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步步高 第11章 另闢蹊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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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4 a2 k, d" _' x. D J5 S; } 傍晚，老虎關閘口落鎖，關內燈光漸次熄滅，而帳房院內依舊掌著燈。葉小天一行人就住在這個院子裡，幾處廂房耳房都被他們借用了，白天老虎關的帳房先生們照常在正房裡辦公，他們則在庫房查帳，晚上則借用辦公場所休息。/ {4 G) E' {- f: b% |1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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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的住處相對於其他幾人要寬敞的多，畢竟身份擺在那裡。但是一下子擠進五六個人之後，也嫌擁擠了些。爐子上煮著茶，幾個人或坐椅或坐榻，在幽暗的燈光下討論著今日查帳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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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循天道：“老虎關的人對咱們很有敵意啊，想查點什麼，總被人盯著、防範著、戒備著，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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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l8 H1 L) R: H7 T0 o 葉小天笑道：“這才正常。咱們是外縣來的，就這一點就很令人反感了，何況如果咱們在他們這兒真的查出了問題，他們也脫不了干係，能把我們當貴客那才稀奇。這種情況我們出發前就已預料到了，地利、人和，我們是一樣也不占的，困難確實很大。不過，這件案子，還是要查下去，你可有什麼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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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這個，蘇循天就一肚子氣，恨恨地道：“我這幾天注意觀察，特意挑了兩個看起來在老虎關混的不怎麼如意的貨色親近，可他娘的，這兩個混蛋，一個色鬼，一個酒鬼，酒來杯乾，色來不拒，可就是一句有用的話都沒有。老子被他們給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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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別人都當笨蛋，還怪人家把你當笨蛋？”4 m0 W! d7 L2 f# f% E+ k&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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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苦笑著搖搖頭，又看向稅課司的人，那人道：“卑職等這幾天跟定了他們稅課司的人，不管他們怎麼冷言冷語，卑職只當沒聽著。細心觀察之下，倒是發現他們的確有些不太正常的地方，不過現在已經引起龐大使的警覺。卑職再想繼續查下去怕是很難了。”; Y2 n$ F7 P4 M8 ]; j
% r! d$ _$ `. b 葉小天眼神一亮，忙道：“你說的不正常，是指什麼？”' x5 m/ {0 N; x, g1 J9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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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微一笑，道：“縣丞大人，卑職是在稅課司做事的，對於稅課司的習慣、章程，都瞭若指掌，所以裡邊如果有什麼不對勁兒，下官嗅得出來，這只是一種感覺。真要說個子丑寅卯，卑職還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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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U; P- M; }- e/ l 葉小天點點頭，他理解這種感覺，這就像動物的本能，不過動物的本能是天生的，而他這種“嗅覺”卻源於他對行規、習慣的瞭解，也就是經驗，你真要他說出個道理，很難。" @" L5 g+ A0 h/ O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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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道：“那就說說你的感覺。沒關係，咱們是集思廣益，我不一定要你說出根據。”' l3 [, q1 r7 N
0 o$ ?1 D# X* g9 x5 V 稅課司那人道：“是！這幾天，有些過路行商把卑職當成了老虎關的人。以為卑職是新來的，對卑職頗有結納之意，卑職從他們的言談舉動中就感覺到，這個稅關的人一定有收受好處循私舞弊的事情。只是無法確定是否和走私違禁品有關。”; t- v0 B) H0 B! }- P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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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輕輕皺了皺眉，他知道，循著這個方向查下去。或者會有所突破，但現在龐大使已經提高了戒備，這已不再可能。他又看向華雲飛，華雲飛一臉苦笑，對他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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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位枯瘦的老者突然咳嗽一聲，對葉小天道：“大人，請恕老朽說句洩氣的話，老朽以為，我們從他們的帳目上，是不可能查出什麼問題的。”: r6 D9 }) Y0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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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先生叫南可，是洪百川府上的帳房先生，因為葉小天和大亨的關係，所以對南先生很信任，讓他當了這些帳房先生的管事，對於他的意見，葉小天還是比較看重的，馬上追問道：“南老先生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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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s/ _) T* ^5 Q 南可拱手道：“大人，老朽先查的就是近一段時間裡有關常氏車馬行和胡、呂兩家商行的帳，從帳目上看，沒有什麼問題，與咱們在葫縣那邊統計的帳目完全能夠對得上。/ @* z! A+ ]$ h) P. q
% X& F+ }; [. A4 B' o 大人既然吩咐嚴查這三家的帳目，顯然心中已經有所懷疑，可這三家的帳卻完全沒問題，那說明什麼呢？要麼，這三家其實很清白，大人您查錯了方向，而對這一點，老朽以為不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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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s7 I+ [% N) l9 o# W1 o 倒不是老朽恭維大人，而是因為這三家中，常氏車馬行原來就是齊木的車馬行，如果說咱們葫縣真有人與緬甸有關係，長期從那裡向我大明輸運私貨，那麼最可疑的就是常氏車馬行，其他車馬行更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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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q/ |7 Z) w; d$ U- i 而那些商家裡面，如果胡呂兩家沒問題，那就得把所有商家、所有帳簿從頭查驗核對一遍，這樣的話，就算老朽等人日夜不休，沒有個三五個月的時間也辦不到，而大萬山司會任由咱們在這兒查上三五個月嗎？. z, w, s {) G, ?% @
) ^/ z1 \, B" y/ S+ J1 u 恐怕大萬山司的土知縣那麼痛快地答應讓咱們來查帳，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如果咱們不能儘快有所斬獲，大萬山司和卡在我葫縣的眾多商賈士紳們，就要向大人您發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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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因為葉小天和羅大亨是好兄弟，而南先生已經在洪百川府上做了十多年的帳房，已經把自己視為洪家的一員，所以對自家少爺的兄弟肯推心置腹，否則這番話他絕不會出口，可是他的這番大實話話卻使得房中氣氛更加沉重起來。, E) {0 G. P( m5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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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偉暄拱拱手道：“大人，小人有話說。”& z" o# Q! k# D; N2 B
z( m- k8 v- g' t, ~+ d: x8 C8 T 葉小天立即把目光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孫偉暄道：“承蒙大人看重，小人很希望能為大人做點事情，不過說起稅課，稅課司的老爺們比小的熟悉，說到查帳，小人連南老先生的一根小手指頭都比不上，至於官府裡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小人也沒有蘇班頭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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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偉暄雖是貌相粗獷性情爽朗的漢子，可是做生意的哪能沒點八面玲瓏的本事，他雖未必長袖善舞，但這幾句話卻也先習慣性地把眾人都恭維了一番，這才提出自己的見解：“所以，小人就從其他方面著手，想著萬一能有所發現。”1 c$ u/ t' e5 s, k) }) D: i7 P
) `1 ^' |2 `# i; U- h3 E2 { 孫偉暄微微笑了笑，道：“小人這幾天也把老虎關裡裡外外轉悠了個遍，後來見沒有什麼發現，小人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就往月亮灣跑了一趟。”, G# |. @ {9 o) P: v2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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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循天納罕地道：“你去月亮灣做什麼？那兒處在我葫縣關卡和大萬山司關卡的中間，月亮灣左右兩岸是崇山峻嶺，車輛、貨物插翅難飛，只能走渡口，根本做不了手腳的。”+ D6 E/ S# ~6 M$ x* o' t9 v, T
) L/ ~1 _/ \' R! q) f) H) L7 o' \ 孫偉暄頷首道：“蘇班頭說的是！小人也是別無主意，抱著萬一的可能去轉轉。小人想，如果真有人販私販禁的話，那他這一路下來，各處關卡肯定都有收買的人，所以咱們葫縣關卡和大萬山司的關卡上，未必就不會在帳簿上做手腳，可是月亮灣渡口卻不一樣。”7 j/ b8 ^6 A! a4 d% G6 a
# s3 B1 L3 Y1 x9 H: U( b$ a 葉小天微微蹙著眉，思索著道：“月亮灣渡口？那裡擺渡的都是民船，能查到什麼？”$ Q0 {, N* r* s+ n! i2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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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偉暄得意地一笑，道：“大人，這月亮灣渡口從太祖年間驛道建成就開始啟用了，迄今已有兩百多年，船工們也早不是零散經營的局面，他們早在幾十年前就有了船行，而且只有一家，所有船工水手、裝卸力工，都在船行裡謀口食。( w, P+ T. A2 H. C
( H* I; u/ M2 i7 [! Q t 小人以前押運貨物過渡口時，偶然發現他們對過往商行和貨物是點檢數目、進行記錄的，對於貨物他們當然無權查驗，但是他們會記錄這是哪一家商行或車馬行，運了多少箱多少筐，以此索要擺渡費，並向船工和力工們發工錢。”3 p+ J5 P5 L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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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緊張地道：“這種帳簿冊子，不會用過之後隨手丟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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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5 K M/ W) ^2 m6 O# d- e 孫偉暄道：“小人也擔心這一點，所以才去查看。小人和那船老大本就是極熟的，旁敲側擊一番，才知道，他們不僅記有裝船的詳細記錄，連時間都有，而且這些帳簿都要上交帳房，不會胡亂丟棄！”! b& a7 W; }3 v, x% L9 V;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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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哈哈大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偉暄，這一次，你立下大功了！”/ ]3 b: T N$ B! ~3 ^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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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霍然站起，眾人也隨之站了起來，葉小天沉聲說道：“今日之議，各位務必守口如瓶！明日，咱們就‘無功而返’吧！哈哈……”4 P: y4 q' G z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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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Y2 U! R& f# G! M6 y 月亮灣作為附近百姓謀口食的唯一來源，船行的競爭也是異常激烈，兩百多年來，這渡口的主人幾易其主，從二十多年前開始由涼家一統天下了。這一代的涼氏船行東主叫涼青衣，所有船工水手都在他手下謀口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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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w0 u- V$ Y6 D% Y4 F H0 A9 O 涼家對船行的管理經過數十年的錘練已經非常嚴密，除非涼家的管理者自己昏了頭，出現重大過錯，又或者是戰爭、官府的特殊原因，否則足以保證涼家世世代代靠這個渡口生活，已不可能出現對他的威脅，因為憑著涼家對兩岸渡口的全面壟斷，其他人根本沒有機會發展起來。% f% w6 W e+ c5 g+ _+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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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青衣現在即便不去碼頭坐鎮，坐在家裡也能財源滾滾。但是涼青衣並無懈怠，每日風雨不誤，必定到他的水上王國去巡視一番，就像一位獅王每日巡戈它的領土。; O: U- T" T% ~# z4 c, O"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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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一大早，涼青衣一如既往地趕到碼頭，在幾位大管事的陪同下，慢悠悠地巡視著他的江山，享受著船工、力工們敬畏如帝王的目光，忽然，一個樣貌清秀、笑容可掬的年輕人攔在了他的面前。3 a2 r3 y w9 e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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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青衣不悅地皺了皺眉，馬上就有一個船行大管事沖著那人喝斥起來：“你是幹什麼的，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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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船主，是吧？”8 q( J, n% X3 U"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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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笑的天官賜福一般：“本官葫縣縣丞葉小天，久仰涼船主大名，可惜緣慳一面，深以為憾。今蒙友人饋贈上好蒙頂石花三兩，不忍獨享，有請涼船主赴捨下一聚，共品香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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