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異俠] 冰臨神下 -【死人經】《已完本》

1月23

第五卷 刀劍鋒寒 第八百四十九章 峰頂

8 K; \4 p7 @* s" N1 p8 Q; n    顧慎為看了一會，確定韓芬穿著衣服，於是在刀鞘上敲了兩下。
8 \6 w1 I; ^$ T) O
    韓芬猛地坐起，呆呆地向前方凝視片刻，扭頭衝著龍王露出微笑，“從來沒睡過這樣的好覺。”

    顧慎為一愣。
, R+ c7 y) y9 A' E9 s. B, F
    “天亮了嗎？”
7 k8 d% [, [+ V# Z5 E4 j: \' l
, g  E  m" j6 p) P! _: h    顧慎為又一愣，稍作回憶，相信自己絕未遭到跟蹤，韓芬與上官如說出近乎同樣的話，只能理解為巧合，也證明過去的一晚有多麼平淡。
+ T" h' f  @/ h, ~( S1 w
    那是他多年未曾奢望過的平淡。
/ O( n. s' M( W: g
    “這是我的帳篷。”
# n# k) \# I  q' _
    “對啊，空著也是空著，你回來了我就走唄。龍王，我覺得你應該改善一下俘虜的待遇……”

    “找我有事？”

8 {8 R; ?8 P) U    韓芬撓撓頭，“等等，我剛醒，記性不好，昨天晚上還盡做夢，雖然都是很有意思的夢……”

    顧慎為指著角落，“那是妳弄出來的？”

7 c; ?. a" O# L2 E    韓芬跳到地上，走到角落，查看半天才在最下面發現那道不起眼的口子，蹲身將手伸出去試探大小，然後摸著下巴陷入沉思，猛然站起身，“哎呀，原來那不是夢！”

    “說說吧。”
. S; r. g) e" c" V
! \7 T% w; j) M  y6 E6 ]9 N7 r    “可是……可是我好像答應過她保密的。”

    顧慎為盯了她一會，“妳既然是我的俘虜，就沒有自作主張的權力，我廢除妳的承諾，要求妳向我說實話。”
" t) I1 w) V; n4 W2 Z
    “原來我沒有這個權力，那就太好了，昨天晚上我睡得正香，進來一個女的，摸我的胸，用匕首抵在我脖子上，我使出迷藥可不管用，只好任她為所欲為，唉，我還是第一次跟女人……”

    “她不是找妳的。”
- q+ W! T( D4 n( n. Z$ f' z- b' g
$ [7 a2 y* M: ^8 n6 r; S' ?    “嗯，她找龍王和小姑娘。我說了你倆的事，她就走了。”

    “我倆的事？”

6 C* Q: ~* |! H    “對啊，就是這個那個的。”韓芬雙手交叉在一起，扭來扭去。

' X, Q: H* o+ _4 U2 l3 |    顧慎為不想問韓芬是怎麼知道的，於是說：“她是金鵬堡的人？”
: K2 f* q! E$ u8 s/ U
    “龍王猜得真準，她可真厲害，我就來得及使出一招。”

    “然後她人呢？”
) c. _0 [" w; X
    “走啦。還威脅我來著。”
6 v& m* h' Z; j! o
' V! N# H+ R: r    “嗯。”顧慎為知道那一定是錢瑛。

7 I- E4 t2 m! J' p    韓芬的話還沒說完，“她可挺凶，又要把我砍成碎塊，又要慢火燒烤，還要一頭撞死，還說不用對主人效忠……”

- b% S' Y8 V/ E( j    “什麼？”
6 V/ F9 z: e' _- t
    “不用對主人效忠。”韓芬大聲重複。“哦，她說的是‘我對主人的效忠義務可能很快要結束了’，這人挺有意思。”

    “再想想妳來找我的目的，想不起來就出去。”

    韓芬想了一會，默不做聲地向外面走去，快到門口又轉過身，“想起來了。可這事不太重要，不知該不該說。”
* R% A/ @: B( W
5 y* d& v) o+ Q# j    “說。”
6 p, ^- a/ P9 e$ c
) X! s: t$ o: W& J& l    “小聶增和小小姑娘吵架了，差點打起來，我覺得龍王得管一管。”
  x, u4 c; Z! y! v7 r
    “嗯，就這事？”

1 Z3 ~$ f  h3 Q6 U! X    “還有，龍王不怕報仇吧？”

    “想找我報仇的人多得是，有什麼可怕的？”
6 R* i; c* S  i# g: {
    “嘻嘻，跟我想的一樣。那就沒什麼了，那個老女人，連砍人頭都不敢，還得我來幫忙，卻哭哭啼啼地答應要替人家報仇。”

) ~. ~* C4 m2 R    老女人顯然是小閼氏，顧慎為有時真搞不清，韓芬到底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我明白了，妳做得很好，謝謝。”

    “不用客氣。”韓芬笑得兩眼瞇成一條縫，“我願意幫助龍王。還有什麼事你儘管開口，比如那個……我覺得龍王還有很大的改進餘地，你可以試著放慢一點，多……”
, c1 p2 `1 e! X
) Z, ]2 |  C, U  K+ ^+ [    “出去。”顧慎為斥道。

) D% ?4 P/ S4 v2 k* c; e, t( I    小睡半個時辰，顧慎為被叫醒了。

) t, O+ }0 O6 f% ^9 D/ Y0 h9 X2 J    外面剛剛亮天，獨孤羡睡了一個完整的好覺，氣色不錯，“本地嚮導說附近山上能看到千騎關，我打算去觀察一下，龍王要同去嗎？”

    顧慎為做的第一件事是調查那名嚮導的背景，確認此人比較可靠之後，決定跟獨孤羡一塊去查看敵情，並親自點選一千名騎兵跟隨，數量之多令獨孤羡感到意外，他還記得上次查看戰場時，龍王只帶了幾十名衛兵。

/ f# T0 G" t3 F0 b4 ]* V% t& S    顧慎為沒有解釋，上一次是他提出查看，早晨決定，當時出發，這一次卻是獨孤羡做出決定，早就做好準備，消息難免擴散，他不得不防。

& @7 E' w  y9 B* L1 m0 S    聶增、鐵玲瓏、韓芬都跟來了，上官如與紅蝠也應邀而來。

    顧慎為注意到，青面錢瑛不在。

/ M/ f' u# R5 @* u    “龍翻雲怎麼樣了？”他問。

7 A* b0 u' e8 q7 m    “謝謝龍王關心，他好多了，已經可以坐起來喝粥，所以我就跟教頭出來散散心。”紅蝠笑容滿面，沒有絲毫疲態。

. Q* }+ D* d8 n* \5 X    嚮導帶隊，千人軍出營，先是向東前進，很快經過顧慎為與上官如昨晚靜坐之處，馬蹄踐踏，再牢固的記憶也找不到原來的位置。

    十幾里之後，隊伍轉向南，逐漸進入山區，大部分騎兵留在外面的開闊地面，防備敵人偷襲，聶增與嚮導帶領十幾名衛兵開路，顧慎為、獨孤羡等人跟在後面。
, w* ]; u3 ~( y" {
+ y" [; K$ h" m( p, e    山路漸漸崎嶇，風景卻不錯，午時左右，眾人來到一座小峰的頂部，從這裡可以俯視數十里之外的千騎關。
8 e( H6 m/ B5 x2 v/ |' p
9 ^! k( o1 ?* a  s. q6 f6 ~    千騎關像是一只方方正正的盒子，似乎抬腳就能邁過去，獨孤羡卻覺得困難重重，“北庭騎兵不擅長攻城，千騎關據險而建，易守難攻，這一戰下來，我軍可能會損失不少人。”

    峰頂光禿禿的，不可能藏有敵人，所以眾人都很放鬆，鐵玲瓏也湊過來觀看，“幹嘛非得打下千騎關，西邊的通天關是現成的，從那進去，照樣可以攻打璧玉城。”
: B& n" E1 j9 y$ L) E5 W
( H9 f' a# K5 c$ m$ [* q% D! D    獨孤羡笑著搖搖頭，“從通天關進攻璧玉城，逍遙海的龍軍只能繞路疏勒國與龍王匯合，費時費力，還會造成守衛空虛。千騎關離雙泉村不遠，從雙泉村到逍遙海不過數日路程，龍軍馬上就能發起攻勢。”

/ d' J  v1 O; y; }    這些道理鐵玲瓏都懂，但她還是沒明白，“龍王手裡有十幾萬騎兵，加上乃杭族，快到三十萬人。幹嘛非得把逍遙海龍軍調來攻打璧玉城？”

7 B) H- N- n" R    獨孤羡笑著看了龍王一眼，沒有回答。

    “因為那十幾萬騎兵是北庭人。”顧慎為說，“我希望他們攻下千騎關之後留在草原上，儘量不要進入西域。”

3 G" {* r" \1 x4 m' N. b; ~+ b0 H    “可是龍王費了這麼大的心血……”鐵玲瓏越發糊塗了。

    龍王既已開口，獨孤羡也就不隱諱了，“強者能打敗你的敵人，也能發現你的弱點。所以強者最大的幫助就是旁觀。瞧金鵬堡，獨步王請來北庭騎兵，結果卻是疏勒國落入他手，辛苦建成的通天關也成為北庭人的門戶，所以龍王選擇的沒錯，咱們要儘可能只用龍軍打下璧玉城。”

/ G) q  P: w7 t' e/ G2 x) ~. O    “原來忙活一通。只是為了讓北庭騎兵攻打一座小小城池，然後袖手旁觀。”鐵玲瓏明白了，卻覺得這不是一樁合算的買賣。
1 ]; o) ]; l3 o, S: M1 ^
. d' [! c/ q4 Q2 K    獨孤羡笑而不語，一直沉默的聶增突然開口，“如果沒有龍王的努力，北庭騎兵就會支持金鵬堡……”
! b7 `' v& S1 V
    “我知道，不用你說。”鐵玲瓏臉色冰冷。一副拒人於千里這外的神情，聶增訥訥地閉嘴。

. y4 G; X" F, n1 g) y8 J' j: R% a8 i5 K& H    獨孤羡指著千騎關南面的平地，“那是金鵬堡的軍隊，大概有一萬人，還有更多備用軍，可惜從這裡看不到。”

    右手即是一面峭壁，擋住更往南的區域。

    顧慎為抬頭望著挺拔的山峰，問嚮導：“能翻過去嗎？”
% J2 C6 r! U. d# A% m5 Z& B# T
    嚮導躬身行禮。笑道：“鳥能飛過去，人可翻不過去，瞧這峭壁，少說有近百丈吧。”
# D! @0 C* N* z9 B% F5 w0 X
! n" ^+ Y3 v  s1 c/ n0 [+ o9 X& s    “沒那麼高，大概六七十丈，我上去看看。”顧慎為緊緊腰帶。

# a) d2 ^; [; U    嚮導嚇得臉色都變了，獨孤羡更是大吃一驚。“龍王不可冒險，南邊的情況盡可派奸細打探，用不著……”
9 Y- v1 U8 E9 w
    “親眼所見更可信。”顧慎為解下五峰刀，交給身邊的鐵玲瓏。“你們在這裡等我，山下如有意外，就不用等了，我自己會趕回去。”

9 d  v  H/ _  }0 S% @    獨孤羡還在絞盡腦汁想辦法阻止龍王，顧慎為已經走到峭壁之下，慢慢向上攀援，沒有展示輕功。
, [# b2 F2 Q" M, Y4 ?6 [. T* _
8 v1 y7 ~8 M, H2 R$ O( K' r1 T    勸無可勸，眾人都不吱聲了，全都仰頭觀望，只有韓芬不在意，找出食物大吃大喝。

    顧慎為攀到十餘丈的高度，上官如突然將自己的木刀交給紅蝠，“我也上去。”
8 D/ D3 u, k: B8 s
6 }) Q$ w& Z! V5 ^    紅蝠捧著木刀張口結舌，上官如來到壁腳，縱身一躍，跳起丈許，隨後手腳並用，輕鬆得如履平地，很快就追上龍王，甚至在前面帶路。

    聶增與鐵玲瓏滿臉艷羡，兩人都以為上官如武功一般，沒想到輕功如此之佳，他們可沒信心攀登這座陡峻的峭壁。
8 }7 E& M7 Q( A: W+ A
" a+ a, S9 ?. ?8 f    韓芬一邊吃，一邊分發肉乾，走到兩名少年身邊時，得意地說：“御眾師也能，而且比他們兩個都快。”
3 j% c5 c" g& E. L+ A
/ O$ y$ v5 \# {    顧慎為求穩不求快，可上官如的身影就在眼前，他也不由得加快速度，這讓他想起多年以前“十公子”組織的一次比賽，當時攀爬的是金鵬堡石牆，比峭壁矮得多。

    兩人到了壁頂，向下俯視，獨孤羡等人如同螞蟻一般，向東遙望，視野卻沒有開闊多少，右手仍有一座小峰擋住視線。
, K( o! v( d' V' W
    兩人互望一眼，上官如搶先向小峰奔去，顧慎為緊隨其後，很快消失在眾人眼中。
9 `* }( f; {: N" V8 ^2 L9 m1 k
    上官如領先十幾步，繞過山峰，驚呼一聲。
( H" l' U$ `; A2 M
( c% V' X% |" Z8 _    顧慎為急步趕去，眼前猛然一亮，山峰後面竟然別有天地，一座天然水池，晶瑩剔透，這個季節蓄水不多，兩邊露出大塊平整的青石，最妙的是寒風吹不過來，仍如初秋一般溫暖。
6 U. j" e! e- T6 I
" J8 ~0 R1 i3 x& f" I: [# i* C    上官如正站在池水泄口旁邊，向西南方遙望。

. Z! a+ O. Z* S    “我覺得那裡是璧玉城。”她說，回過頭來，眼中噙滿淚水。

    顧慎為走到她身邊，望著極遙遠的方向，“妳準備好回去了？”
# E7 N0 y1 N. E1 |, w  U
    上官如任憑淚滴滑下，臉上卻露出笑容，“我現在什麼也不想，我只知道，沒有比之更好的結局。”

    然後她慢慢解開衣裳，輕聲說：“多好的機會，我要看清你，也要你把我看清。”

1月23

第五卷 刀劍鋒寒 第八百五十章 水下

    韓芬哼著一首沒人聽過的曲調，揀起一塊石子，狠狠砸向高聳的峭壁，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l( m$ n9 D; p, z
    石子飛起十幾丈，撞在壁上發出清爽的響聲，隨後一路滾落。
# n* J/ k' G$ ]! J
* _1 j) M* ~; Z4 S3 d    大家都知道韓芬是曉月堂弟子，一個奇怪的“俘虜”，沒人願意搭理她，只是投去不滿的目光，他們正對龍王和上官教頭翹首以盼，這枚石子極大地破壞了氣氛。
$ h  p9 V1 c8 e' @
    韓芬仍不滿意，對十幾道目光視若無睹，突然放聲大喊，“龍王，快下來，好無聊啊！”

    獨孤羡吃了一驚，急忙說：“別喊，小心引來敵人。”
' \- u" x4 E2 W: l5 V  R  `9 @9 i
    “引來敵人？”
! P: ]/ S/ c# W8 s1 E4 |; G
    “這離千騎關不太遠，沒準會有敵軍斥候……”

' n5 Q: j' g5 k/ F1 c' O    韓芬高興了，用更大的聲音喊：“敵人快來啊，龍王在這裡！”

: B. Y8 c5 F" [* r    聲音遠遠傳出，餘音不絕。

; H* @) s7 @1 q8 `, v# b" b* D' u    獨孤羡摸不清韓芬的底細，臉色大變，身邊衛兵太少，只得向聶增和鐵玲瓏求助。
5 S- I4 l2 X8 R" n; {
    聶增握刀走到韓芬身前七步，冷聲說：“不准喊。”
! D: d7 u$ ^( A9 I, o' W
    韓芬笑嘻嘻地看著他，“小聶增，你不無聊嗎？招幾個敵人過來玩玩不是挺好？”
' \; H) N" _* P# Z/ C' U
    “不需要。”聶增將刀握得更緊了。
0 I/ X' ^* K+ T) \, E7 m
    獨孤羡後悔向聶增求助了，他對龍王身邊的護衛向來敬而遠之，怕的就是他們無故拔刀的脾氣，過來咳了兩聲，“有話好說，用不著動刀……”

7 ]. V5 ?+ K5 H0 _    韓芬的興緻卻高得很，“動刀我喜歡，小聶增，我讓你……一百招。”

    “用不著。”聶增臉色鐵青，對自己名字面前的“小”字十分不滿，“我不想跟妳動手。只要妳別喊。”

* Q" c2 s9 i- G/ h. l1 e, t    這句威脅的效果適得其反，韓芬又扯著嗓子喊了一連串的“龍王”。
. `% N$ n. e- H  I# J8 ?% c$ }
    聶增刷地拔出刀，韓芬這才停止叫喊，雙手微微提起裙襬，露出雙腳，彎腰抬頭，像一名老婦，臉上的笑容一點不減，“你用刀。我用腳，小聶增，咱們誰也不動手。”
: c3 p- t9 Q1 ^- G( k! f
( M5 p+ X9 H1 ]    鐵玲瓏對曉月堂比較熟悉，覺得聶增十有八九不是對手，上前說：“公平比武。不准用稀奇古怪的手段。”
6 ?+ v8 w* [( @" t6 `' m6 a
    “我連手都不用，哪來的‘手段’？”韓芬突然眼睛一亮，“其實咱們三個可以一塊玩啊，你們兩個都上，大家各自為戰。”
. V/ @% ^) ]9 d( z" ?
    “我就是參戰，也是……幫他。”鐵玲瓏掃了聶增一眼。

    “那就沒意思了。”韓芬眼珠一轉，“你們兩個不是有仇嗎？幹嘛不比武解決呢？”
$ s& f6 D4 ^" A# y/ y& W
    “我倆哪來的仇？”

    “他喜歡妳。妳不喜歡他，他想帶妳遠走高飛，妳覺得他武功低微……”
1 b2 x( p9 J% r. I& o, d
    聶增與鐵玲瓏同時驚呼：“你怎麼知道……”
# Q' o: s& b3 ?  H3 f9 D
8 S+ g# V0 z6 m2 T    眾人一下子都明白過來，原來這對少年男女之間存在情感糾葛。有人尷尬地向別處望去，有人低頭偷笑，獨孤羡直搖頭，這位在戰場上永遠鎮定自若的將軍。此時束手無策。
& L1 u: p& u8 l4 i0 C* f* p! a+ b3 H2 v
& j* _  d9 k9 `# `$ u    “我偷聽到的啊。”韓芬坦然承認。

# T* d+ ]0 G3 }( {/ d) R    “妳幹嘛偷聽？”鐵玲瓏又氣又羞，滿臉通紅。
( B' K' t+ I, t" T
* M9 c' k6 E, Y1 W6 U. A    “不偷聽。那還叫殺手嗎？龍王也不給我事情做，妳知道有多無聊？”韓芬一臉茫然，好像鐵玲瓏提了一個特別幼稚的問題。
* B6 M- o' I- W
    聶增二話不說，提刀欲鬥，山下馳來一名騎兵，大聲叫道：“獨孤將軍，東面來了一隊人馬。”

    獨孤羡走到山峰邊緣，向下俯視，“不好，已經到了。”

4 N" m* m9 c9 V" H; D    韓芬一聽說真有人來，拋下聶增與鐵玲瓏，幾步躥到獨孤羡身邊，學著他的語氣說：“真好，已經到了。”
) h1 W! x) d! U6 |  |+ y
    山下，一千名北庭騎兵正與數量相仿的敵人對峙，從高處望去，雙方近在咫尺，紅蝠指著更東一點的地方，“還有人。”
* C9 H9 C- f  ~: ^" \
    果然，又有一隊騎兵像是蜿蜒爬行的多足小蟲，正快速向山腳處的北庭千人軍靠近。

    顧慎為與上官如什麼也聽不到，兩人與這邊不僅隔著高山，還有漫過頭頂的凜冽清水。

    山峰南面的水池看似淺不過腰，其實深得很，他們站在池底，頭頂離水面五六尺。

    他和她屏住呼吸，全身上下不著一絲衣物，輕輕握住對方的手，互相凝視，像是被包裹在巨大琥珀之中的生物，時間靜止，他們也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唯有緩慢飄動的長髮，還有偶爾從嘴邊升起一串水泡，證明他們還活著。

    顧慎為的心境從來沒有如此平靜過，甚至能跳出這一場景，以極為客觀與克制的心態觀賞對面身體的每一個細節。

    他看到大都是缺點。

    這具身體並不完美，胸部微微隆起，像是還沒有發育完全，髖骨稍顯狹窄，手臂和脅下分佈著幾個明顯的黑痣，大概是從小練武的原因，腰身過於筆挺。

    另外兩個女人的身體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

    相比之下，羅寧茶才是完美的，她的身體就像是男人與女人共同夢想的組合物，無一分可減，無一分可增。
9 i. e1 e) k2 Y0 s% A6 G& i
* T8 ^, h) C/ o    鞠王后與上官如年齡相仿，身體卻成熟得多，別有一番風格。
$ z8 G/ \3 @$ O& t& _2 ^! r& d
2 ^$ s; x& |1 a) }" F" u    但顧慎為想不起任何細節，雖然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如此細緻地觀察過某個女人的身體，可也不至於毫無印象。

    當他用完美與成熟這兩個詞彙時，心中其實只有極為模糊的印象，就像是人們談起某件自己從未見過的東西。

    龍王陰狠、獨步王毒辣、北庭人豪爽、中原人聰明、西域人圓滑、張三醜陋、李四英俊……當人們這樣形容的時候，只是順口使用相應的詞彙，一旦需要詳細解釋並列舉細節的時候，不免張口結舌。

    羅寧茶與鞠王后只是兩個詞彙，還有其她女人，連詞彙都沒留下，當顧慎為允許自己稍微走神回憶過去的時候，發現他只能想起自己的模糊感受，至於對方的反應。他當時似乎就沒有注意，過後更是忘得一乾二淨。

    這是第一次，他的眼裡只有細節沒有整體，這些不夠完美的細節比完美的詞彙更深刻地印在心中，以至於此時此地，他也沒辦法形容這具身體。
3 I4 x. s7 @* |: W
) i& m+ Y' @' I  Z    無需形容，他以殺手的冷靜與理智做出保證，無論多少年過去，只需一轉念。他就會記起這具由諸多不完美細節結合而成的身體，但他永遠也無法訴諸於語言，並非不想，也並非不願，而是不能。
3 H4 G: g% _6 |* n. b1 \
( s3 u: o/ Z9 z3 x& k    語言多簡陋啊。他想，越是含糊的東西越容易描述，精細到一定程度就會超出語言的樊籠，對之描述得越多，離真相反而越遠。
& ?% t) {% ], K( j4 {
* j2 m' v9 B2 L: t, N/ L$ t    上官如帶著水晶般的微笑，她不關注眼睛所看到的任何細節，那張英俊的面孔。還有數不清的傷疤，都是感覺的一部分。

7 Y6 F4 I6 f7 r+ j5 k3 X- X  m    她只要感覺。

% d% Q; o- n4 P8 F) C: c    感覺同樣無法描述，既無細節，也無整體。更不需要詞彙，感覺就像淹沒全身的池水，對每一處感官都產生刺激，於是。回想這池清水的時候，她得同時調用鼻目耳舌身。即使這樣也不完整，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隱藏其中。

    關於池水的一切感覺都與對面的男子聯繫在一起，成為她的身心的一部分，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7 @" M9 J2 n! p! T$ i
/ ~4 h5 h2 h3 J4 Q    兩人慢慢浮起，露出水面的時候擁吻在一起，完成他們該做的事。

+ J9 ^1 ~# y6 `' s  {) c    讓顧慎為感到驚訝的是，他心裡隱藏的那隻野獸竟然沒有露頭，一切都那麼自然而然，高山之上，天空之下，人的能似乎也回歸到來面目，不受壓制，也沒有噴薄的激情，只有愉悅，最純粹的愉悅。
, L( x5 P4 ?! M; [
    上官如站在崖邊，張開雙臂，毫不羞澀地向天地展示自己的身體，大聲喊道：“我叫上官如。”

- n' a0 S* h* m) z* b) p    她不太滿意，這聲音裡還是有一點壓抑，於是更大聲喊道：“我叫上官如！”

    她扭頭看著他，目光中半是溫柔半是挑釁。

    他也走到崖邊，深吸一口氣，幾次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喊出自己的真實姓名竟然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情。
* B. A7 ?$ v$ `" B' p9 {! ~
    “我叫上官如！”她又喊道，更加放鬆，更加縱情，“他叫顧慎為！今天，我們相愛了！”

    “我叫……顧慎為。”他的聲音顯得底氣不足，於是又重來一遍，“我叫顧慎為！”
& m' D7 L$ p: L# Q3 m1 A
( F5 E+ s) T. V% e4 E6 d0 [    他說不出別的話，太多的情緒同時湧起，似乎要趁機突破多年以來的束縛，他得重新將它們送回牢籠。
1 h7 I8 @/ D, v% i
    “好冷。”上官如說，心中沒有更多的要求。
1 C7 B# h0 A3 [1 `( M1 }
    顧慎為拿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4 [" ~2 I: E' I1 d6 ~  O1 z
: e6 F! f! b9 s9 ?/ y6 T1 {    上官如噗嗤一聲笑了，“我想起一件事。”
7 i: L; |9 X- M0 |8 @# ]
    “什麼？”

    “據說老汗王最喜歡跟敵對部落的女人上床，聲稱這樣能享受到雙重征服，這是不是你現在的感覺？”

+ z% m* J( [# ^8 i: d9 O# P    顧慎為一怔，神聖的氛圍瞬間消失，上官如又像小時候一樣口無遮攔，“妳這個問題……妳說話的語氣有點像小閼氏。”
- c. [$ ~2 T4 N5 Q
; Q  S+ ?1 l- ]    “你在迴避。”
/ n5 V0 c% b6 P% [
    “這不是我的感覺，我沒想征服妳，妳也沒有被我征服。”
, L* d  K7 C, j% _, g
/ A, O" `  \  r* i: r    上官如深深吸進一口氣，“為什麼雙方都感到愉悅的事情，會用到‘征服’這個詞呢？”

1 a' c- c% n& ~* N5 K    “有時候得到愉悅的只是其中一方……我想咱們該回去了。”

( J# H% V' M0 ^: ^) I    “哈哈，我猜你從小就很害羞。”

/ n* T, z9 k1 t3 C# q, G8 q8 f    “即使我不害羞，也回答不了妳的問題。”

1 R6 U/ J, F: o# w1 G    “我是不是越來越沒羞沒臊了？”

& D) Y; n/ U! q; b0 R    “有……一點。”

    “我讓你清楚地看到我，這就是我，別記得我從前的模樣，也別管我今後會變成什麼模樣，答應我，只記得現在的我。”

    顧慎為點點頭，沒有提出同樣的要求，因為他早已不知道真實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他望向千騎關，心裡開始琢磨攻破堅城的計劃。
2 X3 w3 J# H* R2 ^& f- M* \" ^9 _. C
. e1 I* N. b+ s: s- ]5 v
. n# g" L  T4 Y8 b8 K, p

1月23

第五卷 刀劍鋒寒 第八百五十一章 疑兵
6 |- K# j  u7 ~/ F' A% U- d
    第一批中原士兵來了，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 h% M6 ]# r* S+ G$ k
    這是中原的精銳軍隊，不是此前在羅羅大軍的包圍下倉皇逃跑的懦弱步兵，雖然只有兩三千人，陣形卻極為整齊，刀盾手、弓弩手、長槍手等等一應俱全。

    獨孤羡心裡硌磴一聲，北庭人以騎射為主，最怕在人數不占優勢的情況下與兵種齊全的中原軍隊對峙，此前採取的策略都是遠距離逃跑，誘敵深入，各個擊潰。
9 D& A& x# T& m0 O7 R) O
    可今天他們跑不了，龍王還在山上，雖然發佈過命令，山下的人可以先走，獨孤羡卻無法棄之不顧，他很清楚，脆弱的龍王與舒利圖軍隊仍需要龍王的權威。
3 G) L% x0 M# P6 {
% u, D+ y8 |. Q7 R5 R( _    韓芬看不出形勢危急，躍躍欲試，“上回光顧著保護老頭子，我都沒進過戰場。”

* V# Y5 J" E4 A! A  t1 E    “禁聲。”獨孤羡嚴肅地說，一旦回到軍隊，他又變成掌控局勢的將軍。
. E# d& I% y& Z* r( N" x/ y
    韓芬有點不太服氣，但她能感受到四周緊張的氣氛，想了想，還是乖乖閉嘴。
  J& D' ~! W, e
    獨孤羡對身邊的軍官說：“傳令下去，把弓箭都收起來，一半下馬休息，一半留在馬上備戰。”
$ D6 J+ z) Q" Q. g! a
    軍官大吃一驚，呆呆地盯著將軍看了一會，確認自己沒有聽錯，才匆匆去向全軍傳令。

+ X# L5 t% m, |    獨孤羡對紅蝠說：“可否借上官教頭的火焰駒一用？”

/ X) G$ i* e* _' m% X    “當然可以。”紅蝠忙回道，顯得有些有茫然失措。

    “聶增，你騎火焰駒回營，請小王殿下派援兵來，越快越好。”
5 `  I! Q! i# }: h/ T. {
' u8 u( O' ]% i1 Z8 v& B: r    “是。”聶增換騎火焰駒，以正常速度繞到隊伍後面，之後全速馳騁。
1 ?& Q8 Y$ F4 x2 w3 e
$ h1 [# k: T( A2 T) [' O4 }, B    獨孤羡覺得差不多了，心裡對疑兵之計的效果卻沒有多少把握，他是理智保守的將軍，能打則打。該退則退，很少遇到這種硬著頭皮對峙的局面。

9 l6 ~1 t1 @6 V( x/ i    對面的中原軍隊嚴陣以待，明明在人數上佔有兩三倍的優勢，卻一直沒有發起進攻，獨孤羡的冒險計策似乎生效。
7 U) B2 q' Z3 K! o" B
    中原軍中駛出一將，遠遠射來一箭，落在北庭人陣前。顯然是在挑戰。

# L9 y  }9 g' J; Y$ V; ?% N# K    遵令下馬休息的士兵們全都站起來，馬背上的士兵也伸手去摸囊中的短弓，獨孤羡立刻下令所有人不要擅自行動，乾脆自己也跳下馬，用輕鬆的語氣說：“誰敢應戰……”
6 [, L$ v8 Z! h2 u  V1 p
; z1 i- M# x  @    話音未落，韓芬舉起手。急不可奈地請戰，“我、我、我，讓我去吧，就我沒去過戰場。”

    獨孤羡的第一反應是拒絕，轉念一想，既然是疑兵之計，何不做得更徹底一些？於是點點頭。“好，妳去，許勝不許敗。”
; D1 C% t5 n3 g& z- n
    “敗了我陪你睡覺。”韓芬扔下這句話，拍馬衝了出去。

  F( l+ g8 d* M& N) p    獨孤羡呆了一會，對周圍的將士說：“她肯定會勝。”

    獨孤羡胸有成竹的樣子感染眾人，氣氛一下子緩和了，甚至有人組織賭局，押韓芬勝的人可不多。因為她連套弓箭都沒有。
. ]- q: j) V% H: Q$ D
) l) _6 Q/ i, j8 s+ R    中原軍官發現應戰者竟然是一名兩手空空的女子，更是驚愕，手握勁弓，半天沒射一箭，直到對方迫近三十步之內，他才鬆開弓弦。
( T* N* ]. L) z. o% G/ x
    韓芬第一招就把兩軍將士震住了，利箭射來，她兩手撐在馬鞍上，雙腳飛起，穩穩夾住箭矢，然後以右手為軸。快速轉了一圈，將箭矢甩向中原軍官，力道與速度不輸於弓弩。
  b3 q. {$ ^7 D: w9 f4 }: i
" F8 ]1 c- T1 J- r) `3 K. ^    中原軍官剛剛射出第二箭，立刻閃身躲避，卻晚了一步，頭盔落地，狼狽不堪地跑回本陣。
) v7 h; Y9 H9 B: z* C$ ^
0 A# o$ h1 [/ D7 l: o$ a    韓芬舉著第二支箭矢，大聲說：“你的東西還在我這兒呢。”

# ]+ H9 p: h7 e( B% [! ^    北庭士兵大聲歡呼，獨孤羡鬆了口氣。
7 h. m. {) A* R" k* h) T8 ?( \) ^* z
    韓芬騎馬兜圈，將手中箭矢拋去接來，學著北庭人的聲音發出呼嘯，居然惟妙惟肖，眾騎兵對她的印象更好了，歡呼不止。
# L: F% c: O- O
/ ^" k5 q; _2 |    很快，中原軍隊也用上奇招，又馳出一人，竟然是白髮蒼蒼、手持枴杖的老太婆，直奔韓芬而來，厲聲道：“韓芬，龍王在這裡嗎？讓他出來見我！”

    “哎呀不妙。”韓芬認得這個老太婆，見識過對方的武功，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屠翩翩若有防備，迷藥也未見得好用，於是撥馬就跑，“我不告訴妳。”
* y3 h9 d- [1 {: }3 |8 o
    韓芬剛給本軍爭光，一招未過就認輸逃跑，北庭將士無不大感意外，待她馳近，獨孤羡說：“韓芬，我早說過許勝不許敗，回去應戰。”
! V8 f& r" k: V0 r0 t( o: T8 I
% y& Y. ~( _' r# o7 l    “啊？”韓芬兜圈返回場中，離屠翩翩遠遠的，“咱們比速度吧，能抓到我就算你贏。”

+ I" h; p4 T0 X3 @    屠翩翩早已催馬追來，她不屑於和後輩爭辯，追到二十步之內，猛然拔身而起，飛在空中直接撲向目標。
4 j' l- R/ ~5 ]  c8 ?' @
    這回換上中原軍隊響起歡呼聲。

: Q& T4 Y( r/ D! j: l) W    馬匹速度快，可是轉向不夠靈活，韓芬跳下馬，也施展輕功躲避。

    一老一小兩個女人就在草原上你跑我追，雙方軍隊很快就看出來，老太婆年紀雖大，速度卻更快，韓芬全仗著出其不意的花招才堪堪自保。

$ k# `9 T* I7 c' H" R' j& a! f    屠翩翩有點忌憚曉月堂的毒藥，因此大部分時間都留有四五成功力自保，否則早就將韓芬生擒活捉。

" w* k# N' Q# ^+ L) S" v    獨孤羡心中著急，看樣子這個老太婆武功很高，己方只剩一個鐵玲瓏，十有八九更不是對手，中原軍隊若是士氣大振，一下子衝過來，千名北庭騎兵可就毀在自己手裡了。

! W. @5 c8 P- i7 `* F# k) _    “準備撤退。”

    身後轉來低低的聲音，獨孤羡回頭一看，大喜過望，龍王終於出現了，上官如就在他身邊，兩人似乎有什麼地方發生了變化，獨孤羡沒有細想，“是中原人，不知道為什麼……”

    “回去再說。”顧慎為跨上自己的馬，衝著場中兩人說：“屠翩翩，妳這是在恩將仇報嗎？”
2 d* j% ?2 Q- y
8 V& p9 ^2 X4 V+ ]* w2 r    屠翩翩聽到龍王的聲音，止住腳步，遺憾地看著韓芬跳上馬飛馳而去，“龍王果然在這裡，能借一步說話嗎？崆峒派恩怨分明，絕不做恩將仇報的事情。”
( Q6 ]2 H5 r8 ]0 ?- ?4 W
    獨孤羡已經傳令全軍將士上馬，顧慎為搖搖頭，“崆峒派若是有意報恩，妳就來軍營見我。我當妳是客人，在戰場之上，咱們還是當敵人為好。”

    “哈哈，當敵人？龍王太自大了吧，我知道你們就這點人，真打起來，恐怕崆峒派就沒機會報恩了。”
' s3 z0 e3 M2 m  O
    “那就改日再戰。”顧慎為身後的士兵已經開始向西部移動。獨孤羡命令軍官們牢牢控制速度，不要太慢，也不要太快。

5 r- N" ]# o" M1 ^    顧慎為一直留在最後面，中原軍隊尾隨，屠翩翩雖然肯定龍王身邊就是一千來人，中原將領似乎不願冒險。只肯派出小股部隊騷擾。

    半路上，舒利圖派出三萬騎兵過來迎接，中原軍隊早早發現，立刻後撤。

    中原軍隊與舒利圖軍的第一場戰爭沒打起來。
/ J8 _- x8 {! G: S* k, c
    軍營裡，關於中原大軍殺到的消息已經傳遍，龍王不在期間，各地的斥候們帶回來大量消息。
& F. }* E/ \, ^. Z4 G& y: j2 t* o
    “龍王碰到的是中原先鋒。大概一萬人，今天剛到千騎關，據說再有一兩天中原主力就會到來。”舒利圖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

    獨孤羡感到不可思議，“這麼快？我還以為中原主力怎麼也得明天春夏才能發起進攻，消息沒錯嗎？”
& u) w% }2 R5 b7 W& e
, v; T- B3 O' t/ c9 i. u    “正在確認中，目前只有傳言，可信的內容不多。”舒利圖說。
  y/ I& L- }  v( l0 t- U! l8 i( k
& Y- t$ b8 M, J) c) |    墨出主帥之職遭奪，另外三名副帥非死即撤。獨孤羡順理成章地被舒利圖任命為全軍指揮官，面對帳中諸將，他得馬上拿出主意，“不管怎樣，明天得拿下千騎關，我軍有險可守，再想應對之策。”
, ^0 o% i  o" u6 G; O9 U
    一名將領有些不解。“是羅羅率軍圍攻中原軍隊，如今羅羅遁逃，中原人還來做什麼？”

. S4 F5 q9 ^8 q& u- T& A2 C    舒利圖倒沒有意外，“我軍與羅羅勢同水火。在中原看來，卻是同樣的北庭人，報復誰都一樣，看來這一仗非打不可。”
( L0 K% s' q6 f
    舒利圖軍剛剛打敗羅羅，收納大量降兵，又有乃杭族的支持，因此士氣高漲，參加會議的將領們幾乎一致同意開戰。

    獨孤羡沒有反對，也沒有明確贊成，舒利圖因此也只是敷衍，最後的決定是明天一早就向千騎關發起進攻，先剿滅中原先鋒軍。

# r) b* f- d, y8 v    眾將退下，舒利圖先是看了一眼龍王，然後問道：“獨孤將軍覺得不可戰嗎？”
( {  Z1 G- H' T! f/ q9 d" R/ D
    “不是不可戰，我想先知道中原的軍力與部署，中原的主力大軍本是用來與整個北庭決戰的，我怕……”

    舒利圖連連點頭，“我會派出更多的斥候打探消息，總之先拿下千騎關，開不開戰到時再議，唉，今年的冬天來得真晚。”

    冬天是阻止戰爭的最有力因素，能讓新汗王的軍隊喘口氣，結果它卻遲遲不肯降臨。

" `& W  P( S: c3 Z( d$ X    顧慎為一直沒有發言，他同意獨孤羡的看法，開戰與否取決於中原的實力，他也明白舒利圖為何堅持明天攻打千騎關，這是在向龍王表示友好。
, ^. h6 |0 a/ B1 Q1 ]+ P% ]
    千騎關和璧玉城都屬於龍王，舒利圖對此已經默認。

    當天傍晚，屠翩翩竟然真的來軍營求見龍王，隻身一人，連師侄范用大都沒跟隨。
" D0 {' g1 K' }
" a! Q, P( H0 y* m0 ]    屠翩翩昂首站立，只要帳篷裡還有別人，就一聲不吭。
  s' P& p6 i3 f4 \
! G8 G1 W6 F6 @' m! q6 X2 z+ c    顧慎為屏退其他人，“可以說了。”

    “這次報恩與崆峒派無關，是蕭王殿下……”
4 P8 l4 w6 h% Q4 R# I% y/ b- c
    “蕭王？”
7 z3 ]& Q  u8 s& h, W
    “就是龍王上次帶兵相救的皇叔，他感激龍王的大恩，因此提前派出一萬先鋒，這是在提醒龍王儘快將軍隊撤走，非要開戰的話，北庭必敗無疑。”

    “嘿，好一個報恩。”

    “我還沒說完，蕭王殿下知道龍王的目標是璧玉城和金鵬堡，所以他讓我轉告龍王，不用著急，就算沒有北庭人的幫助，龍王照樣能成為璧玉城主。”
" Y' w6 g( {4 C2 w
' v3 e% i& W1 ]- A9 |# U' Y    顧慎為一愣，隱約記得好像聽誰提過“璧玉城主”這個稱呼。
! p! O, o3 g& p
, }0 m6 Y8 G4 w9 P. Y" k+ c
$ P% G4 f3 m1 W

1月23

第五卷 刀劍鋒寒 第八百五十二章 優劣
7 w3 v* @& ~2 ?' g7 x) Y
    獨孤羡在龍王面前說話更加謹慎，想了很久才說：“我還沒辦法立刻給出定論，中原與北庭爭戰的歷史以千年計算，雙方都經歷過多次王朝更疊，期間互有勝負，想預測一次戰爭的結果非常困難，我不知道那個老婦的依據是什麼，但我看不到某一方的必勝之道。”

    “說說北庭與中原各自的優劣勢吧，或許能從中找出線索。”顧慎為非常相信獨臂將軍的判斷，因此一結速與屠翩翩的交談就來向他尋找意見。
: X+ ?: o. a1 G2 l; _3 y
) V" u- |" \# }# \8 l9 ^# H0 K8 Q    獨孤羡此前曾向龍王簡單介紹過各國軍隊的特點，但他還是又思考了一會才回答，“北庭人的優勢我認為有三點：第一是靈活，可聚可散，我最看重他們的撤退能力，你永遠也猜不透一群正在敗逃的北庭騎兵什麼時候會轉身再戰，他們很少發生不顧一切的潰散。”
, B$ k% J% J- ]& n/ F( F
    “第二是射術，各國都有神射手，某些中原人甚至更出名，但是集合成軍，沒有哪一個國家比得上北庭，對於絕大多數草原男子來說，射箭與騎馬就跟吃飯喝水一樣，是與生俱來的本事，剛學會走路就得掌握這兩項技能。”

    “第三是戰術，北庭人以打獵的方式進行戰爭，看似混亂，其實人人各司其職，看似驍勇到奮不顧身，其實極重防禦，輕易不會捨命相拚，當然，只有輔以靈活的撤退，這才是優勢。龍王是否知道，中原曾經多次圍困北庭主力，雖然獲得極大的勝利，卻極少能捕殺到汗王本人。”
% P$ F( E6 @6 S. O5 k  A% R
: _7 ^$ V8 b! _7 j2 K    顧慎為當然知道，剛剛結束的戰爭中，他甚至沒見到羅羅本人的模樣，“成熟的獵人可能捕不到獵物，但不會被獵物咬傷。”

    “就是這個意思。”獨孤羡揮了一下僅剩的手臂，“接著說劣勢，其實跟前面三條優勢一樣。”

( b. A5 O. H0 D    “哦？”顧慎為有點糊塗了。

/ y* c/ o! W7 v- P    “第一。靈活過頭就是不守紀律，北庭人擅長騎射，所以畏懼近戰，一旦遭到突襲，就像龍王曾經做過的，他們的第一個想法必然是拉開距離，若是敵軍連續迫近。撤退就會變成逃亡。”

    “第二，北庭太依賴射術，對其它兵器極為排斥，很少有人願意學習刀槍，在遼闊的草原上難遇敵手，換一種地勢就會束手束腳。說實話，我很難想像疏勒國怎麼會那麼容易被征服，唉……”

9 ]; M7 y* c# k% o  X8 X4 f    “第三，北庭騎兵是單純的獵人，碰到的獵物通常一交戰就會變得驚慌失措，如果碰到一隻冷靜的獵物，他們常常無招可用。”
( q$ q5 f7 H0 h0 I( L
: g/ ~1 Y1 G: ]. w    “將這三條顛倒過來。就是中原的劣勢與優勢。”顧慎為心中對兩國軍隊的印象更清晰了。

! j. ]0 i* r6 \: C$ P8 ?    “嗯，龍王不要想著那些常年駐紮在西域的中原軍隊，他們只是三流水準，跟真正的中原主力不可同日而語。”
* q' D/ [) ]* N  a
    “我就是中原人，十多歲才來到西域。”

3 T4 O% L0 D2 L. b    “對，我忘了。”獨孤羡隨口說到，心事顯然不在這上面，沉思的時間更長。“軍紀，這是中原軍隊最大的優點，那是北庭人遠遠比不上的，實話實說，西域的所有軍隊，包括龍軍，跟中原一比。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 k" w" F/ G2 ]    獨孤羡將自己與龍王一手創建的軍隊貶得一無是處，顧慎為沒有生氣，他在回想小時候的往事，結果所得甚少。顧侖名為將軍，其實是宮廷侍衛，跟軍隊沒有多少聯繫，只有一件事，他模糊有些印象。
$ X- A5 h& D# ~1 H  |8 ?  B3 n
    “我聽過一個故事，一位年輕的將軍因為在戰場中推進得太快，結果被判有罪，差點遭到斬首，還有一個罪名，是什麼來著……”

" E8 D4 I: g6 d: G/ k    “貪功冒進，中原軍隊就是這樣，一切都要按部就班，過於勇猛和過於怯懦幾乎是同等之罪，這在北庭人看來簡直不可想像。”
6 ]. l  v8 l+ @' g% Y1 W
$ [& j5 Y- M/ q4 ?4 F    “聽將軍的意思，似乎更看好中原軍隊。”

    “一支訓練有素的中原軍隊。”獨孤羡伸出食指以示強調，“才是真正的軍隊，是所有將帥的夢想，只有他們能實現複雜的戰術，千變萬化。”
* c+ x* G  V+ k3 H- K' l
    獨孤羡似乎忘了此次談話的重點，沉浸在對“真正軍隊”的想望中，開始說起一些與局勢無關的內容，“我讀過中原的一些史書，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每到亂世，中原軍隊的類型就會變得單一，或重騎兵，或重強弩，或重長槍，再也沒能力將他們整合在一起，反之，每逢盛世，類型才會多種多樣，就像咱們今天遇到的中原軍隊，即使只有兩三千人，弓槍刀盾一樣不缺，如果真打起來……”
7 H8 P8 H1 @5 {7 q0 @0 G9 K
    獨孤羡感到背後一陣發寒，不過這到讓他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樣，中原軍隊的優勢也是劣勢，一支嚴守紀律的軍隊，需要一位能征擅戰、熟悉所有類型士兵的統帥，統帥的能力在這裡至關重要，幾乎能決定勝敗。”

    這也是獨孤羡為什麼欣賞中原式軍隊的原因，他是一名優秀的將領，在西域卻沒有多少發揮餘地。

    顧慎為想了想，“假設，北庭軍隊與中原軍隊人數相當，天時、地利也沒有明顯傾向，決定勝負的……就應該是中原的統帥。”
% i: f0 p4 b7 v0 d
" ^+ l, B0 S* J4 E: Q: I    “是我的錯，我可能誇大了統帥對中原軍隊的影響，訓練越好的軍隊越能減少平庸統帥的不利影響。”獨孤羡仍然拒絕做出簡單的推論。

    “可統帥終歸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物。”
% Z# E" O) P- n+ D* q3 r6 v% V
( S# a) U/ G# {3 |    “嗯……”獨孤羡思忖良久，“如果能瞭解中原統帥的能力，或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預測戰爭結果。”
" b0 y# I9 W, Y8 p7 m# o# R9 y3 X
    “那就請將軍多派人手打聽中原統帥的身份，越詳細越好。”

! p2 ~/ a! h$ I* k7 S- E* x% A    “是，可不管中原統帥是誰，明天我軍都得先攻下千騎關，絕不能讓中原軍隊在天山以南取得立足之地，那對北庭人和龍軍都是心腹之患。”
2 G, I! t; O4 U
$ c, ?/ a6 |4 |. S, a+ n$ N0 h    “當然。”

    顧慎為與獨孤羡交談很久，出來時已是深夜，屠翩翩仍在他帳篷外面等候，一見面就問：“龍王想好了嗎？”
8 H, @3 {! K9 M& e. [+ t1 ~5 M
' k! i$ G- B2 p8 i4 S    “想好了。”

    “北庭人撤軍，不再攻打千騎關？”屠翩翩面露喜色。

5 ~% ?9 e6 q3 Y8 j9 z6 Y    “明天我會攻下千騎關，然後看情況再決定是否退兵。”
! P2 F' }. g, N$ d5 f* z
    顧慎為走進帳篷，屠翩翩不請自入，握著枴杖不停往地面戳。幾下就將氈毯捅個窟窿，“龍王怎麼還不明白呢？北庭人打下千騎關，中原大軍就必須發起一戰，到時候連龍王也會受池魚之殃……”

    顧慎為擺手制止她說下去，“你將中原軍隊說得天下無敵，我卻不這麼認為。”
. e( c* m- A0 k. T+ Z$ h
    “中原大軍天下無敵，這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嗎？”屠翩翩神色茫然。好像龍王的話違背了某種常識，“蕭王感激龍王的救命之恩，才派我來提醒你。”

' i$ a9 ^' u% \  i    顧慎為無意與老婦爭論，接著說：“還有那個什麼璧玉城主，妳說得語焉不詳，叫我如何相信？”

    “龍王用不著相信我。相信蕭王就行，他說你能當上璧玉城主，你就一定能當上。”

    “我不認識蕭王。”顧慎為冷冷地說，他不記得父兄親友曾經提起過什麼“蕭王”。

    屠翩翩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唉，看來我的任務是失敗了，我還向蕭王拍過胸脯做保證呢。”

( J% K' U% L5 G- ^& A! u; o    “抱歉。”顧慎為的聲音裡可沒有抱歉的意思。“我無意與中原軍隊開戰，所以你可以回去告訴那一萬中原先鋒，明天北庭軍隊要進攻千騎關，龍王希望中原人旁觀，如果非要插手，也無不可。”

6 A1 B' l. Y8 d    屠翩翩默默地盯著龍王，突然轉身就走，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 u: ]$ G9 e7 t% P! m- P  m$ g    顧慎為獨自坐在帳篷裡。毫無睡意，因此當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時，他馬上警醒。
6 v' E, ]7 I. ~* g9 B8 U
    “龍王還沒睡吧？”
2 R- a% b0 X  J$ P1 l3 }+ Y' T
    “沒有。”

3 l7 h& F- ~# Z) ?    紅蝠掀簾進來，一臉惶惑，“教頭要走，說是再也不回來了。”
) }5 Z( }5 ~  ?! E) W
    “我知道。”

    “龍王知道？”紅蝠由惶惑變成驚愕，“可是……一切都好好的。龍王已經……”
: L* N$ Y4 I) L5 u7 Q
    顧慎為與上官如的情事瞞過了滿營將士，卻躲不開紅蝠的眼睛，她用不著像韓芬一樣偷聽，就能猜到大致真相。

7 p) M/ `  H# A0 {; Z    “妳怎麼沒有跟上官教頭一塊走？”顧慎為截住紅蝠的話頭。

    “我想跟她走。可教頭不允許，她說我應該留下來……照顧更需要我的人。”

/ @% i8 y% e6 o9 r6 n    “上官教頭說得沒錯，龍翻雲更需要你，就這樣吧。”

0 ~. z" v5 v% N+ k  S" |    “龍王真的不在意？”紅蝠還是覺得難以相信。

- z% ~+ _- w& p. h4 O    顧慎為不吱聲，紅蝠紅著臉退下。
2 {  [: ?# k& a
- C/ d$ U& C3 i' G0 Z    上官如帶著香積之國的女兵悄悄離去，沒多少人知道，可紅蝠剛走不久，舒利圖竟然親自跑來說這件事。
) B, C, x5 v$ P/ U) A, c
5 Z% b5 h# o( k1 N' g, i    舒利圖已經自封汗王，深夜中只帶幾名隨從亂跑可不應該，他大概是看到龍王帳中仍有光亮，因此直接掀簾進來，“離曼跟香積之國的人走了，龍王知道嗎？”
- r% U2 T* B. {
    顧慎為這回是真意外，“離曼？”
7 a' Y  o; `/ G. i; U
    “嗯，離曼剛剛向我告辭，說他無顏留在軍中，還說他本來就是火焰駒的馬伕，今後火焰駒去哪他就去哪，請我向龍王說一聲。”
; C7 R9 Z8 C0 l+ ?; F% I) q
    顧慎為沉默片刻，“讓他去吧，留不住的人總是留不住。”
6 X# U) [4 }, o2 R) N
    “可惜。”舒利圖非常小心地沒有提起上官如，“離曼是個人才，我還想今後重用他呢。”

    “沒準他還會回來。”
9 I$ l2 m5 A7 x( Y0 U& T( u
9 O# q& d% M8 H- d- `/ z    “希望如此。明天進攻千騎關，我不打擾龍王了。”舒利圖失望地告辭，既然龍王不打算追回香積之國的人，他也只能放棄離曼。
5 [& C. E( Q& L% U! B/ Y+ t
    與金鵬堡的第二次大戰就要開始了，與逍遙海那一戰相比，強弱之勢易位，顧慎為卻沒有必勝的喜悅，整個晚上都沒睡。
7 O/ V$ z0 m( a$ w# G8 G/ g5 O9 T
, u: @+ |* N$ r3 x2 M0 n7 I2 G! X
- F+ i0 p5 E; S

1月23

第五卷 刀劍鋒寒 第八百五十三章 交易
! D- w* q9 u5 m0 Q; Z9 E& g
    天還沒亮，部分士兵就已經忙碌起來，將簡陋的攻城雲梯推出營地，在第一支萬人軍的護送下，前往千騎關。

5 f# v0 z* l* \, I# Q+ L8 V    羅寧茶就是這個時候到的，看著龐大無比的軍營以及穿梭往來的士兵，心中激動萬分，納悶從前的自己怎麼會嫌棄鐵山匪幫的人太多，等她發現龍王的帳篷與普通將領沒什麼區別，又不由得大感失望。

/ |/ E! l4 H* u( s3 N3 k: f+ G4 e! w    顧慎為正在穿戴皮甲，接到通報說是“羅夫人”求見，想了一會才明白此人的身份，允許她進營。

; e0 C: Y  c( }# \, f    羅寧茶的隨從都被留在外面，所以她滿心以為這會是一次私下會面，看到持刀站立的兩名少年護衛，立刻皺起眉頭，“這兩個小孩就會惹事生非，龍王怎麼還把他們留在身邊？”

    鐵玲瓏曾經和初南屏闖入金鵬堡，是在羅寧茶的幫助下才逃出來的，她明白怎麼回事，聶增卻莫名其妙。
! A/ r% Q" u1 ~' [
+ ]+ J' W* t) @6 E: r* s    羅寧茶根沒認出誰是誰，只是隱約覺得少年好像不如之前俊美，她也不在意，徑直走到龍王面前，摘下兜帽，“我要單獨和你說話。”
/ z2 s% P& y2 {4 G; ^8 O
- W7 ^2 ~0 d* `. q% ^1 @    “妳現在就是在單獨和我說話。”顧慎為態度冷淡。

$ S$ L0 d4 r% s3 G! \$ U+ q    羅寧茶固執地搖搖頭，“不行，事關重大，我信不過這兩個小孩。”

    “在門口等著。”顧慎為等了一會才說。

    聶增、鐵玲瓏遵命離開，對羅寧茶的印象都很差。
' K4 }- g$ E  g( K3 @) |! N
    “說吧，是那個蕭王派你來的？”

% ?9 ?" J6 P% T# a    羅寧茶點點頭，一臉的嚴肅，“我就知道那個醜老太婆做不成事，所以主動主請纓，果不其然。我還在路上呢，就聽說她的任務失敗了。”

5 `4 }2 {( h: A- r2 z  g    “一刻鐘。”

    “什麼？”
2 K. C( @/ E2 ^1 h/ W$ h! S+ z
" `% C. y& ~' {$ L6 {1 p    “我說妳有一刻鐘時間，妳看到了，我很忙。”

. n, K. a4 u9 n    “哈哈，我知道你很忙，可再忙也不能不見我啊？你是為我才救出蕭王和中原士兵的，我怎麼會不知道？不過我現在有男人了，沒辦法報答你，不過我會給你其它好處……”

3 m& Q! F* u1 _9 ~1 t  n    還是那個羅寧茶。一點沒變，顧慎為忍不住想，什麼樣的人才會信任這樣一個女人，派她來與龍王談判？中原蕭王的價值在他心目中大打折扣。

    “恭喜妳，終於擺脫金鵬堡。”

    “談不上擺脫。一點小小的成功而已。”羅寧茶十分得意，“歡奴……龍王，你當初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而且還有不少體悟，我現在明白自己從前太單純，還好我在龍庭沒付出什麼，真正主宰西域的是中原啊……”
' A! O$ ]+ \' a6 D$ }# F
    “蕭王派妳來到底要說什麼？”顧慎為及時止住她的囉嗦。
( S8 ]7 G2 V) E) h) T- U
3 ^' G; z4 u* X* K    羅寧茶微微皺眉。既因為暢談中斷而惱火，又在仔細想此行的真正目的，最後是後者佔據上風，這就是變化。她想，自己能控制情緒了，“為了這次戰爭，中原從前一代皇帝就開始準備。花費十多年時間，軍資堆積成山。戰馬三十萬匹，將士六十萬人，就算老汗王在世，集草原全部之力，也擋不住如此雷霆一擊，何況分裂之後的小汗王？”

    這些話顯然是羅寧茶背熟的，連腔調都變了，抑揚頓挫，倒有幾分方聞是高談闊論的風采。

    “中原準備得這麼辛苦，那就更得打一仗了。”顧慎為不相信屠翩翩的威脅，自然更不會相信羅寧茶，什麼“戰馬三十萬將士六十萬”顯然是在吹噓。
! K0 y- G. M, p" I3 T! k7 f
    羅寧茶背熟的話有好幾套，順序固定，所以她不管龍王如何回應，照樣說下去，“可這場戰爭原是準備在北部邊境打的，突然移到西域，大軍頗有不便，所以蕭王有一個想法。”

    “嗯。”蕭王坦承中原劣勢，這讓顧慎為突然產生點興趣。
* v( D) X6 `/ Z8 r9 [2 d, `0 _; x+ v
    “北庭人攻破樓蘭國的中原軍隊，此仇不可不報，否則皇帝威嚴茫然無存，可龍王已經替中原報仇了，接下來的戰爭完全多餘，雙方何不各退一步，龍王讓北庭人退兵，中原人上報戰果，皆大歡喜，豈不甚好？”

* ~5 [( h: X3 Q! d1 w: ^    顧慎為恍然大悟，羅寧茶說得含含糊糊，那是因為蕭王不想直接挑明，“蕭王想把擊敗羅羅大軍的功勞歸為己有？”

/ q& v* }) _- w. ?, Z# j    在顧慎為看來，這位蕭王異想天開的勁頭兒倒是與羅寧茶極為相配。
% g* y+ o5 E  d9 A$ t
    “不，是歸蕭王和龍王所有。”羅寧茶以為龍王心動，大大的眼睛裡露出熱切之情，“兩萬中原將士，加上龍王十萬大軍，據守千騎關，擊破北庭二十萬騎兵，逼走僭王羅羅，以弱對強，以少勝多，千古佳話，就在此役。”
7 F; g! ?# x/ t
    顧慎為面前隱約出現一位浮誇的中原皇叔，“蕭王還真是會編故事。”

    “沒我幫忙，他可編不出來。”羅寧茶恢復有的腔調。

+ Y, ^/ Q: t6 a4 @$ ?3 r& z    “這樣一來，蕭王就會創下豐功偉績。”
/ B  B- x' {; e! x6 Q$ N
, V% D5 T! j7 y9 J    “對。”
* h& h: e' A- B. Y) p
    “中原罷兵，北庭遠遁，各取所需。”

) q7 A' V3 A* o; p% w: E& h    “正是。”

    “除了一個虛名，龍軍卻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沒錯……不是，龍王當然有好處，你聽我說完。”羅寧茶語氣強硬起來，“龍王得到的好處就是璧玉城歸你所有，唯一的條件是你得跟中原保持良好關係。”

    “璧玉城主。”
' x, n1 s& s: j2 @2 R$ z3 X, o
- e- ^2 ?1 X8 T2 Z    “就是這個。”羅寧茶的眼睛越發明亮，“你明白了吧？不花一兵一卒，龍王就能當上璧玉城主，當然，龍王的稱號也會得到中原的承認，從此坐擁西域半壁江山，金鵬堡更是不在話下，以後你傳位給咱們的兒子……”
1 m, k0 x1 R! @& b2 y/ x
    “我和妳沒有兒子。”顧慎為急忙打斷。

    “妳沒問過上官如嗎？”羅寧茶驚詫萬分。
$ j7 k$ [$ y( N( O
    顧慎為根不相信這個女人的說辭，她對兒子親生父親的肯定程度，是與龍王的實力強弱緊密相連的，由閉口不提到頻頻暗示，再到言之鑿鑿，正是龍王從實力微小到完全壓過金鵬堡的過程。

    “這件事與她無關。”顧慎為冷冷地說，“那個璧玉城主，蕭王打算多說幾句嗎？”

    “醜老太婆什麼也沒跟龍王說吧。因為蕭王根不信任她。”羅寧茶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營造的喜悅中，自動忽略龍王的神色，“蕭王要組織一次比武，勝者成為璧玉城主，從此再沒有三國輪當督城官的慣例。”

3 O! [6 I- y7 d/ F6 N9 m    一刻鐘快要過去了，顧慎為來已經理清的頭緒又變得混亂，這個蕭王就像是剛剛長大的孩子，每個想法都是天馬行空，似乎聰明絕頂。又像是蠢笨不堪，“比武？蕭王要組織比武？”
4 h4 ]9 o. Y' C, M
    “對啊，你武功那麼高，肯定能贏，這就是所謂的不用一兵一卒。你憑自己就擁有璧玉城啦。”

    “妳和蕭王都高看我了，我不是獨步王的對手。”

    “你怎麼知道……”

    “我試過了。”

    羅寧茶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那也沒關係，這次比武是開放的，誰都能參加，蕭王會從中原找來高手，替你打敗獨步王。然後……你明白吧？”

    顧慎為搖搖頭。

. N* ^1 b% }: ~& h8 D, l0 G    “你在逗我是不是？”羅寧茶略顯不滿，“蕭王說你救過他一命，恩情必須得報，所以中原高手面對龍王時都會甘拜下風。絕不會使出全力。”

( `% }6 k# M) ~! E+ D9 k& i    “哼。”若不是知道羅寧茶頭腦簡單，顧慎為現在就會發出挑戰，“妳去告訴蕭王，用不上半個月。中原大軍還在路上，我就能憑自己的力量攻破璧玉城。用不著他的幫助，什麼比武和璧玉城主，我通通不感興趣。”
+ P/ H( E' U  }  ]( W" s9 N
    羅寧茶竟然沒有生氣，她顯然早料到龍王的回答，應該說蕭王早料到，所以借她的口說：“龍王還不知道吧，獨步王已經將千騎關獻給中原，龍王只要今日動兵，就是在向中原宣戰，你可以奪關攻城，也可以自稱王者，中原大軍來不及干涉，但終有趕到的那一天，到時北庭騎兵可以跑進荒無人煙的草原，繼續放羊放馬，龍王打算怎麼辦呢？像北庭人一樣逃亡，放棄到手的璧玉城？還是像獨步王一樣死守關卡與孤城？”

    羅寧茶人生以來第一次發出如此有力的威脅，連自己都被震撼了，好一會沒再說話，靜靜體會其中的快感。
/ t) N, l# Y/ j( M* k! K
    顧慎為也保持沉默，與羅寧茶理解的正好相反，既無恐懼也無心動，浮誇背後的蕭王或許是個聰明人，但他不瞭解龍王的真實想法。
0 u; C; @6 b- B
    “我期待著與中原大軍一戰。”顧慎為平淡地說，雖然他對小閼氏講的故事並不相信，但心中已經非常肯定，僱用金鵬殺手屠滅顧家的人必然來自中原，或許真與家中某個人的身世有關，不管怎樣，仇恨不會在獨步王死後結束，而會繼續指向更強大的敵人。
, A3 U* T% F/ @6 L( m! v* s) H
- W- ~6 j% D* D    羅寧茶預想中的場景沒有發生，這讓她一下子亂了方寸，蕭王教給她的話全都說完了，她自己想不出任何應對之策，唯一的反應就是惱羞成怒，“你……你糊塗了嗎？這麼好的交易，能讓你得到璧玉城，成為中原承認的真正龍王。你不替自己著想，也該想想我和兒子，那是你的種，要是別人當上璧玉城主，他可就一無所有了。你得接受，必須接受。”
6 H7 G' L, ~/ l8 g, f
1 g5 Q) h+ P6 e& G& o- o    “妳可以現在就走，也可以留下來，看我今天如何攻下千騎關，向中原‘宣戰’。”
4 D( Q1 u3 a2 I# Q6 u
    “我不走！”羅寧茶精心維持的冷靜全沒了，“笨蛋，非得讓我和你上床才能變聰明一點嗎？好吧，只要你同意保密，我可以接受一次。”
1 `, u& z, l2 Z/ u6 h7 ?
3 Z' B/ x9 D: ~( x' K6 X8 g$ l0 c+ x0 o    顧慎為向帳外走去。
1 {8 ?) z$ T( G) o- r" }, _
' i" p2 x- u% w* w    “兩次……三次，隨你的心意，龍王……”

+ \8 b7 V6 K4 Z3 ~    羅寧茶憤怒得想摔東西，可龍王帳中的擺設太少，只有幾件杯碗供她發洩，落在氈毯上，發出悶響，卻沒有破碎。

    她與龍王都沒想到，這一天，注定無法攻打千騎關。
" N! P5 @% g9 u6 f
3 _, k- H2 @' C( I    （求訂閱求推薦）
' |0 {4 i7 E$ E  ]( l
& c: Z* d9 a5 a& N- h0 J* a! V
* M' A5 x* _6 ]- I

1月23

第五卷 刀劍鋒寒 第八百五十四章 凶手

6 |9 e5 }, T, D" Q6 U. w) v: U! D3 [    凌晨，尖叫與慘叫同時響起，刺破冰冷的空氣，好像一塊石頭掉在薄薄的冰面上，正處於熟睡和打盹狀態的士兵們一下子驚醒，許多人沒套外衣就跑了出來，手中持弓，四處尋找敵人的蹤影。
4 x& {: f2 z( H, H8 e
& X8 v  W4 f+ b( Z# s' v    沒有敵人，慘叫停止，尖叫還在持續，士兵們很快發現，聲音來自小閼氏的帳篷。

    自從與羅羅大軍的戰事結束以來，小閼氏一直住乃杭族營地，偏居一隅，極少走出帳篷，像一名服喪的寡婦，許多人都說，小閼氏只埋葬了多敦的身體，卻將頭顱保存下來，在夜裡與其絮絮低語。

    這條傳言令乃杭族的將士們對她的敬重中多了一層畏懼，除非必要，沒人敢靠近那一小片帳篷，就連小閼氏的女奴和隨從，行走在營地裡也時常被士兵們敬而遠之。

    尖叫與慘叫都來自同一個地方，聽到聲音的士兵心裡無不心驚肉跳，呆呆地望著那個方向，竟然沒人敢去查看情況。
/ ]) {9 G# r* Z) X+ P
7 i; l+ P  m! n( _8 N/ S    士兵等著軍官，軍官等著將領，將領等著統帥，在一陣慌亂之後眾人才發現另一個異常現象︰平時反應迅速的者速將軍和魯莽多動的朵爾查王子，竟然一個也沒出現。

    一名大膽的萬夫長在同僚的鼓動下，走進者速將軍的帳篷，裡面是空的，朵爾查的也一樣，直到這時，眾人才明白剛才的叫聲意味著什麼，幾名副帥、十名萬夫長和大量佐將蜂擁向小閼氏帳篷。
# v0 j* d) J' B1 Q
    女奴和隨從們全都跪在帳篷外面，膽戰心驚，癱成一團，第一批走進帳篷的人，也被眼前的場景驚得目瞪口呆。

6 ^% m1 E' X! H0 a7 l    經過簡單的商議之後，將領們覺得事態嚴重。單憑他們這些人無法應對，於是做出唯一的選擇，向十幾里以外的新汗王求助。
) P/ c3 N# O2 h& O/ C5 m0 q
) l& {/ h$ F5 K; v4 ^/ C+ m, l    舒利圖軍營中的攻城雲梯運得差不多了，三支萬人軍已經在千騎關十里之外列陣，後續軍隊正在向指定地點前進，乃杭族的兩名萬夫長就是這個時候趕到的，直接求見新汗王，跪在地上，說︰“小閼氏殺死了者速將軍和朵爾查王子。軍心大亂，隨時都可能發生嘩變。”
  ]/ F+ A$ Y& Y6 ]8 C
9 X( N& X/ X7 z    進攻千騎關的計劃只能臨時取消，攻城器械仍留在原地，由前線的三萬騎兵保護，剩下的軍隊全都調往乃杭族營地附近。嚴陣以待。

    在優勢兵力的威懾之下，舒利圖前往乃杭族軍營，龍王則鎮守後方。

    出發之前，兩人只有很短的交流時間。

# F2 O; {- @) q& V( F4 ?- K: v    “這是你跟小閼氏協議的一部分？”顧慎為問，他當時讓舒利圖與小閼氏談判，可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不是。”舒利圖驚訝萬分，臉色比龍王還要蒼白。“我與小閼氏達成的協議，一個字也沒向龍王隱瞞，我會封她為永久的‘老汗王小閼氏’，不用嫁給我。允許她擁有不超過三萬人的軍隊，然後她會勸說乃杭族完全歸順於我，者速要是太頑固，她才想辦法除掉他。可是……她這幾天一直沒動靜。我還以為……”
' r5 k7 a3 Z" d* l$ @
    舒利圖還以為小閼氏踫到的困難太多，因此放棄了整個協議。“我還沒冊封她呢，她現在這麼做，什麼也得不到啊。”
' d' Y/ N: }0 j" h; \5 q
    舒利圖率領千余人直奔乃杭族營地，此時已是日上三竿，發生在小閼氏帳篷中的血案傳得沸沸揚揚，營外列陣的大軍也讓乃杭族人備感緊張，舒利圖進營之後最先見到的就是爭吵與混亂場面。

    “為將軍和王子報仇！”這是一派人的聲音，支持者不少，卻沒人敢於動手。
2 N, L7 z! e- P
$ j2 l& z7 R( t    “聽聽小閼氏的解釋，此事必有蹊蹺。”
  v& ^- y4 O4 w) K, d6 p4 U
    “還用問，朵爾查王子羞辱過小閼氏，者速將軍卻沒有嚴懲，小閼氏這是在泄憤。”

    “舒利圖……汗王來了。”
3 J1 p! k; R+ @  B5 d. K
' B7 J# X1 ^7 @  p# T5 F    “是來消滅乃杭族的嗎？別忘了，咱們當初可是向羅羅借過路的。”
. d- L8 Z6 c4 @
    ……
8 k0 P7 A& I7 z' B$ H" u
    新汗王的權威還不穩定，舒利圖在眾將面前站了一會，爭吵的聲音才平息下來。
) }* T% c2 T% D- d
6 @  \: N, c9 H% D, o) ~% d: o    “汗王，是你向小閼氏下令的嗎？”有人不客氣地問。

' o: V* L0 S2 K    “不是。”舒利圖冷冷地回答，“請小閼氏出來說話。”
2 O' Z1 p  j! j0 V& m8 C* [
    “她不肯出來。”事實上，除了第一批進帳的將領，再沒人敢走進那頂帳篷。

, j7 v. j4 w# z: D) M9 c, l+ e    舒利圖制止衛兵的跟隨，自己徒步走向小閼氏的住處，步履穩定，沒有一點慌張，給予當時的目擊者極深的印象。
" d% g, l* o% b4 d
    整整半個時辰之後，舒利圖首先走出來，接著是小閼氏人，頭髮散亂，臉上似有青腫，滿手滿身的血跡，每邁出一步都要哆嗦一下。
+ W6 `0 [$ g9 Y9 W* y
2 q+ f! ]- G5 t+ V& y7 I. e    數百名將領與軍官守在帳篷外面，當小閼氏抬起頭，目光所至，眾人無不卻退兩三步。

0 T( b8 `& k7 c. q. W/ f1 f    “小閼氏有話要說。”舒利圖離朗聲宣布，仍與進帳之前一樣鎮定。
: S& O+ B3 e6 G
    小閼氏咽了咽口水，用顫抖的聲音講述凌晨發生的事情，“天還沒亮……朵爾查醉燻燻地要求見我。”

    眾將點頭，他們對朵爾查昨晚的醉態還有印象，日逐王之子顯然沒在自己帳篷裡好好睡覺。
$ @' k" @1 q8 c( {1 w& F9 w. U
3 Z0 H; V! W% f* P6 A, D    “他說要向我道歉，我只好起床……接見他。”小閼氏聲音空洞，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開始好好的，接著他就……他就……毛手毛腳。”
# x9 X# _# s3 P: i5 E
- U0 [! C0 N! W9 R" A    小閼氏掩面哭泣，眾將面面相覷，對朵爾查的膽大包天感到無比震驚。
- L; s- o' V7 j  n2 o7 j4 U
    “他說……他說……老汗王的女人也是女人，多敦踫得他也踫得……”小閼氏一度哽咽，幾乎說不下去，好一會才勉強止住哭泣，“我派人去向者速將軍求救。”

* d6 d0 G4 {. y! W. y3 _+ ]    小閼氏指向附近的一名女奴，女奴跪在地上，事隔兩個時辰，仍抖得跟篩子一樣，“我……我請來者速將軍，他很不高興。”

9 k  y0 {7 `# b! e7 O    接下來的情景還是由小閼氏進述，“可者速將軍還沒到，朵爾查就等不及了，他……他撲向我……”
* F. Z7 M' ]' Q" z8 @& J
    小閼氏又哭了起來，當著這麼多男子說起當時的羞辱，的確難以出口，眾將官心中既憐且愧，甚至覺得請來新汗王是個錯誤。

! p, m. x; w8 @/ w0 m    “他剝我的衣裳……我……我拿匕首刺了他一下……他不停地叫……不停地叫，我怕極了，也在叫……”

    這是凌晨慘叫與尖叫聲的來歷，可者速怎麼死的仍是一個謎。

    小閼氏實在說不下去了，舒利圖指著那名女奴，“後面的事情妳都看來到了，妳接著說。”
% t$ S6 W$ D# @, I" W
# v& ]+ X  b" h    女奴說出一連串的“我”，好不容易才繼續下去，“將軍衝進帳篷，非常……非常憤怒，衝過去……毆打小閼氏，說是王子死了，就讓小閼氏殉葬……小閼氏的匕首被奪走了，她打不過……她打不過……。”
9 d- ~; H+ p; X2 C; ~3 Z, O) k) [
1 D/ w) w- A2 i* h    女奴顫抖得太厲害，也說不下去了，舒利圖在帳篷裡已經問清原由，說︰“小閼氏的匕首掉在她腳邊，她揀起匕首從者速將軍背後刺進去，很不巧，正中要害。”
% q& I! g2 K) m% H
    眾將大吃一驚，這名女奴一直跟其他人跪在外面，誰也沒有注意到她，未想到竟然是凶手之一。
1 s5 H% U$ U4 Z1 Z
6 c- A7 M- U% M  I# _; Q1 y    從小閼氏口中說出的真相就是這樣，將官們互相交頭接耳，都在努力接受相關信息。

# c# r" k1 f3 J* ~0 `. p    “謊言！”人群中突然有聲音喊道，隨後一名粗壯的萬夫長擠出來，“者速將軍身經百戰，朵爾查力大如牛，怎麼可能被兩個女人殺死？這是陰謀，設計好的陷阱！將軍和王子是被謀殺的。”

7 x7 q3 a+ I6 f" ]/ m% p    萬夫長是個急躁的人，不等同僚回應，突然衝到女奴面前，拔刀架在她脖子上，厲聲喝問︰“說實話！給我說實話！”

    女奴嚇得直往地面癱軟，不只是“實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小閼氏仰頭放聲大哭，“快來人殺死我吧，反正我是壞女人，乃杭族的叛徒，竟然敢反抗朵爾查的欺辱，老汗王，你怎麼早不降火把我燒成灰？”

( N& D6 X& a% t    小閼氏故伎重施，仍然有效，立刻就有將官呵斥那名拔刀的萬夫長。

    萬夫長是者速的心腹，與朵爾查關系友善，早被憤怒衝昏了頭，一刀砍掉女奴的頭顱，轉向小閼氏，“是妳要找死，今天我就成全妳，替將軍和王子報仇！”
- i7 b" K, B( p6 ~- {2 ]; W2 q
! j2 }0 [, u. c% c0 L8 K9 ?    小閼氏花容失色，舒利圖命令道︰“我是草原汗王，命令你退下。”
" B$ ^6 V* @( @1 B
    萬夫長已經殺紅了眼，乜斜著新汗王，“你個小破孩子，有什麼事自稱汗王？謀殺將軍和王子你肯定也有份，沒錯，你跟小閼氏……”

    他竟然公開對新汗王表露不敬，舒利圖的隨從與乃杭族部分將官都憤怒地撲上來。
& X# |* y# Q7 q, x; `3 n
    誰也沒有聶增快，他像離弦之箭一樣衝到萬夫長身前，一拳擊出，將比他龐大兩三倍的身軀打飛。
# u, F* [! s% X% @( ^
6 i! i) O: E5 {( A# u0 [    萬夫長爬起來，吐掉和著血水的兩顆牙齒，轉身向外面跑去，嘴裡含糊不清地大叫大嚷，“乃杭族有血性的男子漢全跟我走，咱們不認這個新汗王……”

: ]) q: y. H: ?. S! H4 h9 x    聶增回頭望向舒利圖，一些將官甚至拿出弓箭，只等汗王一聲令下。
& A5 f6 f0 i( `* }% g8 }
) L4 C  h. P7 R1 V    “讓他走，不要阻攔。”舒利圖說，獨自做出決定。
& s/ V" E; j* s2 h& n* S' \
    現場許多人對此感到遺憾，因為在這句命令之後，又有不少將官帶領士兵離開軍營。
. i* Q6 V) u% Q& E0 m2 z" u
3 C! Y, M1 f( n/ I# a" U    乃杭族十萬騎兵由此分裂，半天不到，至少四萬人逃向西北方老家。
; ?, A; w) z  e  l' }- W  q" r: O
. W3 b. O  G7 p% J& j, K# f    這是進攻千騎關計劃不得不取消的第一個原因，還留在龍王帳篷裡的羅寧茶聽說這件事，興奮異常，命令侍女給自己換上最艷麗的衣裳，準備與龍王進行第二次談判。

2 |3 ?; t3 ^8 h% j
( W: l  _# V. _  Y' w2 b

1月23

第五卷 刀劍鋒寒 第八百五十五章 驗屍

; f- @" f+ |. ?; b   舒利圖縮在椅子上瑟瑟發抖，小閼氏帳篷裡的血腥場面在眼前揮之不去，他可以在外人面前表現得鎮定自若，心裡還是怕極了。

% T# S) k: ~: S. s- S' M    “那不一樣。”他說，大概是覺得有些失態，龍王並未發問，舒利圖就開口解釋，“戰場上……殺與被殺都是可預料的，可是兩具屍體擺在那……者速與朵爾查沒料到自己會遭到殺害，燈光陰暗，血流滿地，還有小閼氏的眼神……希望龍王不會笑話我。”
  _1 f! d0 M) o) v) E( m
    “不會。”顧慎為說，作為一名十二歲的孩子，舒利圖的表現近乎無懈可擊，“這麼說，你認為是小閼氏設計殺死了他們兩個。”
4 |# Z3 F% m! i- q
" W; J& R0 U& U0 c  Z9 N+ P0 A    舒利圖先是點頭，隨後搖頭，“我只是猜測，或者說是感覺，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小閼氏是個厲害的女人，就算她想嫁給我，我也不敢娶了。”

/ W$ o! C7 A! s7 L/ T2 {    舒利圖經驗還不夠豐富，慢慢地他會知道，很多明真相就在感覺之中。
* t& F) v$ Y9 p6 f8 \/ @
2 v: h. `+ A" ]    “她向你提出條件了？”

    殺死者速與朵爾查是項協議，小閼氏卻提前動手了。
5 a& W) p$ g( f! H" [
    “沒有。”舒利圖抬起頭，神情稍顯茫然，“我也以為……就這件事最蹊蹺，小閼氏當時好像真的嚇壞了，非常逼真，從始至終沒提冊封的事情，我提起話頭，她也不接。”
" _! q. i: I7 ~
* b. J, F/ y+ K  N3 L. J% a    小閼氏越來越像是一個麻煩，但還不是眼下最大的問題。
+ }3 Y- H9 C# e, J) Y& C& l) ^
4 ^' A3 [& {  s    “我放走乃杭族人，是不是做錯了？”舒利圖問道，他當時的舉措沒有得到多少贊同，這讓他心中非常不安。
; [9 `) p/ E+ m
    “你做得很對，強留乃杭族人很可能會引發嚴重騷亂，反而失去解釋的機會。”
+ G4 \# U6 ^9 t* ?  W. Q- L
. ]6 |+ [9 I4 A, b9 \    舒利圖長出一口氣，相對於全軍將領，他更願意相信龍王的判斷。

    與龍王單獨交談之後，舒利圖立刻召見軍中將領。商討如何應對乃杭族叛走之事，顧慎為聽了一會，自行走出帳篷。

% f1 ?4 ~  Y+ @  n/ b    獨孤羡跟了出來，“事情有點棘手，大家擔心逃走的乃杭族士兵會鼓動全族人造反，甚至投向汗王的敵人。”

" V+ ~( U$ p8 P. s+ U  W, ~    “汗王得馬上派人去向乃杭族解釋。”
9 c9 c) b8 Y4 A: L
    “是，所以明天無論如何得攻下千騎關。不能再拖了。”
9 \* H2 Y0 `: Z, @" u
6 S) |( {- D/ m! K, a1 R/ ~+ N0 F    “嗯，就是明天。”
# ?, _9 G: Q# y; R' O
' Q+ ^2 S! t8 j- O    與左將軍分手，顧慎為帶領衛兵去查看屍體。
5 |  B" g* ?* x
    者速與朵爾查的遺體被帶回來，舒利圖向留下的乃杭族將士承諾，會給予兩人超出規格的葬禮。

    屍體已經被清洗乾淨，傷口非常清晰。各有一處，看上去非常細小，很難想像兩名壯碩的男子竟然因此而死。
8 d5 @; _% n! \; i% {
8 w4 ~7 _& s7 l: ]3 }) X    朵爾查男根被割，又被仔細縫上，他死於流血過多，當他慘叫時，外面的將士卻處於茫然失措的狀態。沒來得及搭救。

. x6 D6 K/ P2 _% s# K; Y    者速死得乾淨利索，傷口正位於後心。

. p6 x- R8 Y, P2 P" G" B8 X( k    顧慎為回到自己的帳篷裡，他早已派人給羅寧茶另外安排住處，拒絕再見她。

    韓芬奉命而來，一進來就笑逐顏開，“小閼氏好手段，砍多敦人頭的時候膽子還小，這回就變得膽大了。我應該介紹她加入曉月堂。”

    “妳跟小閼氏談過這事？”
# j/ L+ w+ Y) G2 o4 y! b5 z- P( W5 C; T
    “什麼事？”韓芬一臉茫然。
5 k! V. x  q5 u8 D& c+ z
2 E6 T3 `- G' f( |0 w- L    “關於曉月堂。”

( b4 N2 A8 \/ ?+ h( d6 O, X    “沒有啊，我為什麼要跟她談起曉月堂？我剛才就是隨便說說，招誰當弟子，全是御眾師說的算。”

    “除了多敦自殺那天晚上，妳沒再見過小閼氏？”
1 P5 E" ?8 k4 [# W) ^2 `
: H3 H. j* M& i- K+ w; Z    韓芬仰天想了一會，“嗯，見過幾次。到底是幾次我真想不起來啦，有一次是她找龍王，還有一次她見小姑娘，還有一次……”
1 r9 |! w" D( l2 {* f" a9 u
    韓芬所謂“見面”只是遠遠一望。顧慎為急忙打斷，“我說的是單獨見面，說過話的那種。”
) ]: a3 Q2 D" M$ `9 G
4 r" ?7 u8 B+ f    “沒有。”韓芬立刻搖頭，“這個我記得很清楚。”
4 `$ k4 `, ], Q$ e3 F! q
    “軍營裡藏著曉月堂弟子。”顧慎為平淡地說。

9 h" l( J! B/ B2 O3 q; _% t    “對啊，不就是我嗎？”

    “除妳以外另有其人。”

    “真的？”韓芬眼睛一亮，“莫非是御眾師派人來找我了？龍王，如果真是那樣，你就行行好把我放了吧，我沒啥用，還挺能吃，我知道你養活這麼多人也不容易，讓我給你減輕一點負擔……”

    “妳把曉月堂弟子找出來，我可以考慮放你走。”

    “嘻嘻，龍王是想利用我吧？我可不笨。”韓芬換了一種語氣。
' g, h* o: b+ j, {1 \
) ^3 P) o( {* Q5 H0 Q. w3 n3 Y0 C0 M    “對，我在利用妳，好補償妳吃的那些食物，而且我保證，不管妳找出多少曉月堂的人，我一律管吃管住，絕不會殺死她們，可要是我自己找出來，就不客氣了。”
2 k" R& J- n6 ~) r, Q+ N1 ^" o- q
6 S9 l/ ^5 X) w* o1 B; r    “不客氣的意思是打罵、是姦污、還是殺死？”

: N+ C) I( j# U    “殺死。”
4 P- G- u! h! d4 C0 _) D7 \( `+ I! c+ K
; }' C; A9 P8 M9 s    “哦。”韓芬想了一會，眼睛又是一亮，“這算不算比賽啊？看咱們誰先找出曉月堂弟子。”
2 x: M4 u  Z8 ^
    “算，妳贏了，我放妳走，妳輸了……”

    “陪你上床？”

- t1 H/ z9 I' [# y4 S    “妳輸了，就放棄對御眾師的效忠。”

9 g! F* V" o  C2 C! J    “那可不成。”韓芬頭搖得飛快，脖子似乎都要甩掉了，“不成不成不成，我輸了……”
5 V2 E; `  |6 G, h6 Q/ r
    “罰妳三天不吃飯吧。”顧慎為更希望韓芬能贏。

0 I0 v- r. Z. ?# H! s0 m: e# A$ A    “好。”韓芬立刻答應，突然嘆了口氣，“韓萱要是在這兒就好了，她最擅長這個遊戲，光憑鼻子就能把曉月堂弟子找出來。龍王，我想她了。”

( W7 L; i7 O7 b; v- W    “那就開始比賽吧，等妳贏了，自然能回去見她。”

    韓芬轉身躥出帳篷，她要從第一步就開始領先。
0 u5 h+ R* c' M3 V0 H2 y3 R
    過了一會，孫神醫來見龍王，不滿地說：“龍王，我早就跟你說過，號稱包治百病的都是騙子，我就那點本事，治療傷殘戰士已經有點勉強了，你還讓我驗屍，說實話……”

    “結果呢？”
  J9 M' l% P8 y4 e1 e
    “結果還不是一目瞭然，一個流血過多，一個後心中刀。”
0 B2 q$ y8 O$ V6 g& Q: }* E1 }
    “沒有中毒跡象嗎？”
& r% p7 s/ J4 ~& J* [
  C+ a' Y3 {- m    孫神醫嘴上抱怨，驗屍卻是一絲不苟，“跡象是有一點，但都不明顯，想確認，只有一個辦法。剖開屍體，再隱蔽的毒藥，外表不露痕跡，內臟總會受損。”

    剖屍驗毒將會在乃杭族士兵當中經發軒然大波，顧慎為根本不想將中毒的猜測散佈出去，“先這樣吧。”
" Y& O+ R# v5 M" K" L# f& ~
    孫神醫點點頭，轉身要走。又回過頭來，“龍王懷疑曉月堂下的毒嗎？可是小閼氏……沒錯，小閼氏也是女人，唉，女人。”

    要說小閼氏秘密投靠曉月堂，顧慎為現在想來也覺得匪夷所思。小閼氏爭權奪勢的理想與荷女完全背道而馳，可顧慎為的想法與那名逃跑的萬夫長差不多：單憑主僕兩名女人，怎麼可能殺死者速和朵爾查？

" B* u1 _3 [/ T3 t% x    孫神醫通常不喜歡猜測，但他看出龍王對這件事很在意，所以臨走之前補充一句，“我在屍體身上沒看出曉月堂毒藥的痕跡，小閼氏就算下毒。也沒準另有來源。”
- M+ S  i* w  V5 L1 m* w6 x
    顧慎為表示贊同，這卻讓小閼氏的行為更加撲朔迷離。
* b$ ~7 {8 F8 w' w! ^5 B! \9 m
( z$ m8 ]3 i& M3 f& D    舒利圖那邊的商議結束了，他派出軍中老將率領五萬騎兵去追趕逃亡的乃杭族將士，勸說對方回心轉意，如果不成功，也儘量不要開戰，而是一同前往乃杭部，宣達新汗王的旨意。

    舒利圖有點著急。他剛剛當上汗王，乃杭族作為重要盟友，此時背叛將會在草原上帶來極大影響，他想親自去乃杭族老家，又想留下來幫助龍王奪下千騎關，甚至攻破璧玉城。
6 g8 v$ ], `, \& u0 x
4 J4 g4 m8 w4 J6 D+ I8 u0 |5 k  L    “拿下千騎關，你就可以率兵去安撫乃杭族了。還有羅羅，聽說他正在北方重新集結軍隊，不可不防。”
4 F7 c7 j6 w( T4 n3 h5 d0 [
* X! w8 R% p! F: {    “嗯。”舒利圖重重點頭，“龍王要留下多少騎兵？”

2 j8 A2 q( n9 b+ U8 ~8 J4 ^8 j    “一萬。”

, v2 [2 {. P! z- f" M! d    “一萬？”舒利圖吃了一驚。這個數字比他想像的要低許多，“我用不著太多軍隊，倒是龍王，既要攻打璧玉城，又要防備中原人……”
; s; ~3 I7 f. a& g5 [$ N7 x) d" t7 g& [
" N- b3 [# K9 |6 T8 A+ \4 F1 ?    “我自有辦法。”顧慎為甚至覺得一萬北庭騎兵都多，他與獨孤羡都不希望將太多北庭人的力量引入西域。
; K4 [# Y# R  C+ a: \, ^: h0 |+ t
3 u/ z4 J, n. j# f& {    送龍王出帳的時候，舒利圖顯得有些激動，他一直對自己的地位惴惴不安，這還是第一次，覺得有可能真正擺脫傀儡的身份。

    進攻千騎關的計劃推遲一天，金鵬堡守軍和中原一萬先鋒軍都沒有主動挑戰，雙方像是達成了默契，這一天的前線平靜無事。
6 r; M# x8 _; E3 @0 g
    當天傍晚，軍師方聞是快馬加鞭趕回營地，身邊連名隨從都沒帶，差點被不認識他的哨兵射死，發現千騎關之戰沒有開打，他鬆了一口氣。

    “龍王，千騎關攻不得，起碼現在不能。”方聞是一進帳篷就說道，連聲招呼都沒打。

    顧慎為正與獨孤羡完善攻城計劃，抬頭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軍師，“你在替誰當說客？”

    方聞是忠於龍王，但也容易受他人影響，想說服某人，有時會被某人說服，他自己卻不這麼覺得，所以愣了一下，“當然是替龍王，龍王擔心我被收買了？我可是孤身一人跑回來的。”
$ r4 D* v1 T+ i' W# M
/ y) |$ x0 [7 D8 ?    “嗯，你說說理由吧。”
- g/ Q: O2 |8 ^
* D+ ]% e" h# A    方聞是瞥了一眼獨孤羡，見龍王沒有反應，才繼續說下去，“我沒來得及去樓蘭國，半路上就碰到中原軍隊，領軍的人正是西域都護官衛嵩，他接見了我，很客氣，聲稱中原願意與龍王結盟。衛嵩是個老滑頭，不可信，我按照龍王的指示，暗中調查衛嵩在中原朝堂的地位。”

    方聞是頓了頓，“為了與北庭決戰，中原集結了前所未有的大軍，主帥名叫龐寧，是中原權傾朝野的大將軍，也是衛嵩的親家。”
( y+ I; x2 T! o9 i/ h
    “嗯。”顧慎為還沒明白軍師的意思，龐衛兩家是姻親，與攻打千騎關似乎沒什麼關係。
* U% z2 E9 j2 f7 G" h
4 ]! U  ]; k1 ~    方聞是話說得太急，喘了口氣才將最關鍵的內容倒出來，“龍王不是想知道衛嵩的政敵是誰嗎？就是那個蕭王。龍王攻打千騎關，就會引來中原大軍，衛嵩與龐寧因此得勢，蕭王身敗名裂，反之，蕭王立功，衛龐無功而還。龍王選擇吧。”
$ y& h8 G6 _5 w% e2 M

1月23

第五卷 刀劍鋒寒 第八百五十六章 解仇

1 F9 z, |# t; Z& i! R8 U   大將軍龐寧是三朝老臣，顧慎為從小就聽說過這個名字，那時的龐寧還沒有權傾朝野，但職位已然不低，顧侖經常提起此人，語氣不是特別親善。

/ b" D& U" S2 i    顧慎為還記得衛嵩曾經說過的話，他與顧侖是先帝寵幸的大臣，與另一派老臣對立嚴重，先帝駕崩，顧侖遠赴西域，衛嵩卻選擇向政敵屈服，現在想來，這位政敵十有八九就是龐寧了。

. N4 e( y, r, ^, }% M( J    中原朝堂的派系與鬥爭比北庭要複雜得多，顧慎為所知基少，方聞是也打聽不出太詳細的內容，只能勾勒出極為簡單的格局，“中原大臣分為兩派，一派受皇太后支持，就是龐寧、衛嵩這些人，另一派托庇於小皇帝翼下，明爭暗鬥，打得很激烈，幾乎在每件事情上都有爭執，對北庭和西域的策略尤其如此。”
. \0 p- L) }5 i7 @1 a" d2 q0 z1 h
    方聞是的目光在龍王和獨孤羡臉上掃來掃去，希望他們儘快明白自己的意思，“太后一黨希望通過戰爭搶奪功勞，另一派大臣必然反對，理由是勞民傷財，爭得你死我活，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老汗王之死、北庭分裂讓太后黨占得優勢，連皇帝都覺得這是決戰的最佳時機，蕭王偷偷前來西域，就是想制止戰爭。”
2 Q0 ~) C  I  b- d0 T0 T
    顧慎為沒吱聲，衛嵩果然是老滑頭，當他勸說龍王刺殺老汗王時，可從來沒提過黨爭的事情。

( Z$ ?, l% {1 j# S# E4 E    獨孤羡對中原朝堂不感興趣，笑了一聲，說：“這個蕭王聽上去像是奸臣。”

3 Q1 I2 x/ X% g    方聞是冷臉搖頭，“獨孤將軍想得太簡單了，誰忠誰奸是個很複雜的事情，不是憑好戰與否來判斷的，再說那是中原的事，管他忠奸，對龍王有利就是好的，眼下蕭王才是想與龍王修好的人，衛嵩恨不得明天就將龍王一網打盡。”

    “你見過蕭王了？”顧慎為問。

5 a! c/ l0 j: ?( L, L6 k) }; k2 I, c    “沒有。時間太緊，不過我隨時都可以去見他。”

    “那你怎麼知道蕭王要與我修好？”
7 f0 F/ k) s+ W" ~2 T7 s% Y
5 \, f( I2 C1 d/ F- E    “我本想回來跟龍王說說衛嵩的事，半路上遇到那個矮矮的老太婆，叫屠翩翩什麼的，她還認得我，跟我雜七雜八地說了一通，她知道的東西不多。可我一聽就明白啦，所以快馬加鞭，還好趕上了。”

    顧慎為沖獨孤羡點點頭，“先這樣，請將軍繼續準備明天的攻城之戰。”
8 K8 J7 ]3 ~& ^
8 R  r' U+ m1 g4 M( Q    “是。”獨孤羡知道這是逐客的意思，躬身退出。
# y$ c# W4 i$ [6 i( E2 R7 w3 G( l% _4 F
    方聞是看著獨孤羡的背影。一直到對方放下帳簾，迅速扭頭問道：“龍王不惜冒與中原開戰的危險，是想報仇吧？您可還記得當初說過的話？”

+ c& R- D4 S" z' j3 Z    方聞是當軍師的第一天，就要求龍王承諾爭霸為先私仇為後。
" Y0 U8 r* T4 ^' I% y
    “當然。”顧慎為說，“攻打千騎關與報仇有關，但是我有充分的理由，無論中原如何威脅。今年冬天之前主力大軍是趕不到的，奪下璧玉城，龍軍就有整整一個冬天的時間備戰，舒利圖也可以藉機平定整個草原，明年帶回來足夠多的騎兵，我就不信中原不可戰勝。”

; q8 [& d- y% K1 \. k5 E    “那個小孩當上汗王了？”方聞是隨口問道，想整理一下思路，同時緩和龍王的嚴厲。
4 A% Y  R4 t+ G% N
    “嗯。”

+ d3 H: s. ~0 k1 {8 J    “很好。”嘴上這麼說。方聞是卻習慣性地搖搖頭，“如果舒利圖平定不了草原呢？如果明年他帶不回足夠的騎兵呢？也許一切順利，但北庭人覺得現在不是決戰的時機，所以勸止新汗王參戰呢？舒利圖現在好控制，因為在他周圍還沒形成‘朝堂’，這種狀態持續不了多長時間，只要龍王一放手——”

    “因為‘如果’太多。我就得放棄手中的大好機會？軍師，我尊重你的意見，但是你應該知道，只要擋住中原大軍明年的攻勢。龐衛兩人照樣在中原朝堂失勢，蕭王仍會選擇與我聯合，我相信，中原皇帝不是‘記仇’的人，龍軍對璧玉城掌握得越牢固，在談判中越有利。”
: a- t; C5 F! V" R; I
; m+ X6 T/ r2 V, L    “道理是這樣，可龍王的所作所為太冒險，一旦失敗，再無迴旋餘地。”

3 N' n, Y. x# W. V( l    “我不是一直在冒險嗎？”
0 K. J: F6 m/ A9 i' `; y8 ]8 R2 M8 s' T
7 J+ u, X# T" u& v) e  M    “從前是不得不冒險，別無他途，這一次龍王是在兩種選擇當中主動冒險，不一樣，不一樣。”
/ X* g4 k! O5 Q/ V8 f/ g
    顧慎為考慮了一會，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更開通一些，於是將羅寧茶帶來的條件全說出來，內容比屠翩翩的講述要詳細得多，最後他說：“你瞧，就是這樣，蕭王也不是朋友，他說會將璧玉城主的位置送給我，可是只要他請來的中原高手‘稍不注意’，我就會一無所有。”
) h6 C% p, _# z; b
! m% N% `4 z' N5 C    “龍王沒把握擊敗中原高手和獨步王嗎？”方聞是疑惑地問，在他心目中，龍王就是全天下武功最高的人。

    “我殺死過一名中原人，是在別人的幫助下，我敢保證，單憑我自己絕不是對手，據說那人並非中原武功最好的高手，至於獨步王，不久之前我剛剛與他交過手，一敗塗地。”
+ ?, i  ]) y5 X9 @+ b
/ {5 S% {4 b' `! {7 f6 M1 ?  s    方聞是張大嘴巴，這些事他第一次聽說，“這個……原來是這樣……誰幫助龍王打敗的中原人？可以再找他……”

- A* @5 x2 c9 K: y    “荷女，那次情況特殊，我們不得不聯手。”

    方聞是又呆住了，他知道龍王與曉月堂勢水火，再無合作的可能，“即使失去璧玉城，龍王仍掌控著逍遙海和香積之國，甚至可以在中原做出反應之前佔據疏勒國，大勢未去，我說過，爭霸乃是十年、數十年的事業，只要中原大軍退出西域，咱們仍然可以想辦法奪回璧玉城。可要是與中原開戰，勝即大勝，敗則全失，龍王，您可想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明天攻下千騎關，就再沒有回頭路了。”

    “我明白。”
9 C# z1 T8 l  \0 g8 \( i
' b& f% O' I& R4 a4 R- S0 J  u3 u& O    方聞是長嘆一聲，“既然這樣，我還是留下吧，再去和中原談判也沒意義了。”
2 e1 r# J5 {& {" h4 U
    “嗯，我正需要你，攻下千騎關之後，舒利圖要去安撫乃杭族，你跟著去，別讓新汗王的‘朝堂’形成得太快。”

  _/ v5 c( ^7 u. N    “義不容辭。”方聞是喜歡重大的任務，立刻來了興緻。失望情緒少了一大半，“舒利圖身邊是得跟個人，龍王接著就要攻打璧玉城吧？”

1 r: a) a! E6 X; ^( l, e* T( t0 `    “是，我希望年底前結束戰爭，如果一切順利——璧玉城是不會做出激烈反抗的。”
7 n5 c  h/ w3 d
: w" ?7 p  F( _1 d& r# [    “龍王已經做好準備了？”方聞是明白了龍王的暗示。

2 `. S7 l& E4 S$ Z" k    “做了一些，還不知道結果。”

2 w' }6 b- P& ?4 K9 W( K: ~    “哈哈，璧玉城居民是天下最勢利的一群人。我相信龍王的準備一定能成功，真是可笑，歷代獨步王一手造就滿城的趨炎附勢之徒，最後卻要毀在他們手裡。”

* Z) z& S/ O5 e( I$ ?    方聞是告辭，臨走之前還是提醒道：“穩妥與冒險，龍王看得很清楚。我再沒話可說，您選擇吧，無論怎樣，我都會全力支持。”

    顧慎為重新考慮了攻城計劃，不得不承認，雖然這其中有一舉奠定霸業的考量，但復仇色彩如此明顯。由不得他視而不見，在北庭轉了一圈，他越發確信屠滅顧氏的幕後主使者是中原人，衛嵩的嫌疑最大，那個老滑頭起碼是知情者。
! K! y# y' D' Y$ C% K) B4 h
    他想復仇，半座金鵬堡已入囊中，仇恨卻燃燒得更加熾烈，甚至在偷偷慶幸還有更大的仇可報。
6 K1 D# s8 W# c
( G  E* p3 C6 D7 r& v  R    顧慎為既需要仇恨所帶來的巨大力量。又希望將其嚴格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由得越想越亂。
! ?) n! P7 S2 R; ]1 G5 s3 q
    “聶增。”他叫了一聲，必須做點別的事情分散精力。

    聶增從帳外走進來，神色抑鬱，跟平時的他不太一樣。
, ^8 ]2 X0 _6 c1 S" y" x* |
    顧慎為特別不擅長調整身邊人的矛盾，所以盯著少年看了好一會才說：“你跟鐵玲瓏是怎麼回事？”

; j5 J8 }3 G5 I/ c. l    聶增臉上微紅，“沒、沒什麼。”語氣扭捏。與他平時更不一樣。

$ g7 b- @  D( n$ P* F    “你喜歡她？”
4 H! W/ q: \( }1 Q8 Z/ ^0 K
    顧慎為不知不覺用上談判技巧，來了一次突然襲擊，這一招用在化解矛盾上顯然不太合適，聶增臉更紅了。卻沒有直接回答，“其實我也想跟龍王說一件事。”
) z( M6 Q6 ?( a
/ T, I/ P4 j2 V4 ^  {5 Z    “哦？”
" W8 O* h! P4 M# K6 j
% A  F0 C" a5 N& A    “我希望……我希望龍王允許我保護汗王。”
8 }5 Y! G/ m( K8 M: ]- m3 F
" Q; d8 v4 K% i. |3 G/ G; Q- o    “這不是你正在做的事情嗎？”
* F" ~' H/ L6 e% X
    聶增名義上是龍王的貼身護衛，倒有一多半時間是在保護舒利圖，顧慎為所以有此一問。
# D% G2 Y8 W5 c4 K; `
6 R$ _/ J8 N7 N; h7 i( G+ z    “我的意思是……只保護汗王，今後跟他走，就像銀雕。”

    “舒利圖邀請你當他的翼衛？”顧慎為有點驚訝。

    “他有這個意思，沒敢跟龍王說，可我相信龍王不會計較的。”

# {3 d7 a3 P& O" b6 u* S    “當然。”
8 s$ B0 h3 |1 U! i) u& t2 q/ R
4 k3 M9 p: V' k4 a& ]! i    “但這不是我想離開的最重要原因。”聶增深吸一口氣，坦然地看著龍王，“我大仇已報，不需要再留在龍王身邊了。”

    “大仇已報？”

    “嗯，龍王派我去璧玉城的時候，我做了一點私事。”

4 ~0 c. f2 a; ~) Z2 f    顧慎為想起鐵玲瓏曾經說過，聶增在璧玉城期間一度失蹤，大概就是為了“私事”，他沒吱聲，等著少年繼續解釋。
4 P7 R6 R. w& [0 L/ |& n8 E/ e, @
    “龍王與鐵寒鋒只是受僱殺死叔叔全家，我找到了僱主。”
  D/ S/ q# O) W
    “你殺了他？”顧慎為突然有點羡慕這名少年的仇恨這麼簡單。
# f2 ^3 n/ `$ R, |" W
    “沒有。”聶增的回答讓顧慎為大感意外，“那人就是個賣麵的小商販，因為一點小小的衝突，被我叔叔……打斷了腿，仇恨就是這麼結下來的，他說他沒想殺我叔叔全家，只想要一根手指。我相信他，於是又找到當時的中間人，他已經快要死了，根本不記得我叔叔的名字，他說‘這是璧玉城，大家都是為金錢和殺戮而來的，你問我為什麼要殺你叔叔，我倒想問你為什麼不殺？你叔叔千里迢迢跑來這裡，不也是為盡情殺人嗎？’就是這樣，我的仇人不是龍王，也不是小販和中間的大罩子，而是整個璧玉城，我叔叔進入璧玉城拔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這種結局，我無仇可報。”
- P' ^$ d  |0 _% A& `/ [% D

2 w* Y- J  s' s3 j) w% K1 k6 p  L

1月23

第五卷 刀劍鋒寒 第八百五十七章 決定

   龍翻雲又無緣無故發了一通脾氣。

- X, D2 |3 a( z5 k: ^  {) ?* t    “別拿我當小孩兒，妳是不是覺得我成為廢物，什麼都做不了了？”
2 v& V5 A* E0 C4 E. G. C* }/ q
    紅蝠笑得非常勉強，卻沒有收手，仍然拿著夜壺幫助躺在床上的龍翻雲排尿，“你不是小孩，也不是廢物，只是在養傷。”

    龍翻雲冷著臉，沒有一絲的感激之情，“妳不用做出這種表情，連我自己都能聞到臊味，妳又何必假裝沒感覺呢？扭頭吧，厭惡吧，我不在乎。”

    紅蝠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正猶豫著，小解結束，龍翻雲推開她，自己提上褲子，蓋上毯子，仰頭躺下，就這麼幾個簡單的動作，仍然牽動傷口，疼得他滿頭大汗。

    紅蝠放下夜壺，拿汗巾想要擦拭，龍翻雲抬手擋開，“用不著，這樣挺好，起碼我知道自己還活著。”

4 X# I- u' v2 s7 D    “那你休息吧，天已經不早了。”
" {" \. Q+ B( Z& l" J
; r" O2 c& Z! ^' Y" H    龍翻雲扭頭惡狠狠地看著她，“妳守在這裡讓我怎麼睡？”
3 D" f0 J" {, ^1 x7 M
/ ~, ?/ I* s* K2 l* t    “我不是一直守在這裡嗎？”紅蝠露出溫柔討喜的微笑，那是為奴期間養成的技巧，屢次不爽，這一回卻失敗了。

    “廢話，我那時人事不知，和現在能一樣嗎？”
& j, z2 N9 i4 f1 I2 z
    “你不要發火，我馬上就走，孫神醫說過你需要靜心……”
; a. z4 h, H6 v; R
    “孫神醫、孫神醫，什麼都是他說，妳以為他真是神仙嗎？要走就快走，越遠越好。”

. L' d% Q, U) B  ~8 y- @    紅蝠瞭解男人，但她從來沒遇到這種情況，對一個人越好，對方的脾氣卻越大，她有些疑惑，“你是在逼我離開你嗎？我說過了，我不在意……”

    “我在意。”龍翻雲忍受著腿上劇烈的疼痛，咬牙切齒地說，“我是大雪山劍客、華蓋峰族長。要麼站著生，要麼躺著死，現在這算怎麼回事？”

    “孫神醫說你可能會站起來。”紅蝠小聲囁嚅，有點被龍翻雲嚇著了。

    “孫神醫”三個字更激起了龍翻雲的怒意，“站起來有什麼用？能自由走路嗎？能騎馬嗎？能拿劍嗎？我現在就是一個笑柄，全是因為妳，妳非讓孫神醫把我救活。為什麼當初不讓我死？那樣的話我會是大雪山的英雄。”

$ m/ p1 u" E# T, {) e3 Q1 y' u0 _    “慢慢……會好起來的……我想你還能拿劍……”
* G: @# d6 S+ @5 S3 q  J* T) ^
2 U" ~$ `/ `7 @* [0 W+ ~( g    “拿劍當枴杖？”龍翻雲的刻薄已經到了極致，平時沉默寡言的他，能從紅蝠的每一句話裡挑出毛病，“死了這條心吧，不要用妳虛假的希望來矇蔽我，事情就是這樣。拜妳和孫神醫所賜，我成了廢人，可以任妳擺佈，妳高興了吧？”

5 z- J' W7 O+ K! f& ]9 Y5 o    紅蝠應對男人的一切技巧這時都用不上，怔怔在站在床前，眼淚奪眶而出，龍翻雲臉上卻沒有一絲緩和。“出去。”他說。

    紅蝠跑出帳篷，龍翻雲盯著上方，雙眼一眨不眨，每當思緒湧起，立刻強行壓制下去，他不想思考，也不敢思考，害怕稍一猶豫。自己就會變得軟弱。

9 z3 V2 \" v9 x9 L4 t  t" s8 q    幾名大雪山劍客在門口探頭探腦，偶爾掀簾窺望。

    “進來吧。”龍翻雲說，語氣熱情。
- b( N' K) n* }+ d: B7 w% j3 }" A
2 D0 T2 I& G! o: K: v. r    劍客們魚貫而入，默不做聲地看著族長，他們都屬於華蓋峰。
. I( k+ s2 U% y
    “帶酒來就是兄弟，沒帶酒全都滾蛋。”龍翻雲嚴厲地說。

/ @: h. z  E! C  L) e/ y4 b    劍客們互相瞧瞧，一名年輕人從身後拿出飽滿的酒囊。“夠嗎？”

3 `4 |: r7 F- A* m' O% Y/ C, N( Y. ^    龍翻雲坐起身，一把奪過去，痛得齜牙咧嘴，仍然仰頭猛灌一口。“啊，這才叫活著。”
. b5 W* n8 o  ]7 f1 c2 v* F0 x/ e
    劍客們哈哈大笑，年輕人坐在床邊，一拳砸在族長肩上，“看來你真沒事了，我們還擔心……”

    龍翻雲一手舉著酒囊，一手按在年輕劍客的脖子上，用力往下壓，“我當然……沒事。”
* m. C# U! E# t( Z1 T; p8 i  ~
    年輕劍客臉憋得通紅，猛一使勁，挺脖擺脫束縛，龍翻雲向後倒在枕頭上，酒灑了一身。
$ ~1 Q4 A. {8 h2 [- d" U. }
' x8 ]3 x8 D! r' U    劍客頗感不好意思，龍翻雲卻不在意，笑道：“小七力氣見長啊。”

( x# {3 N& t" C2 t: d: N    叫小七的年輕劍客嘿嘿傻笑，另一名年紀稍長的劍客覺得這是個機會，問：“族長，紅蝠是怎麼回事？我們看到她……一直在哭。”
" z- j6 Z1 i; Y
    歡快氣氛陷入尷尬，龍翻雲收起笑容，喝了一口酒，沒有回答。
/ Z! t8 H! T( h5 j
    年長劍客咳了兩聲，繼續說：“你是在擔心大雪山的妻子嗎？現在情況特殊，以後我們一塊去說個明白，她肯定會明白的……”

, a& a: T, ~6 X    龍翻雲看著眼前的幾個人，開口時語氣頗有些動情，“咱們從大雪山出來追隨龍王時有多少人？”

    “幾百人吧。”一名劍客答道，不明白族長的意思。

    “華蓋峰人不多，去往香積之國之前，一共提供戰士八百六十一人。”龍翻雲是族長，對這個數字記得清清楚楚，“兩年多了，瞧瞧，咱們連一頂帳篷都填不滿，一二三四……八個人，加上我算是八個半。”
1 W8 A6 k3 u* A
9 a4 \: d, y& U& u! u: X) |) Q    “逍遙海還有咱們的人。”
2 S! @( O2 N/ F
    “嗯，一百三十四個兄弟，我記得他們，只要攻下千騎關，很快就能再見面，一塊去攻打璧玉城、燒掉金鵬堡。”

    火燒金鵬堡的場景激起劍客們的鬥志，由龍翻雲開始，九人輪流喝酒。

    “華蓋峰沒給大雪山丟臉。”一名劍客喝酒之後大聲說。
$ d6 t0 L% T1 s8 p$ v! K' S9 ?
0 ~( i. ]  |1 }: A6 p$ X* b, m/ E    “沒丟臉。”眾人應和。

    龍翻雲直到這時才重拾之前的話頭，“你們還想著跟我一塊回大雪山勸服我的妻子嗎？你們還覺得……我應該把紅蝠留下嗎？”

* a( G1 B* X  g# s    沒人說話，八名劍客都明白了族長的心意，攻打璧玉城必是苦戰，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 r. @, A- o. w8 k* Q) j4 x/ j' |    龍翻雲感到體內有一團火在燃燒，不是仇恨，也不是情愛，而是單純的鬥志，這種鬥志只有同是大雪山劍客的人才能明白，“我求你們一件事。”

    “你是族長，直接下命令吧。”

$ H7 G" S2 T3 i, M7 B    “不，這不是命令，這是乞求，我這輩子唯一的乞求。”
! Y8 @1 z2 ?# [2 _3 o! p  o
' f3 p6 e+ T5 U3 J    “答應，我們答應，族長請說。”

    “攻打金鵬堡的時候，把我抬進戰場。別讓我成為龍王的負擔。”

    八人沉默，突然同時拔出重劍，用力一揮，刺破氈毯，入地數寸。

# a  A  e0 x1 S3 P    帳篷本就不太大，八柄重劍劃過，就像是劍林拔地而生。龍翻雲心裡踏實了，重新躺下。
' K4 y1 D0 [5 F4 ]1 O, k8 u  E
    “龍王？”一名劍客輕聲驚呼。

    龍翻雲騰地坐起來，看到龍王就站在門口，“您怎麼來了？我……”

    顧慎為走過來，制止龍翻雲下床，“我聽到這邊挺熱鬧。過來看看，你們在喝酒？”

9 y. ?( D, z6 b, \& V7 ]' h    一名劍客拿起酒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族人相聚，他們能夠談笑無忌，在龍王面前卻顯得極為拘謹，這並非見外。他們早已將龍王當成大雪山的一員，是天神賜給積雪之地的英雄。
$ p( a$ T; X& H3 y
; V' @- v  C7 |" b7 P! ?; o    他們的拘謹源自內心深處的敬畏。

    顧慎為接過酒囊，仰頭喝了一大口，讚道：“好酒。”
/ Q9 ^8 W& K" ?! f* h# j- I
4 [4 S6 v. R- M/ S; z8 ^    劍客們都知道龍王不喜飲酒，看到他這個樣子，吃了一驚。

    “龍翻雲。”
0 Y% ^( M. u. J* [# S- A
. e. c) R4 i& Y5 n    “在，龍王。”

    “我命令你從明天起恢復護衛隊長的職責。”

) H: s  L' v/ s    “是，龍王。”

. d/ M* V  F- Z/ T8 {    “你不用出帳篷。但是有幾件事你先做了，第一，補充衛隊成員，五百名，你親自挑選；第二，安排輪值，緊要關頭。大家可不能懈怠，這件事只能由你來做，別人我信不著；第三，向紅蝠道歉。”

    顧慎為轉身離去。留下一眾劍客面面相覷，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年輕劍客才茫然問道：“龍王是讓族長向紅蝠道歉嗎？”
4 U( W* f3 X, M6 l) g( a) D
+ T) h# I* m. R. {8 k/ }+ F/ z0 u    顧慎為聽到了劍客們的大部分談話，歸他掌握的軍隊越來越龐大，以至於他忽略了一個問題：最初跟隨他征戰的將士正越來越少，損耗速度比從前還要快。

    大雪山本有五峰，華蓋峰在人力上屬於中等，剩下一百多人，最弱的落神峰只剩下空名，族長以下，無一倖存。

& W/ }) ~* l2 q2 ^" K3 R    還有第六峰——護法峰，那是為了感謝老刀客陀能牙的及時救援而設立的，一千五百名刀客，死的死，逃的逃，在陀能牙遇刺之後，連名字都遭到遺忘。
+ Y( }* q' s6 R/ s$ M% u8 X
2 i8 n. {0 b3 y* F/ T, q" N& a+ [8 _    獨孤羡還沒睡，仍在與幾名將官商議明天的作戰方案，既然推遲一天，他希望計劃越詳細越好。
# ^' g) V0 L" q* U( J
    看到龍王，獨孤羡命令將官們退下，“再有不到兩個時辰就可以開戰了，我相信午時之前龍王能夠進入千騎關。”

+ E+ f5 _0 k4 j/ A    顧慎為點點頭，獨孤羡向來保守，他說午時之前能攻下，那就一定能實現，“有件事我想尋求將軍的意見。”

    “龍王請說。”
9 z7 |/ Q) G# N  U7 ?8 P* b
    “進攻千騎關表面上是與金鵬堡戰鬥，其實真正的敵人是中原軍隊。”

4 r- b6 L' U: E: ]    “沒錯。”
- e3 V5 `' [* T" F
; O$ ]- k3 T. X. K& t/ p    “士兵們瞭解這一點嗎？”
- s& i. p. ?+ A: h# B0 ~( z% ^9 z: @0 I; _
: ]  m6 \  i; X2 m4 |    獨孤羡一愣，“他們用不著瞭解，只要知道自己明天的職責就行了。”
* L% t! d$ O7 _) y/ g
+ T, a  G$ m6 x' \9 ?    “他們總會瞭解，北庭人、西域人，當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敵人是中原大軍時，會有什麼反應？”

1 ^. {4 t6 e5 F, U" P    獨孤羡又是一愣，“我……沒想過。”
+ ]' q  m1 e# q, ~0 s" D% E+ E
2 q! O, m) t6 f) V5 l) i( V: B    “現在想想，你最瞭解各國軍隊，應該知道他們的想法。”

    獨孤羡思忖良久，“我沒辦法給出準確的回答，人心對我來說總是難以揣測，不過我建議龍王，要與中原開戰的消息透露得越晚越好，最好是讓新汗王開口，北庭與中原是世仇，戰爭不可避免，西域人……只是配合。”

# E$ z7 t& u, ^' U    “北庭坐擁遼闊的草原，可進可退，將軍說過這是他們最大的優勢之一，可西域卻沒辦法跟著遷移。”

    “呃……龍王要取消進攻計劃嗎？”
5 a# |: w; n* I" t3 |- z6 J3 z
2 v5 \0 i# @, [& l4 F) Z# k    “暫緩幾天。”

    “是。”獨孤羡是名職業的將軍，執行命令，從不多問。
  v( P% z% F2 X) |
) F. ~+ D: d1 D, j/ M    方聞是連鞋都沒穿，光腳跑出帳篷，攔住正在返回帳篷的龍王，“不打千騎關了？”

* G- i) d( V" ?1 ^    “暫時。”

0 T, Y$ I/ e! `9 O& v    “龍王準備參加城主比武嗎？你說過……”

    顧慎為說過他不是獨步王的對手，“我會想辦法。”

  a( O. c3 J# o* @) N3 M2 y    方聞是呆呆地望著龍王的背影，全不理會腳底的涼意，龍王最終選擇了他的計劃，他卻沒多少興奮之情。

    顧慎為回到自己帳篷裡，發現韓芬又睡在他的軟榻上，於是將她叫醒，“妳可以走了。”

" X+ R9 F8 z1 W9 H- _. M1 l( F    “什麼？”韓芬睡眼惺忪，“我還沒找到曉月堂弟子呢。”

    “用不著，妳去找御眾師吧，告訴她，我想和她談談。”

8 C; N' k8 p0 }/ x- s    韓芬睡意全無，騰地跳起來，哈哈大笑，“終於等到龍王這句話囉！”
  n- n& M5 B! E% e7 N, }
# I# \: t- z; e# V! m    顧慎為一個人不是獨步王的對手，他需要荷女，刀與劍合在一起才能發揮最大威力。

' d) J/ e# F0 t( V, G$ b* F
/ F1 k$ B/ H5 ]

1月23

& l4 t0 f! c+ e2 z- ~  ^* Q
; a# w" V+ }  y& T+ X. {5 M第六卷 璧玉城主  第八百五十八章 請客

    南牆酒館衰落了，從前大家都說“不撞南牆不回頭”，現在變成了“望見南牆就回頭”。

! d" M1 K6 D, i/ O3 S$ t    衰落的原因有很多，店主歸咎於戰爭，他經常拉著為數不多的酒徒說：“打打打，沒完沒了，也不知道他們在爭什麼，可把大家都害苦了，想運點好酒進來真是難啊。我這裡有幾壇剛到的中原美酒，要不要來點？是比從前貴了一點，可是……”
8 i; f" x% G0 G6 F' I7 _
    仍然留戀南牆酒館的通常是老顧客，他對這裡的衰落另有看法，對店主也不避諱，“打仗影響所有人，為啥就你最倒霉？因為你不是呂奇英，呂掌櫃本事大啊。”

4 M6 w6 T3 l# ^6 y% D$ F& _+ H    話題不可避免地轉向懷舊，呂掌櫃一下子在眾人口中成為傳奇人物，新店主接手兩年多了，仍然無法消除前任留下的痕跡。

    初冬的傍晚，外面下了一場大雪，酒館的生意越發冷落，店主幹脆將大多數夥計打發回家，只留兩個人和一名廚師，應對七名酒客。

' x0 P$ h2 N- d, p/ v3 r& k    身材高大的老者是第八名酒客，進來之後直奔固定的位置，坐下之後呆呆地望著桌上的燈光，一聲不吭。
& F# S, }4 J! ^8 k* N' C+ s# O& x( w
    “老人家，吃點什麼？”夥計冷淡地說，他是新人，不記得從前的輝煌，只是覺得這個酒館占地不小，來的客人卻跟破爛的街邊小店沒有區別。

    老者抬頭望了夥計一眼，目光無意中透著一股凌厲，“最貴的酒，一罈。”

( y2 H4 a3 t0 s2 ~. T6 E    “一……一罈？”夥計以為自己聽錯了。
4 s( T" d& H+ B2 Y6 f% s$ e
    老者垂頭不語。

    “最貴的是葡萄酒，要……三百多兩一罈呢。”說到最後，夥計壓低聲音，好像這是一個秘密。
. ?2 _  U# ^  m; p
: A- x* O4 f1 {6 `( H- c" K    老者從懷中掏出一錠黃金，隨手扔在桌上，還是一句話不說。

    夥計呆住了，他見過黃金，可是猜不出這一錠的價值。

) p  q* o% L3 |0 l    店主餘光瞥見一抹金黃，一個箭步衝過來。推來沒眼力的夥計，腰彎得幾乎與桌面平齊，“老先生，您可好久沒來啦，最近挺忙吧？想喝好酒，沒問題，疏勒的葡萄酒只能算是普通。在本店絕稱不上一等，我這裡有中原……”

& l, y) g7 T( G    “不，葡萄酒就好，來一罈。”
* x/ q/ n6 ^! ]2 [# |8 j- _% p
+ q+ o1 A! M) k) t2 a    店主心中暗恨，打定主意過了今天晚上就將夥計開除，臉上卻笑得越發諂媚。悄悄將桌上的金子收起來，“來幾樣下酒菜？本店有剛從冰裡刨出來的河魚，新鮮著呢……”
3 v( ^* {+ p/ i# |3 E6 y/ f
; K- V! F/ E  |; c4 I8 g0 M( S    “不用，再來一壺茶水。”
4 ~7 O2 l2 \7 E9 Q! Z
+ I% ^$ e$ u0 g% v2 k9 c2 W$ W. d    店主愣了，酒配茶水，這種喝法可沒見過，但他絕不想錯過已經到手的三百兩生意。急忙吩咐另一名夥計搬酒來，隨後眼巴巴地看著老者，希望對方再要點什麼，他好將整錠金子都留下。
2 d0 C  b2 I! z' Q, r- v
    “你認得我？”老者生硬地問。

    “啊？老先生從前是這裡的常客，最近不怎麼來了……”店主記得這張臉，可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去把那兩桌客人叫來，我要請大家喝酒。”

    那七名酒客早已注意到這位有錢的老者，不等店主開口。每人端著桌上的一樣菜餚，歡喜地跑過來，自己的酒一杯不帶，先是感謝老先生，隨後叫夥計搬椅子過來。
+ r. L- l2 [4 I/ a0 I
5 I! y3 o, m. ?    桌子不大，老者獨占一面，另外七人就顯得擁擠了。不過沒人在意，全都摩拳擦掌，準備品嚐三百兩一罈的葡萄酒。
- f, R2 b3 [- @( u$ p6 B; I' N
& {4 b- J6 N2 h1 k: r    酒上來了，每人面前都倒滿一碗。眾酒客端起碗，向老者客氣地讓了一回，迫不及待地倒入口中。
' _  w1 w" n* h0 V2 |: F% F
! e" d! n" |6 I) j    “都說喝葡萄酒要用夜光杯，我記得這裡有幾隻來著，怎麼不拿出來？”一名髮鬚皆白的老酒客問道。
; J1 ]. b0 X5 u( x- {; t
    店主神色尷尬，“夜光杯太脆，都打碎了。”
( M+ ]8 Z; {: a. a" `, u
    “被你賣掉還債了吧？”

. U+ A+ z# R/ K4 f9 j- r    店主越發尷尬，“都是酒，用什麼杯子不一樣？難道杯子上的味道能滲到酒裡去？”
* n2 E& Q4 _3 N/ f8 g: G0 T
" Z- [, \/ u& J    白髮酒客指著店主說：“你就是南牆酒館由盛轉衰的原因，當年的呂掌櫃絕不會說這種混帳話。”

    店主訕訕地退下，心想幾個窮光蛋，借光喝酒還這麼多講究。

    一碗酒沒喝完，白髮酒客最先發現異常，“這位先生怎麼不喝？花的可是你的金子。”

    高大老者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戒酒了。”

    “哦。”七人同時應了一聲，誰也沒有追問，這裡是璧玉南城，他們甚至不會問請客人的姓名。

    “我剛進來的時候，聽見你們在談龍王，接著說，我想聽聽。”高大老者語氣中帶著一股天生的命令意味，好像對面的幾個人都是學生。

    “瞎聊而已，說到哪算哪，有啥接著說的。”白髮酒客很謹慎，捨不得美酒，也很珍惜口中的舌頭。

    高大老者卻不這樣認為，轉向一名矮胖的酒客，“是你說龍王太笨吧，我想聽聽聰明人的想法。”

& g; H9 \- Y& S% t+ F3 a    矮胖酒客看看同伴，將碗中的酒一飲而已，自己動手又倒滿一碗，覺得夠本了，說：“您是石堡裡的張楫先生吧？”
- ?: _( r4 M7 i! x5 `) L% e
    “石堡”兩個字一出口，親自站在附近守候的店主只覺得兩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摸摸懷中的金子，發現它分外地堅硬。
8 N  U, @- ]. T! Z- S6 t! V% z. Q
    “嗯，我是張楫。”

    “您還在石堡裡教書嗎？”

    “早就不教了，我已經離開石堡。”
2 y9 d! w# k( w( z
# G  O; H1 F3 b% l7 x    店主腿上重新生出力氣，同桌的七各酒客也露出放心的笑容，矮胖酒客吐出一口氣，“這樣啊，那咱們倒是可以閒聊幾句。龍王還不笨嗎？幾十萬北庭騎兵供他驅使，這可是西域人自古沒有過的榮耀，拿下璧玉城、攻破……山上不過舉手之勞，他卻放棄了，這算怎麼回事？我敢保證，北庭大軍只要一進關，璧玉城的人，不敢說全部，至少九成以上，立刻投降。”
, o5 p7 r' C  q0 a+ l6 u/ a2 H6 z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酒後閒話，比鮮美的菜餚還要可口，謹慎的白髮酒客忍不住加入進來，“要我說，龍王是聰明人，璧玉城的興盛靠的是什麼？不是辛勤苦幹，也不是位置優越，而是平衡，中原、北庭、疏勒，三國輪管，等於三國不管，璧玉城因此才能彙集天下奇人奇物。龍王要是利用北庭騎兵奪下璧玉城，等於從此只認一個主人，與中原的溝通就會結束。”
6 A+ Y: _+ C: w1 K. y% Z0 z
( g0 T% g1 @6 O: H+ v; K, W  `    坐在他身邊的麻子酒客重重地一拍桌子，“沒錯，別看北庭現在四分五裂，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強大，龍王不用北庭騎兵，就是怕引狼入室，以後想攆也攆不走了。”
# C! q1 ?* F$ x) C$ H  r- B$ d
    矮胖酒客受到夾攻，一點也不氣餒，“你們說得都不錯，可就是忘了一件事，龍王在乎璧玉城的繁榮嗎？他是想報仇，就算把璧玉城毀於一旦也不在乎。”

    “龍王是要報仇，可他拒絕北庭騎兵，表示他還在乎璧玉城，怎麼會成為太笨的理由？”

    “龍王不是在乎璧玉城，是太自大，以為光憑幾萬龍軍就能打敗山上那位。”
3 T9 H) w' \0 D% {* ?2 M
    “你想說什麼？龍王是太笨，還是自大？”
; g+ n" }4 M/ Z5 S% X
9 U; r! J" Y: d4 K( x' x% x. }    ……
4 p0 K0 g0 M! v
    兩伙人爭得面紅耳赤，酒卻一口沒少喝，張楫仍一杯一杯地喝茶，好像在聽著，又好像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7 p  ~4 P5 S' c; [1 j7 I
0 z% P4 h3 F" }1 D$ m, ^. `4 `    “張先生，您酒也不喝，話也不說，可讓我們有點不好意思了。”白髮酒客暫停爭辯。

* W, p- j! j9 ~2 ?$ `    “對對，聽說張先生從前教過龍王，您怎麼看他？”白胖酒客正處於下風，迫切希望得到支持。

    張楫長出一口氣，放下茶杯，“龍王從前不過是石堡裡的一名奴才，有什麼資格讓我教他？”
+ ]! p# d" v, Q  q  g3 ^% {
8 m( }' {/ \; z9 ^    張楫口氣不小，眾人發現壇裡的酒還沒喝完，於是只撇嘴，不發表意見。
# b/ T- t7 K3 o( g1 Q
3 @" L1 o# [- r    “龍王不笨，他很聰明，嘿，沒率領北庭騎兵進攻千騎關，其實是他逃過一劫。”張楫繼續道。

    “這話怎麼說？”白髮酒客說出所有人的疑惑。
  t5 T) H1 K. k+ @6 e
- n0 ?! Y! }" o& \9 s    “獨步王已經將千騎關獻給中原，龍王只要動手，就是在向中原宣戰。”

    “中原大軍離這兒遠著呢，等他們殺到，石堡都化成灰了吧？”

    “化成灰又怎麼樣？石堡是死的，裡面的人卻是活的，獨步王只需避讓半年，就能借助中原剿滅龍軍，然後再將北庭重新引回來，一切恢復原樣，除了獨步王會成為真正的王，而龍王就跟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 Z, o8 |! S9 ?$ _6 }
2 i! X( ]& D) s# }8 t    張楫在眾人眼中越來越狂妄，矮胖酒客哼了一聲，“王主會逃？張先生想得太簡單了吧，您雖然在石堡裡教書，恐怕也沒見過王主幾次吧。”

    張楫不肯與其辯論，他的話已經說完，自己與獨步王的關係犯不著向外人解釋。
( s8 P) u8 M; }+ E! e( @, Q1 u
    店主一直旁聽，這時插口道：“張先生的猜測其實有些道理，你們聽說了吧，石堡大批裁撤殺手，好長一段時間沒招過學徒了，這不是要暫避風頭的跡象嗎？”

    “那些被裁撤的殺手不都加入天山宗了嗎？”矮胖酒客略顯不屑，“天山宗現在就是換個名字的石堡，瞧他們囂張……”
+ K$ }- @& H/ ]) h" S' |" |
    “閣下對天山宗不滿嗎？”門口的一個聲音說。

    一名中年刀客慢步走近，在他身後，兩名冷漠的年輕刀客守在門口，警惕地四處張望。

  ]$ S' ^/ |) g& h, T- P    “杜……杜……”矮胖酒客嚇得從椅子上掉下來，其他酒客全都低下頭，假裝不認識他。

6 }! p7 w" S% f    “在下杜漸，拜見張先生。”
: K, p+ D# P3 F4 n6 T7 L
    天山宗宗主，近幾個月來璧玉城風頭最勁的人物，竟然謙卑地向一名離開石堡的教書先生躬身行禮。

    另外六名酒客，連同店主在內，也都自覺地蹲在地上，暗罵自己的貪心。
# X5 ^$ z4 I  t0 Z. K5 ?
& i3 P* k* U4 l; ~/ f* D3 d    “今後這裡就是天山宗的總舵。”張楫語氣依然冷淡，看著瑟瑟發抖的店主，“定金你已經收下了，開個總價吧。”


- l4 ~) l8 f5 u. Z/ O2 e%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