軍的首領，給出一個冷冰冰的回答，“瞧，那就是通天關，你們已經看到，這就算到達，可以回去了。”

　　獨孤羡氣得臉色煞白，揮舞著僅剩的手臂，要求找北庭將領說話，一群士兵裝扮的金鵬殺手擋在前面，不准他過去。

- _! e' K, o8 _* b7 [, [; |　　顧慎為騎馬過來，阻止爭吵，他不認識這位攔路的刀主，看對方站立的姿勢、扶刀的樣子以及身後幾名殺手的位置，應該是經驗豐富的老殺手。

8 Q# D9 v, M& b: d1 G, o9 ^　　於是，他在下馬的一剎那出刀。

　　這一刀即不是特別巧妙，也不是從側後發起，可的確出人意料，尤其出乎刀主的預料，他以為雙方已處於停戰狀態，聯軍的兵馬也多，龍王無論如何囂張，也不至於當眾動武，更不會一句話沒說就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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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主的手仍扶在刀柄上，撲通倒在地上，他的武功不弱，可一旦在沒有足夠警惕的情況下失去先機，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二十餘名殺手同時拔出狹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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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羡也被龍王這一招嚇得呆住了，一句話說不出來。

　　在場眾人當中只有一個人馬上明白了龍王的意圖，拍馬趕來，搶在他前面對殺手們說：“獨步王承諾不向龍王動一刀一劍，你們誰敢違令？”

# R* `) Z4 a% ~% A5 w* }' |　　許多人認出這人正是獨步王的兒子上官飛，地上的屍體餘溫尚在，對此也得做出解釋，上官飛繼續道：“可龍王從沒承諾過不殺人，龍王是北庭的貴客，你們竟敢攔路不許前進，在協議字句上玩弄遊戲，那是自己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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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A$ A5 C& \　　一直以來，前期談判的焦點都是如何保證龍王的安全，北庭與金鵬堡都忽略了讓龍王做出相應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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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O7 v- O　　顧慎為重新上馬，下令全軍繼續前進。

. l/ c/ x3 J* j2 I( o3 l0 L　　北庭軍隊首先撤退，剩下一千多金鵬軍讓在路邊，任由龍軍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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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6 G$ n  B5 ~5 c- h4 \　　顧慎為剛一到達通天關，就有北庭使者趕來，先是為先前的攔路事件道歉，隨後要求補充協議，自此，龍王也不能亂動刀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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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 B' e* k, h　　三千龍軍在通天關城外駐紮一夜，次日一早原路返回，興奮異常，回到南部營地之後將龍王殺人的場景添油加醋地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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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言總是快於最迅捷的駿馬，顧慎為還沒進入北庭疆界，龍王連斃十幾、數十名殺手的事蹟已經傳遍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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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e' y% j　　顧慎為到達通天關的第二天見到了上官怒，知道這是衛嵩送給自己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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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三卷 暗夜陰影 第五百二十五章 印記


4 e% F! f! I: \' n　　上官怒還記得那個下午：少年正在刻苦練刀，猛回頭發現自己，立刻露出憤怒與仇恨的表情，好像馬上就要撲上來，可馬上又恢復奴僕的恭謹。

' U3 b+ l- m$ @$ r/ W. q　　當時的兩人實力差距巨大，現在仍然如此，只是強弱發生了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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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自己的奴僕，上官怒提醒自己，進到龍王的房間時昂首不拜，冷冷看著對方，突然之間，又恢復了幾分八少主昔日的風采。

; a& T, Q: N1 U9 o5 W0 N7 {　　龍王邀請他來的，既然躲不過，上官怒不想再跑，總之自己已遭眾叛親離，避開龍王也會落入金鵬堡之手。

　　死到臨頭，反而擊破了對死亡的恐懼。

　　顧慎為從來沒將上官怒當成過主人，他抬頭看了一眼，驚訝於對方竟然變得如此蒼老，於是說，“好久不見，真高興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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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怒一愣，然後明白龍王的意思是說很高興還能親手報仇，“你剛剛同意出使北庭期間不再殺人。”

　　在他的想像中，自己會坦然自若地迎接命運，即使希望不大，也要奮力一搏，但是話到嘴邊，還是忍不住尋找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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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d1 N$ G; c8 u　　顧慎為剛與北庭使者談過話，對方及時堵住協議中的漏洞，要求龍王今後除非遇到挑釁，不能在公開場合隨意殺人，上官怒絕不想挑釁

　　“是。”顧慎為承認這一點，多虧張楫當年的教導和在白衣院看書的經歷，他比大多數人都擅長從字面上尋找破綻，只是這項能力常被龍王與殺手的身份所遮掩，“但這是我和北庭以及金鵬堡的協議，對外人無效，你還是金鵬堡的人嗎？”

  I3 m# J7 p0 D　　上官怒曾經夢想過在中原的扶持下攻佔金鵬堡奪得獨步王之號，所以他認為自己是流落在外的石堡主人，但是當王主展示出遠遠超出意料的野心時，夢想與自信同時破裂，他終於承認自己再也不是石堡的成員。

　　金鵬堡曾經是他的庇護外殼，被上官怒親手敲破，他不想自怨自艾，更不想就此屈服，於是鼓起全部勇氣，拔出狹刀，“來吧，歡奴，讓我看看你的刀法是不是像傳說中那樣強大。”

- E2 \  O5 B! w　　上官怒希望用從前的名字激怒對手，這是殺手不得不正面對敵時常用的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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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4 H0 f0 o1 @5 q- W　　可他顯然用錯了招式，龍王對此無動於衷，甚至沒有拔刀，好像上官怒只是一個揮舞著玩具的小孩子，無需特意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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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挽起袖口，露出右臂上的烙印，一個醜陋的傷疤，永遠無法抹去的“歡”字，這是每一位金鵬堡奴僕，無論地位高低，都有的標誌，只是字樣不同。

　　“我每天都會至少看一眼，想一想金鵬堡的可笑，以為一個印記就能束縛人心，然後提醒我自己絕不要再犯類似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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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兩人見面的第一眼起，上官怒在龍王身上就沒有看到大仇將報的興奮，歲月改變了他的面容，好像也腐蝕掉了龍王的仇恨，現在他才明白，那仇恨早已鑽入體內，佔據全部心靈，不再需要外表的印記。

0 C, W. B# g; C# r　　上官怒握刀的左手在顫抖，也伸出右臂，手掌被王主親手砍斷，換上一隻冰冷的鐵鉤，這是他的印記，他卻從來不敢多看，更不願意在外人面前展示，有時候僅僅是一個好奇的眼神，都會惹來他的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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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  D2 M( X% D* ?1 ~9 m- ]　　進屋時視龍王為奴僕的信心漸漸消失以至於無，他與眼前的年輕人相差巨大的不只是武功，還有意志力，上官怒忽然想到，自己一事無成的原因，大概就是意志力不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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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野心，卻不夠大，只是想重返金鵬堡當上獨步王，與父親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有仇恨，卻不夠深，甚至刻意逃避斷掌的事實，在龍王那金剛山一樣的仇恨面前，他就像一小塊石頭，受到一點外力就會滾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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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6 j3 J1 b$ Q5 A5 l: S　　上官怒的心情剎那間風雲變幻，然後他笑了，仰天大笑，帶著瘋狂與悲涼，突然停下，說：“殺一個人不用這麼複雜，殺人與被殺原本就是一回事，我沒什麼可抱怨的，更不需要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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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給你一個活下去的‘教導’呢？”無論對方的情緒如何變化，顧慎為都不為所動，眼前的上官怒不僅容貌大變，連性情也不能控制自如，已經不配稱作殺手。

　　上官怒早知道龍王會說類似的話，他手中的狹刀垂下，身板卻挺得更直，好像又年輕了幾歲，“鐘衡問過我，兩任都護官問過我，許多人都問過我，我對你的回答跟對他們一樣：我不會告訴你顧氏滅門的指使者是誰，就算是站在閻王面前，經受地獄裡的全部刑罰，我也不會說。”

! c, k4 Z( H' a" P6 {/ L　　金鵬殺手的對外原則之一是不擇手段，但是在內部卻另有一套原則，效力高於一切，它要求殺手們對石堡保持無限的忠誠、保守僱用者的秘密。

6 x; h% h% E# c% `$ s( T　　入海坡之戰，即使明知回堡之後很可能會受到殺頭的懲罰，殺手們仍然護著上官建翼的屍體去見獨步王，心中的想法與上官怒大概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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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N1 _& Z# Y9 i2 F& |- b& u& P　　這種忠誠源自加入金鵬堡第一天就有的恐懼以及多年來不間斷的奴化訓練，是烙在心上的印記。

1 u) ?9 T4 D& C, ^! [6 c% L　　或許還是驕傲，上官怒已經失去一切，身份、地位、武功、野心，只剩下這一點東西。

; I% z) x( R: c5 P$ ?( Y　　即使如此，只要方法得當，仍然能撬開殺手的嘴，顧慎為有過成功的嘗試，剜掉心上的印記比較費事，但不是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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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說，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顧慎為突然說，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因為在上官伐眼裡，你是一個平庸的兒子，頂多算是一名刀主，執行任務的工具，指哪去哪，根本沒有必要將重要的秘密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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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L; B% m9 h+ w3 g4 v" W　　上官怒的臉像是在燃燒，龍王說中了他心事，父親的輕視，正是他命運的轉折點，內心深處，他最美妙的幻想就是父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承認從前看錯了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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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 ?* R2 I4 Z8 q5 Y# p　　這是無法與任何人分享的隱秘，卻被龍王隨口道出。

　　上官怒一刀刺了過去。

　　這一刀仍然迅猛有力，歲月侵蝕了容貌與心境，卻淬煉了狹刀與手臂，三十歲的上官怒，正值巔峰時期，苦練多年的左手刀法，已經超過當年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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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D5 [' R" E7 O　　終於，他有機會見識到傳說中的龍王刀法，簡單、凌厲，在外行看來平淡無奇，只有經驗豐富的殺手才能領略其中的微妙。

　　刀法只是一種方法，有些對武功十分重要的素質，單練一百年也不會有絲毫的提升，比如警覺性，比如對出刀時機的把握。

　　有時候“快”只是一種感覺，時機拿捏準確的一刀，會給對手後發先制的印象，好比隨手一揮抓住飛蠅，就比盯著蒼蠅亂抓，看上去要快得多，雖然前者很可能只是幸運與偶然。

　　真正的高手會將偶然變成必然，將幸運永遠留在身邊。

　　上官怒覺得，幸運從來就沒喜歡過自己。

& {# g9 L6 j4 d6 }  d+ |　　狹刀落地，踉蹌後退，上官怒心中最後一點信心也消失了，將死的恐懼趁虛而入，品嚐最後一刻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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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全身的血都涼了，好像正從一個巨大的口子向外傾泄，他低頭尋找那個傷口，卻沒有找到。

' S/ D& h. \) s' U　　顧慎為走到上官怒面前，手中的五峰刀平放在對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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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怒不由自主地跪下，支撐驕傲的一切都被打破，他正處於短暫的迷茫當中，抬頭看著龍王，嘴巴一張一合，似乎要開口求饒，結果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反而吞進去一點東西。

　　顧慎為在他嘴裡塞進去一粒藥丸，退後幾步，說：“今天，我饒你不死，好好活著，下一次，我會取你性命。”

- X$ O9 C* \6 ]4 y3 h5 @1 t( V, S' ?　　好一會，上官怒才明白龍王這些話的意思，手腳並用，慌張地奪門而出，用盡全部力氣，跑回自己的住處，倒在床上瑟瑟發抖，甚至沒去想龍王讓自己吃的是什麼東西。

　　這就是真實的自己，上官怒對此深感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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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 {; ]/ n　　顧慎為沒有殺上官怒，不是因為憐憫，那是他早已斬草除根的情感，而是因為他與衛嵩有過協議。

0 |+ s4 Z1 F* @4 L9 Q# i2 h7 N" w! ~2 G　　衛嵩會讓龍王見到上官怒，但是只有在成功刺殺老汗王之後，這個人的性命才歸龍王，提前動手，會被視為終止密謀。

　　心中的仇恨越來深，顧慎為對它的控制卻比從前更加得心應手，眼前利益與長遠利益總是存在著矛盾，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協調這兩者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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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2 d2 T& J, v$ R/ P　　跟衛嵩一樣，上官怒逃不出顧慎為的掌握，當顧慎為再想殺人的時候，即使遠隔萬里，也能讓這兩個人乖乖送上門來。

. X$ B6 x" T; F7 ^6 z/ j4 v4 u  }! x2 ?* q　　上官怒剛剛跑出去，衛兵進來通報說上官飛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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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0 ]* B2 u; n" o- g　　上官飛一臉的驚訝，“那是我八哥嗎？怎麼……變化真是太大了，估計八嫂現在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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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Z  p( T7 X- t　　上官飛心中本就淡薄的親情早已消磨一空，對八哥上官怒的現狀，他只感到驚訝，沒有一絲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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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 j0 ]: p　　“什麼事？”顧慎為記得自己沒有召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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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7 ]! V$ o+ P, r6 r6 Z$ Y　　“真是巧，上官雲也來了，而且也是要去北庭，還想跟咱們同行。”上官飛被雙方當成傳話筒，對這個角色他已經習慣，甚至無需多做解釋。

! |' B: ^( X$ r2 |* q* E! `$ Z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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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雲還帶來一個人，從前在學堂裡教書的張楫，不知龍王還記不記得他，老傢伙現在不一樣了，從前就趾高氣揚，現在眼睛都快長到頭頂了，竟然大咧咧地跟我說‘去把龍王叫來，我要見他’，你說可笑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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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一點也不覺得可笑，相反，他的警惕比面對拿刀的上官怒時還要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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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三卷 暗夜陰影 第五百二十六章 懇請


　　“不，我已經戒酒很長時間了。”

　　隨口一句話就能讓龍王親自來拜訪，張楫或許是天下唯一有這個能力的人，但他保持禮貌，站在門口迎接，馬上就注意到衛兵懷裡捧著的酒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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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有一段時間，顧慎為固定讓人給張楫送酒，以示尊敬，這次仍然保持慣例，“真可惜，這是來自中原的女兒紅，現在可不多見了。”

7 v1 K$ i9 [. i3 _　　自從開戰以來，前往中原的通道被封，貨物運轉幾乎斷絕，這一罈酒是璧玉城某家酒館的陳年存貨，價值不菲，顧慎為極少飲酒，只是聽說北庭人善飲，才讓人準備了幾壇，以備禮物交換。

8 I, ?! C- S1 ]; T' |- ^　　張楫身材高大相貌威嚴，當年在學堂裡說一不二，就連獨步王的子女，也懼他幾分，這時舔舔嘴唇，露出一絲為難的樣子，“你是貴客，卻之不恭，放在這裡，咱們可以少喝一點。”

　　這是一場小型聚會，衛兵留下酒罈，向龍王敬禮之後轉身離開，圍繞著一張圓桌，只有五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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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S* P' P　　張楫坐主位，左手是上官雲與上官飛兄弟，右手是龍王與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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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氣氛有些尷尬，上官飛覺得自己很多餘，像是雙面間諜坐在兩方主人中間，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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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g+ p6 o' X; h+ E' b　　上官雲還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臉上掛著厭倦的笑容，目光刻意躲避荷女，他還記得自己被追殺時的狼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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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 j6 _' {- J; P; }　　荷女對自己獲邀感到莫名其妙，不管身處何處，總是冷漠淡然，好像周圍的人都不存在，對眼前的酒菜一筷不動。

　　只有張楫與顧慎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完全沒有敵對雙方的劍拔弩張。

　　張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發出滿足愉悅的吧唧聲，“好酒，能釀出這種酒的人都該殺頭，免得他誘惑眾生。”

' Y8 Z$ V* \; E　　說罷，不太滿意地看了看杯子，放在一邊，拿過來一隻大碗，上官雲馬上替他倒滿酒。

' x+ I- f9 }& {% V7 _　　“今天破例，這樣的好酒要是再送幾壇，連我都要背叛金鵬堡投奔你了。”

　　“求之不得。”顧慎為沒把張楫的話當真，倒是對面的上官雲扭過頭去，神色略顯不悅。

8 I& f  G6 b0 f5 h　　張楫連喝數碗，終於心滿意足，開始說到正題，他看著荷女，說：“你們是敵人，可也都是從石堡裡走出去的人物。”

　　荷女垂頭不語，上官飛嘻嘻笑了幾聲。

　　張楫嚴厲地看著他，“沒錯，我把你也當成人物，因為你是石堡裡最懶惰最無恥的傢伙。”

　　上官飛的臉騰地紅了，他雖然有點害怕張楫，卻不像龍王那樣尊敬，“你……你怎麼罵我？我現在不是上官家的人了。”

　　上官雲笑著打圓場，“張先生說的沒錯，不過‘最懶惰’三個字還是讓給我好了，再加上一個‘最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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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i9 ~. N7 S: i- o% N# F　　氣氛立刻緩和下來，顧慎為也插嘴到，“那我只好領走‘最陰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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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現這些貶義詞竟然帶有誇讚的意思，上官飛高興了，指著荷女說：“我知道她是什麼，‘最狠毒’。”

3 e" D+ B) V5 @4 b# U　　荷女看了他一眼，上官飛立刻加上三個字，“最美麗。”然後轉向張楫，“張先生自己也得領一個詞。”

　　張楫手扶桌面，長嘆一聲，“張某不才，自認‘臉皮最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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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飛愣了一下，覺得這個評語怎麼都不像是張楫，“張先生怎麼會是‘臉皮最厚’？這個詞應該送給上官鴻，只要給碗飯吃，讓他當狗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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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楫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曾經假意輔佐上官鴻，事後又隨手將其拋棄，在他眼裡，這位鴻公子從來就不能算是人物，“我臉皮最厚，因為明知已是敵人，還是要搭上這張老臉，向龍王懇請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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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尊重張楫，因為正是受其影響，他才沒有在殺手的道路上一走到底，而是進入大雪山，決定用爭霸的方式向金鵬堡復仇，回過頭再看，他覺得張楫當年的指引至關重要，遠超教書先生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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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先生請說，小子無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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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小子，你是龍王。”張楫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顧慎為作揖行禮，“謝謝你還把我當成‘先生’，尤其謝謝你的酒，這是我一年來吃得最暢快的一次。”

　　顧慎為扶著張楫坐下，等他說出“懇請”，心中大致猜到了內容。

　　果然，張楫的目光再次投向荷女，“我希望荷女能停止追殺雲王。”

7 \# X, V& Q" R6 Z. r1 I　　荷女仍然低頭不語，好像這句話根本不是對她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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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R1 {/ X% `7 ~　　“我想咱們雙方已經達成協議，出使北庭期間相互罷戰，至於以後，總是敵人。”顧慎為替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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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4 p- X$ G　　“以後的事情不提，就只是這段時間。”張楫自然不會有那麼高的奢望，以為龍王與荷女會永遠罷手，“可協議是北庭、金鵬堡、龍王三方達成的，我注意到，裡面沒有包括曉月堂。”

2 [, B% f" M& w0 ?6 Y, o　　荷女是龍王的貼身護衛，但也是曉月堂御眾師，普通人看重前一個的身份，張楫卻在意後一個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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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想起來，張楫對曉月堂的手段一向深惡痛絕，而且極為鄙視，今天竟然如此看重荷女，讓他有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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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楫提起曉月堂，顧慎為也沒辦法說話了，龍軍與曉月堂只是合作關係，他管不著人家的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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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4 G) D( B+ `+ H3 R　　張楫的臉皮的確很“厚”，繞了一個圈子，他“懇請”的對象其實是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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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上官雲從一開始神色就有點不太自然，頂著“雲王”的稱號，卻要求一個女人放過自己，實在是非常丟人的行為，就連“最卑鄙”的他，也不禁臉紅。

　　荷女好像終於感覺到全桌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抬起頭，進到屋子裡之後第一次說話，“如果他肯向我道歉，我可以暫時放過他。”

- ~+ C4 v& ^$ J5 P/ Y0 o: s0 d　　張楫說是“臉皮最厚”，其實費這些周折，給了荷女很大的面子，沒想到她竟然不知好歹，提出這樣的要求。

　　上官飛事不關己，壓抑著興奮觀賞這場好戲，心裡暗自納悶，怎麼從前沒看出張楫是這樣一個老奸巨滑的傢伙，可獨步王、龍王、雲王都對他禮敬有加，看來還是自己走眼了。

0 ]$ d3 E% t% c6 g' E% ~, s　　張楫轉向上官雲，語氣威嚴，好像對方是一名剛剛啟蒙的學生，而他手裡正握著嚇人的戒尺，“向荷女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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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u! W! R5 w5 R# r7 ^5 C　　上官雲的臉真的有點紅了，但他用笑容掩飾住，起身端酒，沖荷女微鞠一躬，“在烏山放縱手下，無禮對待御眾師，全是我的錯，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我這一回吧。”

# a3 K. m/ ~  M　　荷女也站起身，什麼都沒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算是接受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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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雲則一飲而盡，神色愈發坦然，笑著說：“我還記得荷女當時說我會後悔沒殺她，說實話，我真有點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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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I( ^  J" a4 n% a　　“可你不會後悔今天道歉。”荷女回敬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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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楫不理會這些綿裡藏針式的語言交鋒，雙手一拍，“好了，看來厚臉皮還是有用，雲王，你應該謝謝龍王，沒有他，荷女是不會放過你的。”

1 f9 X6 K, B- Y. g　　“謝謝龍王，可惜你不喝酒，否則咱們也能幹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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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_4 D. {  c) p/ R　　“張先生說了，今天破例。”顧慎為端起面前的酒杯，凝視一眼，喝了下去。

　　上官雲眉毛一挑，學張楫的榜樣換上大碗，大口喝下，“龍王好爽快。”

9 a5 V9 D7 S  W# J, M　　氣氛開始變得融洽了，上官飛知道自己該派什麼用場，他是敵對雙方的聯絡人，誰也不信任他，但都要用到他，在這種場合，任務是插諢打科，避免冷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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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飛很好地完成了這個任務。

　　荷女還是不怎麼說話，冷漠神情卻少了三分，幾杯酒下肚，臉色微紅，竟然顯出一絲柔媚來。

& O7 d4 a2 {" d. O　　上官雲真的感到驚訝了，琢磨著九弟說荷女“最美麗”，倒也不全是空穴來風式的吹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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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 B, e0 @. V  `　　筵席將散的時候，時間已是傍晚，張楫今天好像特別注意荷女，起身又是衝她說話，“既然大家暫時放下干戈，荷女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不用再監視雲王的一舉一動了吧？”

: A% ~" x! |# K% M/ j" k% P　　“喝了這些酒，恐怕我也沒有精力再做這種事情了。”荷女難得一次，說話不那麼直白，讓上官飛感到極為驚訝。

　　顧慎為心中也有點驚訝，上官雲一行人是昨天晚上到的，荷女可沒提起要去監視。

5 i  e' L8 b" `　　五人客客氣氣地分手，讓見到這一幕外人大吃一驚，當晚就傳出種種匪夷所思的謡言。

　　荷女真的去休息了，上官飛卻睡不著，他得找個人傾訴，最好的對象就是龍王，雖然未獲邀請，他直接跟著龍王進屋，為了避免被攆走，馬上說道：“這頓酒喝的，大家真是都使出了絕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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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看出了什麼？”顧慎為也需要一個人整理思緒。

. i( u- M8 X& a+ Q　　“張楫跟上官雲肯定有大計劃，才會這麼低三下四地求荷女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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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 _  p: |* `* N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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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K. x, P" _8 n) W# H& i' l* S) J　　“荷女故意為難上官雲，就是想看看對方願意付出多大代價，代價越大，背後的陰謀也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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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 v5 h/ N9 N% d/ {/ a" L8 }　　“張楫看重你還是有點道理的。”

　　上官飛嘆了口氣，他希望自己早點發現教書先生的能力，如今也不至於流落江湖了，“可他們兩個的大計劃是什麼呢？我覺得龍王已經知道了，而且就是在酒桌上知道的。”

　　“你要是再聰明一點，我就只能把你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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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R8 y5 M; K0 K. Y: A　　顧慎為沒有回答上官飛的疑惑，他當然猜到張楫與上官雲的計劃，因為跟他自己是一樣的，都想在北庭分裂時分一杯羹，只是手段很可能截然相反。
. r7 E* a' s4 z+ [+ R
* i# Q! e; X5 t/ R5 e　　他們仍然是敵人，只是轉變了戰場與競爭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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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暗夜陰影 第五百二十七章 女人


　　張楫與上官雲的“大計劃”很快露出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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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t& J3 h% b) F3 g; V" |# E( {/ e　　出使北庭，顧慎為點選了荷女、初南屏、龍翻雲、上官飛，還有五十名衛兵，女人不太適合出現隊伍中，所以荷女只帶了一個半曉月堂弟子。

5 v  G' Z% h' d　　一名弟子是韓芬，她雖然愛說話，但對御眾師的命令從不打折，大部分時間都跟荷女一樣，隱藏起來，只在必要的時候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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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弟子是韓萱，沒人要她來，可她覺得名珍小姐留在王宮裡很安全，自己可以出來冒險了，所以，未與任何人商量，也未向任何人請示，龍王出發那天，她騎著馬默默混在其中，由於送行的人很多，所以沒人太在意，都以為她捨不得好友韓芬。

　　到了通天關，送得最遠的人，也原路返回，只有她留下不走，韓芬頗為感動，拉著她手，說：“回去吧，不要再送了，什麼時候你出遠門，我一定把這段路程加倍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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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8 k3 N3 X5 f: _　　“回去？回哪？我要跟著你們一塊去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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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Q# Q& `. G0 H) V　　韓芬雖然腦筋簡單，但她是曉月堂弟子，對命令有一種本能式的敬畏，韓萱的自行其事著實在讓她大吃一驚，“可是……可是龍王和御眾師知道嗎？”

9 B# y7 B4 `* V5 ]　　“誰知道，他倆那麼聰明，沒準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0 _2 w2 ~. C8 Z% U9 q　　韓芬不敢保密，找來荷女，面對曉月堂御眾師，韓萱更加理直氣壯，“不行，瞧瞧你們這夥人，都是小孩子嘛，一個個心眼太多，我得看著點，萬一你們把韓芬扔火坑裡，她也不敢吱聲，只好我來救她。”

- }3 ~4 L1 J( U$ {0 B　　荷女將夥伴拋棄在礦洞裡，韓芬從沒當回事，韓萱卻一直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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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好友的善意，韓芬更加感動，臉色卻嚇得蒼白，對御眾師如此不敬，她想都不敢想。

% A) E: }4 v$ i% l- p6 Q. J$ e* d　　意外的是，御眾師竟然點頭同意了，“你也算半個曉月堂弟子，今後得聽我的命令。”

+ H4 _( S+ S, Z. {　　“正常命令，聽，跳火坑的命令，不聽。”

　　荷女還是沒有發怒，也沒給她下命令，由著韓萱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正是這半個弟子，比整個弟子都扎眼，她不懂得如何隱藏，更不願意隱藏，騎著馬，跑前跑後，總是把剛剛藏好的韓芬給挖出來，實在無聊的時候，她就找人說話，不管熟還是不熟，美其名曰探聽情報。

　　嚴肅整齊的使者隊伍因此出一點偏差，許多人都搞不清這個女人的身份地位，礙於龍王的顏面，沒有表示出太明顯的驚訝。

　　可就是顯得多餘的韓萱，首先發現金鵬堡隊伍中的異樣。
( ^- U7 m% W* u# T6 E' z' y
5 r3 W0 i$ o5 V  o( w5 z9 |4 B　　說起來金鵬堡也沒有特意掩飾，只是兩支隊伍表面和解，暗地裡仍然勢同水火，相互間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就怕惹起不必要的猜疑，中間還隔著北庭騎兵，因此，同行的頭一天，顧慎為連最簡單的情報都拿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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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萱是個例外，在隊伍中“探聽情報”的過程中，她先是檢查己方的五十多人，接著是數百名北庭護衛騎兵，這些人太愛開玩笑，總說一些她不太懂的“情報”，韓萱越過去，跑到金鵬堡的隊伍裡。

4 h; ^  B; W" T; U: z: a　　她很快被攆了出來，於是又跑到龍王身邊，與他並駕齊驅，“怪不得你們都不喜歡金鵬堡，他們實在是太無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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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別人礙於龍王的面子容忍韓萱，顧慎為卻是因為荷女才留下這個奇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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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鵬堡人多，一百零六個，不過不用怕，我能對付四五個，你跟荷女每人再對付五六個，還是有勝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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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u/ X- b, ?　　“龍軍跟金鵬堡休戰，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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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z; D5 M: j5 H　　“真不打了？”韓萱吃驚地大聲嚷道，“我還以為你們都是騙人的呢，陰謀詭計、暗殺綁架，我都準備好了，怎麼說不打就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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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8 U, N9 {- i" z7 C, `　　這時離開通天關才半天而已，顧慎為開始考慮找個什麼藉口支開韓萱，比如晚上把她捆起來，扔在草叢裡，等過路人搭救，以後就說是金鵬堡使的壞，估計她也分不清。

, L. ?) S9 E/ i! e) d' N/ T% r　　“有些事情是不能騙的。”顧慎為也只是想想而已，韓萱已經跟著龍王亮相，單獨回去，恐怕沒辦法活著回逍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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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F: c3 ^+ h　　韓萱嚴肅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 t' O% {5 j! g' U% r1 W3 M2 C9 D9 i　　“你最好……躲起來，跟韓芬藏在一塊吧。”

3 i5 s. M+ D3 P! s. O  G. |3 T0 c# ]　　“為什麼？”

　　“隊伍裡全是男人，北庭人不懷好意，你不害怕嗎？”

　　“這有什麼害怕的？再說隊伍裡不全是男人，荷女跟韓芬……還有金鵬堡的女人，加在一起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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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e& c6 e/ B　　顧慎為勒住繮繩，“金鵬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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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一二三四……一共七個，穿著男人的衣服，他們攆我走，不想讓我靠近，可是我一經過，就聞到香味了，我想，這肯定是一個小姐和六名丫環，金鵬堡還是比吞風峽有錢，六個人服侍一個，真不嫌浪費。”

6 S" t# `0 y. O7 g" E4 o: _　　上官飛也騎馬走在龍王身邊，聽到這話，與龍王對視一眼，點點頭，表示自己會弄清這件事。

　　當天傍晚，上官飛藉口代表龍王感謝張楫與上官雲昨天的宴請，表示到了汗王龍庭一定要回請，在金鵬堡的隊伍裡兜了一圈之後，他拿到了必要的情報。

2 N/ S# J, t* S* H　　“還真有女人，韓萱的鼻子比一群男人的眼睛都好使，你猜女人是誰？”上官飛狡黠地問道，跟隨龍王久了，他也不再時時膽顫心驚，覺得自己擁有稍微隨意一點的資格。
! o: A$ ^* f0 ?4 T9 y- g
* j, [' U+ L/ D4 K* }* t; c8 X1 \　　顧慎為心中已經猜出一點眉目，“獨步王的女兒年紀都大了，大概是要派孫女上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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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 ]/ z0 ^7 [* z* }: Y6 \" `　　這種事不算太意外，難不住龍王實屬正常，上官飛撇撇嘴，“是大哥的女兒，今年十六七歲吧，記得她比我小不了多少，唉，不知道要送給北庭的哪個老頭子，千萬別是多半截入土的老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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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飛竟然對親人的遭遇表現出一點惋惜，這讓顧慎為很是意外，不由得多看他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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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N  `/ p, }　　“我沒別的意思。”上官飛有點臉紅，好像做了一件錯事似的，“就是……大哥死的挺慘，他的兒女……可能還是嫁到北庭更好一點。”

* T% @/ h) E3 U. c+ N0 P7 H/ {( r　　金鵬堡大少主上官垂是由顧慎為和上官飛共同握刀殺死的，不知為什麼，上官飛從不在乎殺人，唯有對那一次似乎沒辦法坦然忘記。

　　上官飛的惋惜一掃而過，他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無意再替別人操心，“又是聯姻的老路子，不過經久不衰，說明它還是有效。龍王能猜到張楫想討好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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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K. c: o8 T5 L% ^5 ]　　顧慎為搖搖頭，在見到方聞是瞭解更多的北庭情況之前，他不想胡亂做出判斷，那會干擾他的計劃。

' o  x& D, P& _7 J5 D　　“女人，真不明白，女人怎麼會有那麼大的魔力，娶了獨步王的孫女，就能保證忠心不二了？”上官飛不解地搖搖頭，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龍翻雲。

　　女人當然沒有這種魔力，大多數時候，她們只是一件特殊的禮物、一份信任的象徵，真正令雙方聯合起來的原因通常不為人知，於是大家的關注就只好放在女人與聯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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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 o# y( F4 X/ j, l+ |: J　　顧慎為越發對張楫的“大計劃”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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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才只是第一天行程而已，為了見老汗王，他們要在草原行駛近二十天，還有不少時間讓敵對雙方互相刺探。

; B* b/ w/ n, v2 `& H) i2 p　　北庭人民自古逐水草而居，本部沒有城市，老汗王所在的地方就是“龍庭”，類似於其它國家的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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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北庭與中原關係緊張，大戰一觸即發，為了保護臥病在床的老汗王，龍庭自然要遠離邊境，設在草原深處。

" o& K' z# ~1 v4 m+ h9 [3 g　　負責保護並帶路的是一支北庭騎兵，五百人左右，他們可不管隊伍中有沒有女人，行進的速度非常快，倒不是他們特別著急，而是當天必須趕到下一處補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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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補給點其實是北庭各族的臨時村落，舉著老汗王的旗幟，一行人受到極為熱情的款待。

　　顧慎為很快就發現，獨孤羡說的沒錯，北庭雖然族群眾多，有時候甚至連語言都不相通，但是對汗王家族的崇拜卻根深蒂固，每到一處，老汗王的旗幟都會得到妥善保護，常有普通牧民聞訊遠道而來，遠遠地向旗幟敬拜，替老汗王的健康和家中的牛羊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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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庭騎兵頭目是一名千夫長，母親來自老汗王家族，對此極為得意，總是掛在嘴邊，也總是能得到接待者的羡慕。

　　由這樣的人民組成的軍隊，的確不太可能向外姓人，更不會向外族人效忠。

0 j, v* ^. F. Z( P8 Y+ ]; R' w" [　　借助傀儡似乎是唯一的選擇，顧慎為猜想張楫的計劃也不外如此，獨步王孫女將要嫁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金鵬堡的人選。

　　顧慎為也有人選，但那是衛嵩提供的，說到底是中原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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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 b. M3 l8 ^2 k# h& O# W　　他希望方聞是在這段時間裡能取得一些支持，有些話在信中沒辦法說，只能等到見面詳談。

  N6 e# T; e- [　　牧民對老汗王的崇拜也讓顧慎為明白一件事，刺殺絕不是好主意，只要有一點風聲洩露，再多的龍軍也會被十幾倍的北庭騎兵吞沒，等老汗王自然死亡，會更穩妥一些。

　　在摸清北庭的實際情況之前，顧慎為的計劃還只是一粒粒散落的珍珠，最後需要一根實際的線，將其中幾粒串連在一起。

# s/ v! i# C! s  h; V9 P　　只需幾粒而已，顧慎為相信，沒人能猜出他的計劃，就算是張楫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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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三卷 暗夜陰影 第五百二十八章 相遇


　　從通天關出發的第十天，顧慎為一行人遇上了上官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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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遭遇純屬偶然，上官如寫過信說自己會接受北庭小閼氏的邀請，行進路線是從香積之國出發，經由逍遙海，走東北出口，由璧玉城東邊的千騎關進入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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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k8 j9 K4 ~& ?, N9 R, S' D　　千騎關的名字有點來歷，當年上官怒與大頭神聯軍就駐紮外關外不遠，後來變成中原的軍營，獨步王起事的時候，上官雲由小宛國率領千名騎兵突襲中原軍營，成功驅走家門口的隱患，隨後在山口營建關卡，命名為“千騎關”。

  ^1 J5 D7 K, E! D  z　　上官如出發得比較早，當她到達逍遙海時，顧慎為正在疏勒國，故意多等了幾天才出發，有意讓她走在前面。

　　因此，如果一切正常，分走東西線路的兩撥人本不應該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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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p" `  e! k/ H　　不正常的事情發生在千騎關，上官如在關外住了一夜，是夜三更，五名來歷不明者潛入營地，闖進一頂帳篷，還沒等動手，就有女兵驚醒，發出尖叫聲，幾乎傳遍整個關卡。

　　潛入者逃之夭夭，營中無人受害，上官如加強警備之後，很快安靜下來，可是卻有一個人被惹惱，發誓非抓住這幾個膽大妄為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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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老頭只留下一句話，“隊伍中男人不多，我得負起責任。”說罷躥了出去，一追就是五天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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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凌晨，上官如已經等得不耐煩，正打算再等一天就出發，木老頭回來了。

　　在他前面，五名衣裳破爛的男子，每走十步就跪下磕一次頭，額上已經鮮血淋漓，好像虔誠的信徒在發願禮拜神佛，來到營地門口，嘶啞著嗓子承認自己禽獸不如，哀求女兵們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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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0 B7 a8 u9 l　　木老頭抓人用了一天，剩下的時間都用來強迫五人磕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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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Q; X8 m" r8 i' V" U　　五人都是流浪刀客，偶爾客串強盜的角色，聽說香積之國的女兵個個貌美如花，忍不住動了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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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還年輕，沒聽說過木老頭的威名，否則光憑這個名字，就足以阻止他們的行動。

- r( Y; l5 S" v3 N　　木老頭圍著五人繞圈，誰的姿勢不標準，有敷衍的嫌疑，他就飛起一腳，“要不是我向好姑娘發過誓……”

　　木老頭每次說出這句話，就有至少一名刀客要倒霉，他們對這個“好姑娘”無不又怕又恨，不知道這個邪惡的小老頭到底發過什麼誓言。

　　香積之國“女王”狠辣的名聲就是這麼來的，那五人獲釋之後到處宣揚自己的奇遇，開始的時候還想編造謊言說自己差點得手，可額頭上的傷腫一時半會不消，讓他們的話可信性大打折扣，於是開始渲染女兵們的可怕，暗示自己能活下來已屬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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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5 H, v. A　　結果他們竟然因此在各個酒館和篝火營地裡大受歡迎，於是上官如和她率領的一千名女射手“狠”名遠播。

3 j6 a' Q- a7 m% ?  ]5 l　　這種說法傳到璧玉城，居民們紛紛以過來人的身份表示對此一點都不意外，“那可是十公子，當年火燒璧玉城的事都做過，哪來的不開眼狂徒，敢去招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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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海坡之戰已經令香積之國女兵的勇猛印象深入人心，再想改變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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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F" f1 E/ z# L/ l　　上官如也不想改變，別人的看法她不在乎，溫柔嫻淑也從來不是她的強項，想培養也無處著手，何況“狠辣”的名聲也有許多好處：護送兼嚮導的二百名北庭騎兵，一路上小心翼翼，從不敢有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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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g! H3 F3 y; G( i7 s　　上官如帶領千名女射手，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在龍王與北庭、金鵬堡的停戰協議中，將她也囊括其中——而是應小閼氏之請，準備演示技能的。

　　對這件事，木老頭比上官如更在意，“閼氏就是北庭的王后，不過北庭跟別的國家不一樣，有兩位王后，一大一小，大閼氏是汗王的第一妻子，通常不由汗王自己決定，幾大後族部落輪流作莊，小閼氏就不一樣了，汗王喜歡誰就是誰。”

$ F6 i. ^4 n5 t: c3 P; A3 G3 b　　木老頭常年在天山以北地區活動，對北庭十分瞭解，說起來自然頭頭是道，“所以，小閼氏總是很受寵，據說現在這位小閼氏更了不得，十幾歲出嫁，不到一年就獲得封號，而且還擁有自己的一支軍隊，怪不得她對你感興趣，你們兩個在一起，肯定有的聊。”

$ ^* I: r8 q' Y! ^) C( R　　“這不是我的軍隊，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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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N# \8 s( i# K( i! e　　“對，你只是替龍王訓練，可你不覺得自己對她們的責任比龍王更大一些嗎？香積之國女兵已然天下知名，乾脆就讓名聲更大一些，否則的話，只會惹來無窮無盡的野心與貪婪。”

; E2 L. i& \$ y8 l1 v5 B  Q6 D1 p　　千騎關的遭遇印證了木老頭的說法，名聲更響的香積之國女兵，果然也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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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支隊伍是在一處部落相遇的，有人驚喜有人意外，接待者頗為忙亂，但是禮數一點都不缺，食物也極為豐盛，只在安排營地時稍微有點麻煩。

9 [9 z* ?9 f3 m/ u  Z　　龍王與金鵬堡必須分開，雙方雖然停戰，但是沒必要考驗這次停戰的可靠性，香積之國的女射手得跟所有人分開，名聲的保護畢竟是虛幻的，還需要實際的防衛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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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紮營完畢，已是深夜，對北庭人來說，一切都可以省略，唯有洗塵宴必須照常舉辦，就算是凌晨，也要擺出層層堆疊的食物，務必讓客人吃飽喝足。

1 q# i- u* o# W7 {　　兩支隊伍合併已有幾個時辰，直到這個場合，顧慎為與上官如才真正見面，互相點頭致意，上官如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此後各被一群人包圍，再沒機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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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庭人的風俗是不允許本族女子參加酒宴的，面對上官如和她帶來的部下，都感到有些尷尬，可是沒多久他們就發現，真正豪爽的客人其實是這些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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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o( u/ o8 Q* l  G& ^　　顧慎為不怎麼喝酒，通常由龍翻雲和上官飛代勞，大雪山劍客的脾氣頗符合北庭人的口味，酒量更是勢均力敵，龍翻雲如魚得水，上官飛在一邊幫腔，應對得不錯，但龍王才是正主，他不參與，總有些冷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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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4 K& w5 |8 h. G9 Z　　另一邊，上官如酒量不錯，關鍵是來者不拒，舉止灑脫，絲毫沒有女孩家的扭捏，她挑選的屬下也都是女中豪傑，跟一眾男人拼起酒來絲毫不落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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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B/ `' D& Y  I8 L　　喝到興起，酒宴進入無拘無束的階段，身份、地位變得無關緊要，一臉風霜的北庭將領手舞足蹈，香積之國的女官放聲大笑，就連一向嚴肅的張楫，也面紅耳赤地跟一名小兵划拳行令，將戒酒的誓言拋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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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張楫來說，有些事情他不屑於做，有些人他不屑於拉攏，當年的歡奴，沒機會見識他的表演天賦，這些天的行程，卻讓顧慎為認識到教書先生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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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h( k2 v7 L, ~1 A1 u　　這才是龍王需要的軍師，可惜——顧慎為只能用這兩個字表達自己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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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龍翻雲已經被幾名北庭主人拉到上官如那邊，上官飛自然緊隨不捨，順便跟妹妹打個招呼。

　　如果早知道喝酒有這麼重要，當初會不會跟著師父鐵寒鋒沾上酒癮呢？顧慎為覺得自己不會，有所得必有所失，鐵寒鋒成為一名精明的生意人，卻再也不是第一流殺手，顧慎為不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 ~& T( B$ A　　他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熱鬧，偶爾瞥一眼熱鬧的核心人物，打算過一會就告辭休息。

% k- @! E0 H! |' }( [9 X- m; c　　除非受到特意的邀請，荷女從不參加這種活動，但她並非天生冷漠，願意的時候，同樣能以截然不同的面貌討得所有人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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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想知道真實的自己是什麼樣，如果沒有滅門慘禍，他一定跟現在有很大區別，可他找不到線索，十四歲之前的經歷恍如隔世，少年的形象已經模糊到只剩下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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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雲不請自來，坐在龍王身邊，一手拎著酒壺，一手拈住杯子，臉色微紅，也望著熱鬧的人群，像老朋友一樣保持著沉默，好一會才說：“瞧她，如果是名男兒，我甘願放棄一切，專心輔佐她登上王位，上官家的人，只有她才適合稱王，因為她有上官家的全部優點，還有上官家最稀缺的特質——善良。”

3 {! p) v2 ]! z　　這樣的話從獨步王的兒子嘴中說出來，帶有一點諷刺意味，可上官雲的態度是認真的，說到最後，他搖搖頭，“可惜……”

　　前後不到一刻鐘，又有一個人想到“可惜”這個詞，顧慎為站起身，“可惜上官伐沒有懲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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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T, P3 F+ V　　上官雲笑了幾聲，“他為什麼要懲罰我？那是上官建翼的失敗，我從一開始就反對他的做法，如果按我的意思，咱們雙方就根本不會有戰爭，你我二人應該正坐在一起商量怎麼瓜分西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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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個愛幻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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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雲止住笑容，“當整個世界都不真實的時候，就只有幻想才是真實的。你覺得什麼才是真實？仇恨嗎？告訴我，為了取得報仇的力量，你已經偏離仇恨有多遠？以後還會妥協到什麼程度？在這頂帳篷裡，有三個姓上官的人，你為什麼不動手？”

　　上官雲擁有蠱惑人心的能力，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引導對方順著自己的思路想下去，顧慎為馬上提醒自己要小心，於是轉身向帳外走去，根本不回答他的問題。

　　外面夜色正濃，初夏的空氣柔暖適意，他看到遠處天邊的星光在奇異地晃動，很快明白過來，那是不是群星，而是無數支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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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s8 x4 M" Q　　一名北庭哨兵急匆匆地騎馬跑來，翻身下馬，差點撞在顧慎為身上，衝進帳篷，大聲喊道：“敵人來襲！敵人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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