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異俠] 冰臨神下 -【死人經】《已完本》

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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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U- M4 w5 T$ V0 f$ {       龍擒鷹快要七十歲了，在大雪山男性當中，算是罕見的高壽，可是他卻沒有獲得罕見的福氣：最後一名孫子的屍體擺​​在他面前，落神峰族長從此後繼無人。

　　龍擒鷹伸手合上孫子的雙眼，站起身，用同一隻手握住又長又寬的大劍，那隻手骨節突出、佈滿皺紋，像枯萎的樹枝，只有接觸到它的人才知道，這隻手仍然充滿力量。

% ^. h3 e1 v6 \# Q& B　　他從低矮昏暗的屋子走入室外，這是一年當中大雪山最冷的季節，哈出的氣都能凍成冰，他卻覺得渾身燥熱，幾乎想跟年輕時一樣脫光衣裳在雪地裡打滾。

　　陽光在雪面上反射，龍擒鷹瞇起眼睛，深深吸進一口冷冽清新的空氣，心中懷疑離了雪自己能不能活過一天，目光在所剩無幾的族人臉上一一掃過，每一張臉孔他都認得，能叫出名字來，甚至說出降生年份。

　　雪地裡稀稀落落地站著二百餘人，一多半是婦女與老人，能拿起重劍的年輕人不到五十名，只有零星幾名兒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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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山五峰之長的落神峰就這麼衰落了，縱然龍擒鷹唯一的孫子還活著，即使外面沒有成堆的敵人阻截，他們也會在荒蕪的山谷裡自生自滅，血脈凍結，子嗣永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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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9 P- N* R$ p, j: Z+ T3 ?4 u; u　　龍擒鷹高高舉起重劍，他想說幾句話鼓舞士氣，可是看到族人沉默堅毅的眼神，他知道沒有必要喋喋不休，大雪山的兒郎向來不善言辭，他們天生就只會戰鬥，就算是剩下一個人，也會戰鬥至死，無需美言與金錢的刺激。

$ I3 u! K) N  i/ j( q4 S( @3 o5 T　　“嗡嗯——”龍擒鷹昂起頭，從胸腔中發出厚重的低吟聲，連綿不絕，越來越高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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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 U6 C  a/ F; q　　先是壯年男子，隨後是老人與婦女，跟隨老族長一塊昂首發聲，慷慨悲諒的龍吟在山谷之間迴盪，餘音長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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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股更強大的聲音加入進來，很快壓過了落神峰眾人的吟聲，那是無數只獸角發出的吼聲，彷彿千軍萬馬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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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u* f6 T  \/ U　　龍擒鷹放下重劍，衝人群中招手，五名六到十歲的孩子來到老族長面前，三男兩女，手裡拎著跟身高差不多的長劍，堅毅的表情已經證明他們的純正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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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個人，數百年前先民進入大雪山時也是五個人，繁衍生息，子孫填滿了每一座適宜居住的山谷。

) _* I/ ^( S( G3 Q　　“誰都能死，他們不能死。”龍擒鷹開口說道，這是一句命令，也是一種期望與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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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T# F! l! d　　山谷外的號角聲漸漸歇止，成群的劍客緩緩逼近，一律獸皮裹身，平放在肩上的寬大重劍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動，好像一大塊移動的冰山，向落神峰最後的族人殺來。

. g& f. u% P. d! K; y5 g, }　　龍擒鷹甩掉身上的獸毛披肩，帶頭迎向敵人，在他身後是五十餘名主力劍客，再往後是還能勉強拿動重劍的老人，那些劍已經鏽斑累累，卻仍然渴望著鮮血的浸染，婦女們手持重量輕了許多的直身單刀，這些刀曾經在落神峰最後幾隻馴獸脖子上放血，一樣能在敵人身上捅個窟窿。

8 t8 Q/ W! `6 l3 ^) p* |/ c　　五名孩子留在最後，他們想衝到前面，卻被大人攔住，只能站在山坡上，急迫地向下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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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 q$ a1 ^) l9 p! {; X　　敵方的劍客有三四百名，全是身強力壯的男子，帶頭者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穿黑色獸皮裁成的大氅，長著碩大有力的下巴，眼睛跟大雪山居民一樣，總是瞇著的，重劍在他手中顯得輕飄飄的。

　　兩伙人相距五十步左右停住腳步，落神峰一方的地勢稍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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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了，大雪山五峰部落的混戰終於迎來結束的曙光，身為勝利者，彈多峰族長龍嘯士有許多話要說，“放下劍，女人和十歲以下的孩子可以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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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6 g- n" N4 m0 Z0 p+ O4 q; J　　“活著給彈多峰當奴隸嗎？”龍擒鷹寧願直接展開戰鬥，但是在大雪山，有些規矩總是要遵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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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c5 o. P  u7 y/ H- U0 g　　“五龍子孫只會當劍客，不會當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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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那些失踪的孩子是被野獸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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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誰叼走的，都不會是我。”

　　龍擒鷹回頭看著沉默的族人，不明白自己說這些廢話有什麼用，於是雙手舉起重劍，發出宣戰，“落神峰龍擒鷹，求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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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_. G- {+ Y: B4 a& s- S　　老人邁著沉穩的步伐，進入兩伙劍客之間的場地，剎那間雄心勃發，手中的劍似乎也輕了許多。

3 L" R  q6 O0 }; s, ]% A3 Y　　龍嘯士冷冷地哼了一聲，他可以下令蜂擁而上，將落神峰最後一股力量趕盡殺絕，但他決定按規矩來，讓那些心懷疑慮的人看看，誰才配當大雪山五峰共主。

6 V$ n  T' ~2 _. q) `　　他自己不會上場，殺死一名垂死的老人，不會給他帶來榮譽。

　　一名二十多歲的劍客搶先越眾而出，他渴望誅殺落神峰族長的名聲，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步，如果有人提醒他小心，他會勃然大怒跟其翻臉，一個快要七十歲的老頭子，如果不能在十招以內斃敵，那才是最丟臉的事情。

1 G1 n  [' Y2 b1 u! }; K7 E* M/ F　　“我是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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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吧！”

9 t+ A6 k& J  v9 i4 a! x/ o　　老人大喝一聲，整座山谷似乎都為之一顫，年輕劍客後面的話戛然而止，臉上不由得一紅，低喝一聲，持劍沖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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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擒鷹計算著對手的步伐，覺得差不多了，猛然跨出一大步，第二步高高躍起，重劍先發製人，狠狠地砸向年輕的劍客，力道之猛，讓人無法相信這是一名行將就木的老人。

　　年輕劍客硬接了這一劍，雙腿深深陷入積雪之中，身子一晃，老人的第二劍已經砍來，年輕劍客再次硬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仍然咬著牙，雙手托著重劍。

$ S/ l* N, w5 h  x, a　　熱血在龍擒鷹鬆馳的皮膚下面快速流動，心臟噴薄欲出。

　　第三劍，砍斷了對手的重劍和半邊身子，紅色的血迅速地在白色的雪上面漫延，彷彿單調山谷中的一朵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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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S# v" p( _. h  l2 o: r  {7 U, `) @　　熱血冷卻得如此之快，龍擒鷹突然間連舉起重劍都覺得困難，但他不能退卻，也不能認輸，身後站著落神峰全部的族人，哪怕只是保護他們一小會，他也要堅持下去。

　　重劍重新舉在空中，一縷血絲順著冰一樣光滑的劍身蜿蜒流下。

: ~/ y5 N6 h; G3 }. _' M- @　　龍嘯士面色陰沉，老傢伙還跟從前一樣固執，不能再讓族人一個接一個上去送死了，他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客人。

　　客人點點頭，解下厚重的斗篷，拔出腰間的單刀，走向場地中間的老劍客。

　　他沒有浪費時間自報家門，而是直接跑向龍擒鷹，老人嚴陣以待，這人一看就不是大雪山兒郎，似乎是名高手。

1 T7 C* X! W6 L' L3 R& J. e4 }4 T　　兩人相隔還有不到十步，一劍一刀即將交鋒，斜刺裡飛出一隻雪團，直逼持刀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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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6 b  a4 m6 N) x　　客人陡然止步，揮刀擋開雪團，臉色一變，“落神峰也學會暗箭傷人了嗎？”

　　龍擒鷹跟敵人一樣驚訝，對這種指控怒不可遏，正要開口駁斥，左手山坡上一個聲音已經搶在他的前面，“暗箭傷人是金鵬堡的特長，別人可不容易學會。”

　　一名不到二十歲的青年，全身都穿著雪白的衣裳，隱藏在雪地裡，竟然一直沒有被發現，他的臉色同樣蒼白，腰間別著一刀一劍，大雪山的劍客誰也不認識他。

7 c0 X* z, s7 r! t, i4 Q/ X+ K$ e/ q　　“金鵬殺手！”有人驚呼，認出青年腰間的一柄兵器是狹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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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拔弩張的兩伙人同時發出怒吼，他們之間的仇恨再深，也不比不上對金鵬堡的憎惡，正是那個不擇手段不求榮譽的殺手組織，堵住大雪山的出口，每年​​都從各個部落偷搶拐騙不經事的兒童。

　　大雪山五峰部落連年內鬥不休，每一方提出的口號都是聯合抗擊金鵬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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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楊歡，是金鵬堡的叛逃者，這一位才是如假包換的金鵬殺手。”等到雙方的吼叫聲全都停止，青年才為自己辯解。

　　“楊歡”這個名字沒有幾個人聽說過，可是“金鵬堡叛逃者”許多人都有耳聞，兩名年輕的殺手在眾目睽睽之下逃得無影無踪，這是獨步王的奇恥大辱，在整個西域流傳甚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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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r* e8 E" f. X- j9 [　　“哈哈。”持刀客人發出不屑的大笑，“你說我是金鵬殺手，我還說你是奸細呢，憑你一句話，就想證明彈多峰與外敵勾結嗎？”

2 D6 n3 l% U  [1 L. ?* ]# s　　客人很聰明地將青年的指控引向身後的彈多峰族長龍嘯士。

1 q  ?5 W: M5 b& o　　青年不是來做口舌之爭的，拔出腰下的劍，像最靈巧的鹿一樣，跳躍著沖向持刀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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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B+ [  s4 x: k　　無論是大雪山哪一方的人，都不會干預這場公平的比武，龍擒鷹甚至退後數步，將場地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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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 ]3 ~4 ~+ Q- ]0 W　　持刀客人雙腿微蹲，等待最佳時機好突然躍到對手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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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5 L$ K$ C, b5 I! x, o　　青年幾個跳躍就到了近前，像一陣風似地從敵人身邊掠過，似乎臨場膽怯，沒有交手就逃跑了，直到衝出十幾步，才停住腳步，轉身看著不動的持刀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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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7 B0 ^/ Z! j　　“他身上有金鵬堡腰牌，這是他們相互辨認的憑據。”青年收起劍，表示戰鬥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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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極少數人看清了青年的劍招，龍擒鷹即是其中之一，他離屍體最近，走過去，手一碰到持刀客人，屍體就倒了下去，他彎腰摸索了一會，掏出一塊淡黃色的橢圓形玉牌，高高舉起，向眾人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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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鵬堡腰牌，每一位大雪山劍客都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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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信任突然冒出來的白衣青年，但不管是敵是友，都相信落神峰族長龍擒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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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j$ a! S  F4 [& Q4 W  ?　　即使是龍嘯士，也不敢指責老劍客造假，他將矛頭對準了青年，“閣下的手真是快，塞腰牌栽贓陷害挑撥離間，果然是金鵬堡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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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G0 K* y8 ?5 d　　“嘿，你也知道金鵬堡擅長挑撥離間。”青年抬高聲間，讓山谷中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到，“大雪山堂堂男兒，不能聯手抗敵，只會自相殘殺，你們難道不臉紅嗎？”

! E2 ?- O) }  Z$ Y5 W　　大雪山劍客可不習慣被人指責，無論這人是出於好意還是壞意，兩伙人同時轉向青年大聲斥責，心急的人抗著重劍就向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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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而是龍嘯士止住了族人，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鏟滅落神峰，不願節外生枝，“小子，膽子倒不小，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 Z: n$ a$ e2 A" g( b1 M　　青年沒有看問話的人，目光投向龍擒鷹，“我是龍濤龍海的朋友，他倆臨死前委託我重整大雪山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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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W3 _* R. y　　龍擒鷹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身子還是一顫，“我那兩個孫兒死了？”

　　“嗯，他們在石堡裡殺死了一名金鵬殺手，遭到了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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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龍擒鷹大喝道，能在金鵬堡內殺人，大雪山里還沒有別人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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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2 x) ^& |6 S, `4 r　　落神峰多了一名劍客當幫手，龍嘯士冷哼一聲，這對今天的戰局沒有影響，而且白衣青年干涉決鬥，省了不少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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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A) ~/ h) S: }% z2 E　　龍嘯士舉起重劍，從腹腔最深處喊出一個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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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H; ^& h) M- r5 Z# e+ X　　兩伙人吼叫著衝鋒，他們不喜歡言語辯論，只會流血拼殺。

　　一場混戰即將暴發，白衣劍客正好被夾在中間，他撮起雙唇發出尖銳的哨聲。

　　晴朗的天空中突然多出一片烏雲，在眾人頭頂快速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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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頂大鵬從天而降，第一下攻擊就啄去龍嘯士的一枚眼珠，隨後重新飛起，落在白衣青年身後，張開巨大的雙翅，將他護住，昂首吞嚥，睥睨左右。

　　兩方劍客齊聲驚呼，將龍嘯士的慘叫聲都壓住了。

) ]1 L/ W. ^( e2 i9 W! W) ]　　故老傳說，大鵬鳥以眾龍為食，身為五龍子孫，這是他們最忌憚的生物，沒想到這世上真有這樣一隻神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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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五十章 三年

+ D2 ^* p7 o& ~0 P/ g       刀主沈諒掀開帳簾一角向外窺望，滿心希望三年的奔波到此結束，不出半月，自己就能回到石堡，重新贏得王主的寵信。

: ]) ?0 p- Q+ U( k　　一想起那兩名在他眼前逃跑的年輕殺手，沈諒就會生起一陣怒意，其中既有針對逃亡者和自己的，也有一點落在王主身上，他搶在孟夫人之前包圍了叛逃殺手，結果收穫的卻是一場災難。

3 m# b: N8 N8 _　　誰能想到歡奴竟然能騎著大鵬鳥飛走，這超出了人力所能控制的範圍。

* k1 V& u5 T2 ?, b　　或許他應該想到荷女會跳崖逃走，鬼叫崖一帶正是當初大荒門弟子偷上絕巔的路徑，那些鑿在崖壁上的鐵釘早被清除，但是釘眼仍在，可他想不到少女殺手的輕功會如此之好，順著繩子溜下去，然後一路摳著釘眼下山，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x* X/ r8 p+ Y) c7 Z! @　　事後，石堡唯一能做的補救措施就是將釘眼也都堵死，同時在鬼叫崖設置箭塔，派人駐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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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諒為了稍稍彌補自己的過錯，曾經腰繫細繩，親自垂到崖下觀察，大部分釘眼已經被泥土堵住，勉強能插進一根手指，輕功再好的人，面對此種險境也難免心驚膽戰，只要一口氣沒喘勻，後果就是粉身碎骨。

　　因此，在沈諒心目中，他更佩服的人是荷女。

　　這名女殺手不僅當機立斷，而且膽大心細，她沒有背著歡奴，最後時刻獨自攀崖而下，顯然覺得他是個累贅，很可能會將兩個人都害死。

- C$ D; p# s, t　　沈諒搞不懂的是，荷女為什麼要背叛，那樣一名優秀的殺手，絕不會為情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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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她消失了，踪影全無，不像那個歡奴，到處殺人，讓大鵬鳥留下獨​​特的標誌：沒有眼珠的屍體。

　　沈諒將歡奴的行為視為對金鵬堡尤其是自己的公開挑戰，他追隨著那些沒有眼珠的屍體，幾乎走遍了西域的所有國家，派出一撥又一撥的殺手，每每功敗垂成，讓那個小子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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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諒有一種感覺，神秘消失的荷女肯定躲在歡奴身邊，只要歡奴今天自投羅網，他就能將兩名叛逃殺手全都解決掉。

. _3 _: z+ h! e　　正是清晨時分，營地裡極為安靜，巡邏士兵的腳步聲與兵器晃動聲清晰可聞，一切正常，就連士兵們也不知道這座帳篷裡埋伏著金鵬堡最頂尖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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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諒放下帳簾，回頭看了看神情緊張的三個人。

　　一名面目黎黑的老者，手臂粗壯，微有些駝背，這是疏勒國最有名的鐵匠之一，尤其擅長煉造刀劍，另兩人是年輕的徒弟，忸怩不安，甚至不敢抬頭瞥一眼門口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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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奴明目張膽地要求疏勒國軍營交出鐵匠，沈諒一度以為這是陷阱，直到他看到那封措辭生硬狂妄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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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v9 `3 N: P9 S5 q- ]1 ~  Q　　群龍之首、五峰之王曉諭爾等：五日內退避三百里，留下鐵匠達伽。

　　沒有落款，也沒有歡奴的名字，但是沈諒知道這就是他，大雪山發生騷亂的消息早已傳到金鵬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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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6 F9 P5 p7 `5 F/ D3 L　　七八個月前，殺手楊歡逃進大雪山，在大鵬鳥的幫助下擊殺數十名彈多峰劍客，強迫族長龍嘯士與宿敵落神峰握手言和，隨後是一連串的爭戰，大劍峰、小劍峰、華蓋峰全都參與進去，激烈程度超出了金鵬堡多年來暗中挑撥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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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3 s3 {- e* Y  F$ ?: x0 h1 }　　隱藏的金鵬殺手不是被殺死，就是逃出大雪山，不過戰亂的消息一直持續不絕，從來沒有接近結束的意思，沈諒謹慎地決定坐山觀虎鬥，直到這位“群龍之首、五峰之王”突然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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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諒忍不住冷哼一聲，家僕之子、叛逃殺手竟然也敢自稱“王”，這個歡奴大概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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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這一聲哼，兩名學徒像踩到了火炭，猛地一躥，偷偷打量師父達伽，立刻垂下頭，生怕一個眼神惹來殺身之禍。

8 C% @2 x6 N) F" v  W" y" M6 W　　小小的帳篷裡埋伏著二十名殺手，鐵匠與學徒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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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刀主沈諒一直沒有隱身，他相信歡奴與荷女一定會來偷襲，那兩個人是金鵬堡培養出來的殺手，即使人已經背叛，行為方式也還是跟殺手沒有兩樣。

. L7 Z6 X% s) \7 P  b) ]　　一切都會在今天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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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龍之首、五峰之王”發出威脅的第五天，太陽剛剛升起，草葉上的露珠還沒有曬乾，守衛軍營的士兵們遠遠望見一名騎士緩緩駛出大雪山山口，奇怪的是前方明明有斥候與暗哨，卻一聲提醒也沒發出來。

　　消息迅速層層上傳，越來越多的人聚到軍營門前​​，眺望那名黑馬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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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 w. j, [　　“他就是'群龍之首、五峰之王'？”將軍驚訝地問道，覺得金鵬殺手真是小題大做，還設什麼埋伏，他們想殺的人直接走過來了。

　　“難道大雪山里的人都死光了，剩他一個人自封為王？”有人做出這種猜測，引來一片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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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e8 s4 X( H% G　　“可是斥候都跑哪去了？”個別人發出謹慎的懷疑，聲音卻被周圍的喧嘩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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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 ^! ?# j6 h　　將軍身邊的一名親兵彎弓搭箭，向黑馬騎士射去，箭矢擦著他的肩膀落地，騎士止住馬匹。

) F" p/ j8 q7 i0 A" j　　軍營裡的笑聲更響亮了，大都是嘲笑親兵的箭法。

4 ?1 v. K- H2 l9 J; l, g　　沈諒有點不相信這個消息，可是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吵鬧，他不得不出來查看，殺手們仍埋伏在原處不動，防止敵人聲東擊西。

+ z5 h! y# T; k1 r6 s　　“那是你要找的人嗎？”將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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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G0 c* r1 A6 c) }7 R2 |　　沈諒臉色陰沉地點點頭，“是。”

6 w/ `0 _) G, N- c, ^# b0 \　　那就是歡奴，即使離得很遠，沈諒也能認出他來，雖然那張臉已經由少年變為青年，但是三年的奔波逃亡沒有刻下太多的痕跡，只是臉色比沈諒記憶中的要蒼白，好像他一直躲在地下不見天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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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備放箭。”將軍傳令，他受到金鵬殺手的影響，擔心了好幾天，沒想到“群龍之首、五峰之王”會是這麼一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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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o4 @' L# y( h　　“等等。”沈諒還是不放心，他只看到歡奴，沒有見著荷女，歡奴雖然殺了許多人，但是有紅頂大鵬的幫助，在沈諒心目中，對荷女的劍法印象更深。

9 Y9 b" J% K, h. ]　　將軍有點不太高興，這裡是疏勒國的軍營，金鵬殺手只是客人，卻干涉他下達命令，但他將不滿藏在肚子裡，營地裡還藏著二十名殺手，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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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諒召來十名殺手，這個時候沒必要保密了，殺手走出軍營，零散地排開，迎向黑馬騎士，這些人各有分工，三名殺手負責殺人，七名監視空中的情況，那隻大鳥才是他們最防備的對象。

7 z" Y* n; h4 X  b/ M- u0 ]& s　　殺手們一手持刀，一手提著一觸即發的臂弩，弩箭上抹著見血封喉的毒藥，足夠毒死一頭大象。

　　疏勒國的士兵們忍不住偷偷撇嘴，這裡不是璧玉城，對以多敵少這種行為接受度不高，甚至有點鄙視。
, N6 m3 [0 {1 I% H0 ?5 R
: Z) d+ j8 {& C# n5 ]& [: C　　黑衣騎士沒有下馬，緩緩舉起一柄金鵬堡特有的狹刀，然後吹響了掛在胸前的獸角。

4 w4 t+ G) \8 v5 Q7 _' H( [4 F& S　　疏勒國的官兵從來沒有聽過如此高亢的號聲，心中為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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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u  u/ R" k8 [4 G+ r8 n/ {4 L　　十名殺手緊張地停住腳步，抬頭向天空中尋找烏雲樣的大鵬鳥。

) g5 k2 |+ A; t7 D1 ~/ {　　號聲未歇，更多的騎士從山口中湧出，重劍平放在肩頭，沉默地催馬小跑，只有馬蹄踐踏大地匯集而成的轟響與號聲相迎合。

　　將軍與手下的士兵們臉上驟然變色，一共有多少大雪山騎士，一千、兩千？還是更多？他們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多的劍客同時出現，這些粗野的山民從一出生開始就爭鬥不休，能聚起上百人的隊伍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軍營裡總共只有不到一千名士兵，平時阻截零散的逃亡劍客綽綽有餘，與對面雪山崩塌似的騎兵大軍相比，卻無異於以卵抗石。

2 M! k" z9 a  S7 P* f3 }　　馬匹加快速度，重劍離開肩頭，殺戮之氣瀰漫天地，死亡的味道充盈每一個人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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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Q) S" X- d( M; {7 ]9 Q　　陣前的十名殺手像立於荒野的孤獨小樹，面對的卻是摧枯拉朽的狂風暴雨。

6 B  ?& o$ ?6 E2 d8 ?- E　　在繼續執行命令與轉身逃生兩種念頭之間猶豫不決，殺手們失去了選擇的機會。

5 ~: l2 l  v3 d6 ~8 Y4 s% a. }　　劍客們甚至沒有出劍，馬群駛過，十名殺手已經成了碎片。

9 J0 M, E# O" {5 d　　“放箭！放箭！”將軍高聲喝叫，心頭生起毀滅的預感。

' O7 s6 x# z" h* ~　　士兵們手忙腳亂地排列陣型，彎弓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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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們頭頂，一朵烏雲飄過。

. e7 {3 e  ?5 u+ z' e　　“魔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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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恐的話音剛落，一名士兵已經被抓到空中，隨即慘叫著跌落，那聲音令人如此膽寒，一半士兵扔下兵器，準備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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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諒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那的的確確是歡奴，怎麼可能真的成為“群龍之首、五峰之王”？

& Q% B/ S, O# ^' W$ r% p$ D9 a0 T% I　　他跌跌撞撞地向帳篷跑去，將攔路的士兵全都推倒在地，就算行動失敗，也得先殺死那名鐵匠，不能將其留給歡奴。

/ N2 O1 {+ Y7 P, j/ t& Y" A　　營地裡已經亂成一片，所有人都在爭搶馬匹，將軍正命令親兵在自己人中間殺出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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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注意帳篷裡發生的事情，沈諒衝進去，看到裡面多了兩個人，護在鐵匠與學徒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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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4 o. o; b3 u4 W　　一名溫婉而冷漠的少年，手中握著長劍，一名綠色眼珠的少女，手裡拿著狹刀。

1 k; q% o6 a) f8 w  P- X7 n　　剩下的十名殺手不見踪影。

　　沈諒倉皇退出帳篷，他已經失去了鬥志，只想跟著大家一塊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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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山劍客衝進軍營，如同洪水淹沒路上的一切活物，紅頂大鵬高低起伏，像一個快樂的孩子在玩自己最喜歡的遊戲。

- K0 ]7 }2 H# O& \# L+ ~. S' Y, C6 ^4 T　　沈諒看到人群中的歡奴跳下黑馬，收起狹刀，拔出利劍，騎士洪流自動在“群龍之首、五峰之王”身邊分開，給兩名狹刀持有者讓出生死決戰的孤島。

3 ^! R( K2 X) Y. r0 p! N　　沈諒拔出狹刀，他是洗心院刀主，絕非默默無聞之輩。

　　帳內，兩名學徒簌簌發拌，鐵匠達伽卻保持著鎮定，說：“我要一百斤烏山精鐵，才能給你們的主人打造天下最鋒利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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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五十章 謀士

       方聞是沒想到自己會窮困潦倒至此，每天早晨睜開雙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著怎麼才能哄騙幾粒米來充飢，他曾經因為飽讀詩書談吐與眾不同而備受左鄰右舍的尊敬，甚至有本地的財主想要將女兒嫁給他，卻被他拒絕了，大丈夫志在四處，何患無妻？等到他周遊列國四五年，一事無成黯然回鄉時，被他拒絕的財主拍著心口，暗自慶幸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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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e; q& f  G　　如今的方聞是在鄉里就像是隱形人，熟悉的鄉鄰不是視而不見就是躲著走，怕他開口借錢或是沾上晦氣，今天竟被兩名陌生的大漢堵在院子裡，好像他的倒霉還沒到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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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方聞是正在隔壁哥哥家中，施展三寸不爛之舌，乞求、威逼、利誘，微言大義、天文地理，什麼招術都用上了，就是地獄裡的鬼王也得心動，可嫂子卻連眼皮都不抬，照常餵雞拾掇院子，一粒米也不肯“借”，小叔的聲音對她來說跟聒躁的知了沒什麼區別。

　　口乾舌燥，飢火焚心，方聞是再次生出時不我遇不如歸去的消極念頭，兩名陌生的大漢推門不請自入，他們顯然已經打聽到確切消息，一見著衣裳襤褸的書生就問：“你叫方聞是？”

　　大漢穿著氈衣，風塵僕僕，相貌粗野，語氣也很生硬，像極了幾年前綁架他的土匪，方聞是頓有不祥之感，急忙搖頭。

　　一直不說話的嫂子這時的反應卻出奇的快，搶先開口，“就是他。”

　　黑布袋從天而降，方聞是滿腹經綸，面對上來就動粗的大漢，一點招架之力也沒有，腦袋被套個正著，眼前一片黑暗，接著被人抗起，開始自己最後一段倒霉生涯。

1 r2 g$ B5 Y8 g+ N, C　　方聞是的嫂子長出一口氣，頗有多年頑疾一朝痊癒的舒暢感，可是想到當家的日後可能會問起，於是等大漢走了一段時間之後，撕心裂肺地喊起來，“搶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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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鄰右舍都走出家門觀望，只來得及看見馬匹揚起的灰塵，心中納悶，什麼人如此不開眼，要搶一名窮酸？再說何必搶呢，來人說句話，鄉親們就會將書生綁起來送過去，有人供飯，方聞是自己也會願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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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 F/ O) j( C8 q* s5 T3 r! `　　兩名大漢帶著方聞是馬不停蹄地前進，每天只休息很短的時間，第一天下來，方聞是就覺得全身骨頭都散架了，但是當大漢拏出乾糧時，他還是一把搶過去狼吞虎咽，甚至沒問一句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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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 C* N0 G! s2 B! `　　大漢嚇了一跳，第一次覺得這位書生或許有點門道。

) W% T% T. N& `; r: P, c" Y/ ?- o& A　　方聞是猜到他們這是在向西行走，奇怪的是，大漢沒有選擇最安全最通暢的天山南路，那條路經過璧玉城，有金鵬堡的保護，他們盡走群山以北的荒野，有時候連路都沒有。

　　填飽肚子之後，方聞是開始擔心人身安全的問題，他很客氣地向兩位“兄台”詢問，得到的回答卻是被破布塞住嘴巴，兩名大漢相互之間也很少說話，只有單調的馬蹄聲，日夜不停，即使在睡夢中耳朵裡縈繞的也都是得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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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 i& U0 a: }2 }( v! B. a　　所以，當半個多月之後，旅程終於結束，頭上的布袋被摘掉，嘴裡的破布被拿出，方聞是感覺自己仍飄浮在動蕩的馬背上，雙腳像是踩在綿花堆裡，大漢一鬆手，他就倒在地上，半天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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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Q# z$ U6 v) C/ t4 e# c　　這是一座很大的帳篷，光線陰暗，裝飾簡單，鋪著粗糙的氈毯，兩邊或坐或站著十幾位粗野的男子，每人身邊都豎著一柄又長又寬的重劍，方聞是有一種感覺，這些人的身份地位與劍的大小成正比。

1 z) D0 `* \7 M' g7 ]　　第一印像很快就不攻自破，最裡面的矮榻之上，盤腿坐著一名年輕人，從位置上來看應該是首領，身邊的刀劍卻最短小。

　　年輕人臉色蒼白，似有虛寒之症，面貌本來應該是英俊的，卻被那副陰鬱的表情遮蔽不少。

+ Z: b$ U# f7 ^* E2 C5 D. |　　在矮榻左右各站著一名護衛，左手是名極俊美的少年，方聞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右手是名十多歲的少女。

) c& J3 u0 y' I9 ^　　方聞是連吞幾下口水，說出早已埋在心中的實話，“大王饒命，小的一介書生，無錢無勢，想必兩位大哥是抓錯人了。”

, A! A: p1 C4 B; x9 u　　矮榻上的年輕開口說話，聲音冰冷，稍顯慵懶，卻有一種生殺在握的威嚴，讓方聞是徹底相信他就是“大王”。

　　“方聞是，你不認得我了嗎？”

　　方聞是抬起頭，仔細看了一會，腦子飛快地轉動，希望能想起點什麼，隨後眼睛一亮，“是你啊，哎，怎麼不早說？兄台一向可好？家里人也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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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等他說完，“四年前鐵山大營，方先生可還記得贈馬之人？”

　　有了這句提醒，方聞是終於認出了眼前的年輕人，可還是想不起名字，“是你！你……怎麼……你不是……這是哪？”

　　“這裡是大雪山山口，我叫楊歡，已經不是金鵬殺手了。”

) \6 R6 c5 |* `( Z7 U) R　　大雪山！方聞是震驚了，這裡離家鄉最少有上千里，自己竟然被抓到這個鬼地方來，不用問，周圍這些猙獰的男子就是傳說中的大雪山劍客了。

  ]1 N" a' \5 B: \- _) p) a　　鄉下僻遠，劍客衝出大雪山直逼疏勒國邊境的事，還沒有傳到方聞是的耳朵裡，但他隱隱約約對“楊歡”這個名字有印象，記得這是金鵬堡幾年前的叛逃者，他可從來沒將這事與自己若干年前見過的殺手學徒聯繫在一起。

　　“楊老弟。”方聞是脫口而出，轉念又改換稱呼，“楊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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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6 L) P7 h　　一名獨眼漢子冷冷地糾正，“群龍之首、五峰之王。”

　　方聞是一怔，這個名字太長，他有點叫不出口，獨眼漢子給他一個簡稱，“龍王。”

　　“龍王陛下。”方聞是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怎麼都覺得這個年輕人和自己見過的殺手學徒不像是同一個人。

　　“沒有'陛下'，就是'龍王'。”獨眼漢子孜孜不倦地教誨什麼都不懂的書生。

" k+ N" x  S) M" p1 V/ {2 [　　“龍王。”方聞是真心覺得這個稱呼非常奇怪，但他的心神已經鎮定下來，能夠很好地掩飾真實情感，“召見在下，不知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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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 `8 _: I2 E4 X　　“方先生還記得當初的承諾吧，我現在有五千人馬，找你出謀劃策。”顧慎為也不喜歡“龍王”的稱呼，但這是五峰族長商量好幾天獻上的尊稱，他只能接受。

, j2 I' ]: h; W/ O: ]6 C; x　　方聞是當然不記得隨口說過的一句話，不過有人找他出謀劃策，終歸是好事，或許他等了二十幾年的人生轉折點就落在此時此刻，“嗬嗯，當然當然，五千人馬，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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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Y7 Q' K! v' F( ^　　顧慎為了解方聞是的為人，“方先生旅途勞頓，不妨稍事休息，明日再談。”

* ]8 ?( }6 p$ a$ _5 Q; |) U& G　　雖然宴席上的菜餚種類不多，卻很豐盛，不是大塊的肉，就是乳酷奶酒，方聞是吃了幾年來最飽的一頓飯，直到肚皮高高鼓起，再也塞不進一塊肉，他才騰出工夫仔細觀察年輕的“龍王”和手下野蠻的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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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讓他方聞是出謀劃策，也得有點根基才行，他可不會給一群烏合之眾當軍師。

0 s' E7 w& j9 N* Q! N! c　　觀察的結果不是很樂觀，劍客們沉默寡言，武力沒問題，可是相互間十分戒備，誰也不瞧誰，總是一隻手抓肉，另一隻手放在離重劍不遠的地方。

" t8 \, {' Z; X  D( w/ h　　龍王楊歡由兩名少年服侍進餐，每道菜都要由其中一位試吃。

　　這裡還沒有建立成套的規矩，進出的劍客不用通報，掀簾就闖，也不行跪拜之禮，衝龍王微微點頭就算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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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方聞是非常清楚地感覺到，所有人都害怕這位年輕的龍王，這種害怕發自內心，除了那兩位侍者，甚至沒人敢過分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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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u7 i3 f9 i8 X　　飯後，方聞是前往指定的帳篷時，在營地裡所見所聞讓他心中更加含糊。

" B% U! q0 r: l. M3 A4 ?" @  {　　來來往往的劍客不少，但是肯定沒有五千人，很大一部分還是十幾歲的孩子和五六十歲的老人，他們也跟帳篷裡互相戒備的頭領一樣，分成幾夥，劍拔弩張的氣氛非常明顯。

　　只有比仇恨更強大的恐懼才能壓制住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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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對大雪山劍客很失望，對年輕的龍王卻越發好奇。

　　那個年輕人，有什麼本事能鎮住一群野獸般的劍客，讓他們低頭稱其為“王”？

　　那天晚上，方聞是肚子撐得難受，輾轉反側，沒怎麼睡好，於是乾脆起床，在帳內來回踱步，去茅廁蹲了幾回，將那些他以為永遠也用不上的知識重新整理出來，就在他感到有點餓的時候，心中產生了成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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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龍王沒有召見他，方聞是就在營地裡走來躥去，到處跟劍客們聊天，了解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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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客雖然粗野，不同部落之間勢同水火，對客人卻都很熱情，有問必答，從不撒謊，讓方聞是增加了幾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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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晚上，龍王單獨召見謀士，帳篷裡除了他們只有兩名少年侍者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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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胸有成竹，也不客套，一見面就問：“龍王，請你告訴我一句實話，你與金鵬堡為敵，是要報仇呢，還是想當西域霸主？”

　　“有什麼區別？”

6 X) Z6 n  I3 }. i: l2 m) e7 A　　“報仇是私人的事，不是西域所有人都跟大雪山劍客一樣，對金鵬堡懷著深仇大恨，你在這裡能輕易找到同盟，出了這山，還有幾個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就為替你報仇？反正我不願意。西域爭霸則是勝王敗冠、風險極大利益也大的事，加入者為的是名、是權、是財，天下人皆願分享。所以啊，你想報仇，我幫不上忙，不如放我回家種地；你想爭霸，沒准我能出點主意。”

　　顧慎為沒想到方聞是會說出這樣的話，低頭沉思了一會，“爭霸也得殺人吧？”

　　“殺人無數。”

0 x/ v/ G) h2 G9 \& [3 G( j, {% c　　“我要當西域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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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五十二章 勝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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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L1 T5 M8 n$ f' f0 R. r  G       顧慎為與方聞是徹夜長談，小姑娘鐵玲瓏睏得不行，伏在矮榻上睡著了，初南屏盡忠職守，一直保持著警惕，他聽不懂龍王與謀士在說些什麼，耳朵全用來聆聽帳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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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 Z! e% Q" ]4 J' P0 J　　初南屏自然有緊張的理由，龍王遭遇暗殺可不是一次兩次，他發過誓，決不讓這位共修者死在別人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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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下午，顧慎為召集五位族長共商要事，方聞是平生第一次以軍師的身份發言，興奮得一直沒閉眼，滿腦子都是合縱連橫的想法，竟也不覺得困倦，當他向幾名陰沉的大雪山族長分析當前的形勢時，意氣風發，似乎整個天下都握在他手中。

7 U9 d" v( D9 v; T4 _* {- O　　“大雪山岌岌可危，若不早做準備，熬不過今年就得全軍覆滅。”方聞是接受龍王的建議，一開口就來個危言聳聽。

" T! x: D: ?6 m4 t- B4 b6 R　　五位族長聽到這話都不屑地大笑起來，彈多峰獨眼族長龍嘯士最先提出反駁，他被神鳥大鵬啄去一隻眼珠，地位反而因此上升，擁有龍王面前第一順位的話語權，“全軍覆滅？你可知道，這兩個月來，大雪山三次擊敗疏勒國大軍，殺敵無數，我軍損失寥寥無幾，金鵬殺手十幾次暗算，全都有來無回，成串的人頭現在還掛在營地大門口。”

　　方聞是虛心聽畢，表現出對彈多峰族長的尊敬，然後問道：“既然如此，大雪山為何不向疏勒國進軍？而是留在山口坐等進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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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4 Z! E: F　　“就等龍王一聲令下。”龍嘯士揮拳砸在身前的矮桌上。

　　“因為我們沒打算離開大雪山。”年紀最大的落神峰族長龍擒鷹提出另一個說法，其餘三位族長各有傾向，紛紛點頭，都沒有開口。

　　只有方聞是連連搖頭，“嘿嘿，諸位覺得大雪山連戰連捷，在下卻認為大雪山一敗塗地，何謂勝何謂敗，不能只看一時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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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d2 `- ?4 s& }: Q9 @　　軍師的話有點費解，惹怒了五位族長，龍嘯士揚起重劍，喝道：“勝即勝，敗即敗，清楚明白，有什麼一時一地的，難道大雪山在戰場上殺敵斬將，反而是戰敗者？”

& t  C5 f1 q/ p# Q+ b　　大雪山劍客揮劍未必是想殺人，很多時候只是表達情緒的一種方式，方聞是明知如此，心中還是有點忐忑不安，假裝低頭思索，背負雙手，邁出幾步，離龍嘯士遠一點，說：“讓我打個臂喻，過去這些年，大雪山五峰爭鬥不休，相互間有勝有負，可是與宿敵金鵬堡一比較，難道不是一敗塗地？即使所謂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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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話沒說完，五位族長一起亮出重劍，齊聲呵斥，方聞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急忙向龍王身邊靠攏，剩下的半截話也咽了回去。

　　顧慎為抬手阻止憤怒的族長們，“不知者不罪。”然後轉向驚魂未定的軍師，“方聞是，大雪山五峰歸一，過去的事不可再提，諒你無知初犯，不予追究，再犯即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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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拱手致歉，心裡卻一突突，提醒自己，跟這群野蠻的山民打交道，可得小心在意，千萬別霸業未成，就死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讓我另換一個臂喻，甲乙兩國，甲國十万精兵，派出一萬，乙國兩万精兵，也派出一萬，大戰之後，甲國全軍覆滅，乙國損失五千，誰勝誰負？”

  `8 Q3 [' S2 h/ t' C　　這聽上去更像是一個算數問題，族長們嗤之以鼻，龍嘯士回道：“當然乙國勝，就算只剩一個人，敵人全軍覆滅，也是乙國勝。”

　　“可是甲國十万精兵只損失一成，乙國兩万精兵卻亡其四分之一，此戰雖勝，第二戰、第三戰、第四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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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長們覺得謀士的話有點道理，又像是強辭奪理，全都低頭，尋思著怎麼反駁。

, [. Y8 a7 D+ a$ I0 P　　方聞是趁勝追擊，繼續說道：“臂如一國，長驅直入敵國，燒殺搶掠，獲得大量戰利品，但是損失一半人馬，以至於來年沒實力再出兵，是勝是負？再臂如一國盡是精兵強將，每戰必勝，敵國兵力雖弱，金錢卻有無數，戰敗之後馬上組建新軍，源源不絕，長此以往，誰勝誰負？”

$ U3 Y2 I9 E( g9 q" T$ G1 J" |9 E　　族長們慢慢明白了軍師的意思，落神峰族長龍擒鷹再開口時客氣了許多，“方先生不用再'臂如'了，就說說咱們大雪山跟金鵬堡、疏勒國吧。”

　　方聞是初戰告捷，信心大增，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龍王，繼續說道：“大雪山三戰連勝，但是寸土未得，疏勒乃西域大國，損失區區上千人不在話下，接下來十戰、百戰都能打得起，大雪山呢？每一戰都要死幾十個人，一直打下去，還能剩幾個人？恕我心直口快有話直說，所謂五千人馬，不過是'號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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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山劍客不習慣撒謊，被方聞是這麼一問，都有點臉紅，龍嘯士咳了兩聲，“五千是沒有，大概三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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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 b: N6 I# o. @　　“三千？這是虛數，實數呢？”

　　龍嘯士說不出口，低頭不語，顧慎為插口道：“實打實一千二百人，一千五百匹馬，有時多些有時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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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昨晚與龍王談的多是西域大局，細節了解得不多，聽說人數如此之少，心中不禁有點打鼓，轉念一想，自己蟄伏多年，好不容易得到賞識，雖然不能大展拳腳，牛刀小試還是可以的，於是搖搖頭，“以區區千餘人馬對抗疏勒國，恐怕諸位永遠沒機會見著金鵬堡，不如就此散了，大雪山地方千里，大家跟從前一樣，躲在裡面老死終生，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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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C, [: ?# r# q/ y4 v& a9 b　　族長們很少與謀士打效道，一激就怒，又都亮出重劍，連聲呵斥，大劍峰族長是名虯髯壯漢，脾氣暴烈，在龍王和落神峰老族長龍擒鷹面前一直隱忍著，這時再也按奈不住，一巴掌拍碎了身前的矮桌，長跪而起，橫眉怒目，“小子，你瞧不起大雪山嗎？咱們打個賭，三年之內，我要是登不上金鵬堡，人頭給你，登上了，你把人頭給我！”

$ }7 I2 e/ I7 W8 p2 o3 L　　方聞是又向龍王身邊靠攏幾步，心想早晚得給這些劍客定些規矩，否則的話，自己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混跡其中實在危險，表面上卻無所畏懼，反而仰頭大笑，“這個賭也太容易了些，只要成了俘虜，自然有機會登上金鵬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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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劍峰族長憤然站起，單手擎著重劍，怒喝一聲，就要斬了剛上任不到一天的軍師，方聞是激將法用過頭，把自己也嚇了一跳，一步躥到龍王身前，美少年初南屏長劍出鞘，站到軍師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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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不開口，落神峰族長龍擒鷹急忙起身，擋住暴怒的大劍峰族長，“瘋了嗎你？忘了咱們一起發的誓言？”

　　大劍峰族長心中一驚，他們曾經指天發誓忠於龍王，其中一條就是在龍王的帳篷裡不能隨意殺人，於是垂下重劍，喃喃低語，大雪山劍客都不怎麼會道歉，說的話只自己才能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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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仍不開口，一場小小的風波算是就此過去，方聞是心中稍安，扭頭看到初南屏仍持劍而立，眼睛看著的卻是自己。

　　初南屏冷冷地說：“龍王五步之內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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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原以為大雪山沒有規矩，這時才發現其實是自己不熟悉這裡的規矩，想起昨晚夜談的時候，龍王跟自己一直保持著距離，於是訕訕地退後幾步，連咳幾聲，整理被打斷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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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a( `! s; P1 V3 j% F$ W( h5 `' }　　彈多峰獨眼族長龍嘯士開口打圓場，“聽方軍師的意思，想必已有攻破金鵬堡的妙計。”

2 ^6 {% ?4 \  t1 j+ j　　“妙計是沒有的。”方聞是改不了摳字眼的毛病，話一出口自己也後悔，忙又補充道：“不過大略還是有的。請問諸位，疏勒國與金鵬堡，大雪山跟誰的仇更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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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x/ \4 V& l1 z: ^) p+ ?　　方聞是雖然聲稱不參與報仇，但也懂得隨機應變，對大雪山劍客講“霸道”沒用，必須說“復仇之道”。

　　“當然是金鵬堡，大雪山家家都有親人死在金鵬殺手刀下，或者幼兒被搶走。”龍嘯士的回答得到其他幾位族長的讚同，紛紛點頭，面露悲怒之容。

3 }5 a# r* y# t6 Q( X% j! q  U* P  M　　疏勒國雖然派兵堵住大雪山最重要的山口，但是目的簡單，只是防備山民侵犯邊境，不像金鵬堡，向山里派出大量奸細與殺手，干涉各部落的爭戰。

8 ~* ^0 P* ~+ N; A* K　　“既然如此，大雪山留在這裡與疏勒國對抗就是大大的失誤，平白耗費實力，卻傷不著金鵬堡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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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能怎麼辦？大雪山跟金鵬堡隔著整個疏勒國，想進攻金鵬堡，必須先打敗疏勒。”龍嘯士兩手一攤，覺得這是非常淺顯的道理。

& K! l$ @$ F6 e& ^$ v2 D- Q　　“非也非也。”方聞是又連連搖頭，“疏勒乃是大國，想戰敗它談何容易？要我說，與其抱著不切實際的想法，不如退一步，與疏勒講和，借道直逼金鵬堡。”

　　“你是說向疏勒投降？”大劍峰族長又想拍案而起，發現面前的桌子已經成了一地碎片，手掌只好做出一個按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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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是，臂如諸位學劍，不也是先拿輕劍，再改中劍，最後換重劍？疏勒是超重的劍，大雪山想要揮動它，先得能拿得起金鵬堡這柄一般的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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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的“臂如”再次奏效，大劍峰族長不吱聲了，落神峰老族長龍擒鷹開口道：“方先生說的有道理，可是疏勒國正與大雪山交戰，跟金鵬堡又是一丘之貉，怎麼可能藉道給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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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昂首挺胸，要是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到，他還當什麼說客、謀士？“方某不才，自荐一入疏勒國，說服國王止兵息戈，借道給大雪山。”

　　五名族長面面相覷，都不怎麼相信窮酸書生的狂言，龍嘯士皺眉說：“就憑你這一張嘴？”

& |3 Q) G! l- J6 Z　　“當然，不過我也有幾個小要求。”

- R3 c; E  }( s　　“請說。”五位族長同時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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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S0 [' N7 v3 i　　“安車一輛，護衛十名，黃金——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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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五十三章 財主

       方聞是誇下海口的第三天，他的要求差不多都得到了滿足，比他所要求的還要多些。

6 F- a8 h( @) |8 M& i　　安車一輛沒問題，護衛一下子派出十八名，只是萬兩黃金軍營裡沒有，必須等到疏勒國都城支取。

% W8 r4 K0 x/ O$ H' C　　方聞是大體滿意，就是對護衛隊伍感到有點彆扭：龍王本人竟然也要跟著他一塊去。

　　他回憶自己看過的謀士傳奇，好像還沒有帶著主人一塊去遊說的，都是隻身赴敵，若干日之後大功告成，風光回禀，期間的過程謀士自己怎麼吹噓都行，龍王跟在身邊，他對那萬兩黃金的發揮餘地可就不大了。

9 t, q  p/ p: G- @6 a8 v　　“呃，我看大雪山軍心未穩，龍王此時離開，只怕不妥。”方聞是仍希望能勸得龍王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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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 _( q6 r7 T　　“並非我想監督軍師，可我若不親自前往，那萬兩黃金誰也支取不出來。”

4 F' `$ Y- E) G0 o+ D　　龍王給出的理由十分充分，方聞是再也無法反駁，他的提醒顧慎為其實早就想到了。

　　大雪山五峰部落聯合的時間才幾個月而已，從前的仇恨遠沒有被遺忘，顧慎為靠著神鬼莫測的刀劍和龍姓人恐懼不已的紅頂大鵬，才勉強鎮住眾人，隨便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導致內鬥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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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如此不穩定的時期離開軍營，顧慎為有著不得已的原因，一是那萬兩黃金的確需要他本人支取，二是糧草不足，他得想辦法解決，三是他還不能完全信任方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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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幾年前，他就已經下定決心不再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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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h, @1 ?8 U% f( X* [　　顧慎為指定彈多峰族長龍嘯士擔任臨時統帥，彈多峰劍客最多，力量最強大，其他族長都沒異議，落神峰族長龍擒鷹擔當監帥，任務只有一個，確保大雪山堅守不出，無論疏勒國如何挑釁，都不要出去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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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位族長每人指派一名最重要最親近的子孫跟隨龍王身邊，擔當貼身護衛與人質，龍擒鷹的直系後人都死光了，派出的是族內聲望最高的一名年輕人，並且當眾宣布死後要將族長之位傳給他。

* h; M; s( V1 b$ X( A　　顧慎為另外要求每族再選出兩名十歲以下的兒童，男女不限，跟他一起到疏勒國都城學習武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金鵬堡偷搶大雪山子弟是為了培訓成殺手，咱們乾脆自己培養，同樣是殺手，效忠的對象卻截然不同。”

% c6 s0 x& ^) V) @9 X4 G# V　　所選兒童均需自願，報名的人不少，顧慎為親自選拔，挑出十名最好的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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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M* G7 s% d! K" \　　就這樣，遊說隊伍出發了，方聞是很快發現這跟自己想像得不太一樣，十八人的護衛隊伍中有龍王跟兩名少年侍者、十名大雪山兒童和五名未來的族長，沒一個人能聽他的指使，就連趕車的馬夫也是一名威武的劍客，少言寡語，除了趕車，奴僕的事一概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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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人的口糧都是自己隨身攜帶，於是，心懷壯志的謀士雖然如願坐上駟馬安車，身邊擺成一摞的卻不是金銀綢緞，而是硬梆梆的肉乾，腥羶不堪，方聞是還沒離開軍營就吃夠了，作為一名常年忍飢挨餓的書生，他的口味躥升得跟野心一樣快。

1 L! y7 k; a  k7 K$ d' d4 [　　疏勒國三戰皆敗，正重新集結大軍，一時半會沒有進攻計劃，遊說隊伍頭兩天繞行荒野，倒也沒遇著阻截，第三天拐入大路，人多眼雜，不能太惹人注意，劍客們的重劍就都藏在馬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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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留給軍師的空間可就更少了，方聞是正襟危坐，一動不動，勉強能躲開那些明晃晃的劍刃，說是安車，其實一點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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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 B: s. {! ]. J　　在第一處市鎮，顧慎為雇了兩輛馬畫，讓十名兒童乘坐，這樣一件小事卻惹來不小麻煩，大雪山子弟以坐車為恥，寧可步行也不願上去，五位族長繼承人好說歹說才將他們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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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3 N( _: F& B( L) D) Q　　這些暫時的挫折方聞是都能忍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嘛，他受得了苦難，讓他受不了的是心裡憋得慌，自龍王以下，大雪山劍客一個比一個沉默，常常是行走一整天都沒人說話，只有鐵玲瓏比較活潑，時常跟​​軍師說幾句，可她年齡小見識少，聽不懂方聞是那一套，反而對路邊的花花草草更感興趣，方聞是以無所不知為己任，所以搜腸刮肚從古書中找出不少名字哄騙小姑娘，倒也頭頭是道，算是略解愁悶，除此之外，他就只能不停地嚼肉乾讓嘴巴不要閒下來。

　　隊伍出發的第十三天，疏勒國都城遙遙可見，方聞是吃光了最後一塊肉乾，決定跟自己的主人好好談一談，“龍王，咱們就這樣進城可不行。”

　　“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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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l" F7 ^2 V6 c　　“你瞧這些人，我不是指你啊，一眼就能讓人認出來是大雪山出來的，只怕我還沒見著疏勒權貴，咱們就一塊當囚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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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H4 v  T' T* [% Y1 a' N' ?) H5 Q　　“我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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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既然已經發話，方聞是不好再說什麼，可是心裡很懷疑年輕主人的準備是否妥當。

　　一行人當天沒有進入都城，而是拐入郊外一所隱蔽的莊園裡，早有奴僕等候，備下乾淨的衣常與豐盛的酒席。

& u6 {* d% ~- P3 ]( I　　眾人洗漱之後換上新衣，大雪山的人不習慣這些輕軟的棉綢，一個個好像沒穿衣服似的，忸怩不安，一會摸摸光溜溜的脖子，一會扯扯衣角，都覺得不如原來的皮氈舒服。

* k! V; n" M# Z' X- x% z　　只有方聞是覺得自己這個軍師終於有點樣子了，整套的新衣新鞋，佩飾、羽扇一樣不缺，菜餚也比肉乾美味一百倍，但他知道輕重，一吃過飯就回自己的房間，躲在裡面對著鏡子擺姿勢想字句，好幾天沒跟人辯論了，他得先演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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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b; ~- d/ P9 h# ]5 n, R$ y　　當天晚上，方聞是見到了萬兩黃金的提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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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n6 _1 C. X" r　　許小益如今常用的是自己本名“許益”，他來到疏勒國都城已經兩年多了，是這裡小有名氣的巨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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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t: d: ~2 Y1 U8 A6 W　　“巨商”這個稱號放在他身上有點誇張，許小益一直沒怎麼長個，但是留了一撇小鬍子，顯得成熟不少，許多人都會被小個子欺騙，以為可以佔他的便宜，最後才發現吃虧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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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8 f2 u6 o( e5 a) J* U1 ]　　許小益早已得到消息，給每個人都帶來禮物，對新任軍師尤其尊敬，送上的禮物比別人多些，但是說起萬兩黃金就皺眉頭了，“有點困難，這幾個月給大雪山供應馬匹與糧草花費不少，還得花錢打點關卡，山里運出來的那點毛皮、草藥可遠遠不夠，歡哥，拿出一萬兩黃金，咱們可就要見底了。”

6 w6 _0 z4 A( ?　　方聞是猜到這麼大一筆錢不會輕易到手，已經提前想好了說辭，“不然，爭霸西域也是生意，但是規模大得多，今天花出去一萬兩，明年沒準就能收回兩萬、乃至十萬兩。”

　　“用這一萬兩黃金，明年我肯定能收回一萬五千兩。”許小益對“沒準”的事不感興趣，他現在是精明的商人，“買一批美玉和香料運到中原，帶回絲綢，還能賺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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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對錢不是很在意，但這是他必須考慮的問題之一，“兌一萬兩黃金，讓方先生隨便用，虧空我會想辦法補上。”

　　許小益嘴上不說，心裡可有點疼，雖說本錢都是歡哥提供的，這兩年在他手裡可也增值不少，方聞是注意到這位財主與龍王關係密切，大概屬於心腹之人，想要爭取他的好感，於是馬上說道：“我不會隨便用，疏勒國國王的弟弟把持朝政，想見國王必須經過他這一關，此人貪財好色，錢太少他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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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色？我姐姐在就好了。”許小益嘆了口氣，還是沒辦法心甘情願地拿出萬兩黃金。

+ ]2 k" H+ q" ?% _* [8 B9 d　　方聞是拿不准財主的這句話是有實指還是諷刺，沒敢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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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p: M; g" }0 s5 M　　許小益一拍腦門，“對了，軍師，你說的國王弟弟就是石丞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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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P& ~9 m0 P& ~4 W  y　　“沒錯，石獻石丞相，疏勒國一多半的事情都是他作主。”方聞是對西域各國的了解都來自於間接信息，一多半屬於道聽途說，但他不想露怯，語氣十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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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小益沒有反駁，他想起的是另一回事，“要是這樣的話，這萬兩黃金可能還真不多，我聽說金鵬堡來人了，就住丞相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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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Q0 z* ~( f0 L9 Q! H　　“來的是誰？”顧慎為馬上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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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巧了，金鵬堡的人昨天才到，具體情況我還沒問出來，不過肯定有二少主上官天，還有一位鴻公子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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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人不足為懼，顧慎為忌憚的是另一個人，“有沒有叫張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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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8 X- ~# U7 s　　“有人正幫我問著呢，明天一早就能拿到全部名單。”

　　“張楫是厲害的殺手？”方聞是心中惴惴，鬥嘴他在行，要是對方派出殺手，他可說不過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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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張楫也是謀士。”那位教書先生曾經教給顧慎為許多東西，但他現在不敢肯定此人是敵是友。

　　一聽說是謀士，方聞是不怕了，拍著胸脯保證，“龍王，儘管放心好了，有我在……”

　　方聞是才說出頭兩個字，龍王臉色一變，噌地躥出房間，軍師一時沒反應過來，又說了幾個字才發現面前空空如也。

# W/ M6 U' a: s8 e. J$ S　　許小益經驗豐富，發現不對，立刻吹熄蠟燭，躲在桌子底下，不管當上多大的財主，他對自己命還是更在意。

　　方聞是初出茅廬，對江湖險惡沒有切身體會，好奇心戰勝了膽怯，悄悄走到門口，向外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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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M) ]& ^* \　　什麼也沒有，院子裡寂無一人，連龍王也沒有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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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 x: t6 ?9 L7 X! c: }　　方聞是正納悶，院子中間突然就多了一個人，他甚至沒看清是從哪個方向冒出來的，接下來的場景將他嚇得目瞪口呆，從此以後再也不看龍王用刀。

2 O; I$ G" T; x3 e' s　　顧慎為一直潛藏在門口的盆栽後面，一發現目標立刻躍出，狹刀無聲揮擊，將闖入者的頭顱割下，那人僵立不動，直到脖腔裡的血噴得差不多了，才一頭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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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在屋頂現身，手裡拎著另一顆人頭，點點頭，表示刺客就這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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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都不是高手，顧慎為一刀揮出之後，卻覺得心情舒暢，好似遊子返鄉，看到熟悉的景物備感親切。

, ~5 `; y9 _4 x! }. S3 O1 B& ?　　“群龍之首、五峰之王”只是一副面具，他現在又是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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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五十四章 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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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y; A# E( Q疏勒國是西域少數幾個能擋住金鵬堡勢力的國家，也難怪，哪個強國都不希望內部有太多殺手存在，顧慎為將許小益安置在此處，這算是最重要的原因。
* ], w& g6 T4 `' _. Z, r# o: W7 P: t2 N　　他本人從來沒有來過疏勒城，情報都要靠許小益收集。

% ^/ L5 x. q9 [+ o3 F4 _; b% I　　金鵬堡在城裡有一家打著鏢局旗號的分支，規模不小，共有百餘名鏢師，承接正常的行鏢生意，但是有傳言說，鏢局裡隱藏著不少殺手，許小益對此有確切的情報，他伸出一隻手，“就五名，不多不少，一位大臣告訴我的，絕不會錯，不過，別小瞧這五個人，其中一位是石堡裡的刀主，叫向凱，平時不怎麼露面，其實一切事情都由他作主，總鏢頭只是個擺設。”

　　許小益相信刺客就是刀主向凱派出來的，“他手下有一幫人專門打探消息，最近幾個月一直盯著我，恐怕這倆人不是來殺你，而是奔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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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奔誰來的，只要在附近一打聽，大雪山眾人的行踪就會曝露，顧慎為決定馬上轉移。

( S6 L0 `3 x- w4 h1 h/ i　　莊園是許小益託人拐了幾道彎租下的，放棄也不可惜，當晚他親自將十名兒童帶走，培養殺手的地方必須保密，具體地點只有他和顧慎為知道，其他人連夜住進城外的一家客棧，但是分成兩伙，先後入住，假裝互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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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o6 ~& I* Y; U$ G1 ?4 }　　方聞是驚魂未定，對龍王的懼怕多了一份，敬意卻還沒有增加，殺人跟爭霸是兩回事，擅長前者的人未必就適合後者，這名年輕的殺手到底是不是“明主”，方聞是覺得還有待觀察。

) H/ T- T( y- u$ g　　所以，當龍王詢問疏勒國情的時候，方聞是的回答簡單扼要，“國王不怎麼管事，朝政都交給弟弟石獻，自己專心享樂，所以，這次遊說的對象與其說是國王，不如說是丞相。萬兩黃金肯定是少不了的，石丞相是只吞錢的猛虎，不填飽他的肚子，想藉道攻打金鵬堡絕無可能。”

　　“你有把握說服他？”顧慎為不得不產生懷疑，金鵬堡在西域經營多年，在疏勒國雖然根基不厚，卻有著廣泛的人脈，二少主上官天住進丞相府，已經表明雙方關係密切，顧慎為還記得，當年孟夫人殺死大少主的時候，有幾位少主也是躲在疏勒國尋求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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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能力受到質疑，好比殺手的刀法不被信任，右手抬起，停在空中，做出一個十分堅定的姿勢，“要說十分把握，那是我吹牛，九分還是可以保證的，我有準備。如今我代表的是大雪山，要是說不服石丞相，立刻就得人頭落地，你說我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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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6 j6 \& ^+ B% d　　顧慎為微微低頭表示歉意，“方先生說的是，一切盡憑先生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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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第二天一早，疏勒城內外的氣氛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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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圍剿大雪山並非傾國之戰，打了幾個月，對普通百姓的生活影響也不大，突然之間，官兵變得緊張起來，到處都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巡視，客店挨家接受檢查，所有外來者都得說明來意與停留時間，還得出示進入國境的通關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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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v/ s. @/ W) l　　好在許小益早有準備，通關諜文早已準備好，印章等等一應俱全，還帶來幾包貨物，讓顧慎為等人假冒商賈。

- D: p  D# X1 d　　大雪山劍客相貌粗野，惹人注意，都躲在屋子裡，由方聞是出面打點一切，行賄這種事，他當年周遊列國的時候在權貴的大門口做過不少，家當就是這麼敗壞光的，所謂輕車熟路，接連兩撥官兵都被他輕鬆地打發走，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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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許小益偷偷摸摸地過來一趟，帶來的消息說，這次全城搜捕是丞相直接下達的命令，顯然，金鵬堡的客人已經知道大雪山派人混進疏勒城了。

8 q; g. f. E! X" f　　顧慎為單獨與許小益談了一會，了解石獻石丞相的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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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l( b) {9 J　　許小益對說法與方聞是不大一樣，他久居疏勒，雖然沒見過石丞相本人，但是與不少大臣有過交往，說的話似乎更加可信，“石丞相是有點貪財，不過也很好施，銀子經過他手，沒幾天就能花光，有個天災人禍什麼的，丞相府開倉放糧比國庫還快，全城百姓誰沒得過丞相的好處？至於好色，男人嘛，誰不好色，哦，你不好色，可是人家是丞相，養幾十名姬妾再正常不過。”

" `0 j, l# B7 F　　“聽你這麼一說，石丞相毫無缺點嘍？”

1 }. s/ S8 |# i0 d* `) \+ a　　“倒也不是。”許小益沉思一會，“石丞相有個脾氣，你越低賤，他越客氣，你越高貴，他越驕橫，所以，百姓是喜歡他，大臣們可就……不過也沒人敢吱聲，方先生有一句話說得對，疏勒的朝政是把持在丞相手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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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6 F5 q( _: v& y　　“看來這萬兩黃金不好送啊。”顧慎為擔​​憂的是，石丞相心怀大志，既然與金鵬堡結盟，恐怕不會接受大雪山的賄賂。

% S& T( j' C3 A( H% q! @. Z" r　　許小益眼睛一亮，“我也是這個意思。”其實他心疼的是一萬兩黃金，“我認得大將軍手下的一位幕僚，只要花不到一半的錢，就能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大雪山經過疏勒國。”

- P2 [$ T# ?, V6 S0 i　　顧慎為搖頭不語，許小益想得太簡單了，若是沒有疏勒國的官方認可，借道攻打金鵬堡會讓大雪山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方聞是的選擇沒有錯，只是金鵬堡已經搶得先機，事情就難辦多了。

+ `. ]5 t9 }+ c" B4 t　　“這位石丞相……膽子怎麼樣？”

　　許小益沒太聽明白歡哥的意思，伸手撓撓頭，臉上幼稚迷惑的表情連唇上的一撇鬍子也遮掩不住，慢慢醒悟，“這個我不太清楚，不過丞相每次出行必然是前呼後擁，衛兵也都是他自己出錢養的，金鵬鏢局裡的刀主向凱據說常常擔任丞相的貼身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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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心中有點數了，又問起昨天的問題，“張楫跟上官天一塊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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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d4 I: y: t8 ?　　“沒有，這個張楫很厲害嗎？”許小益將一份手抄的名單交給顧慎為，上面一共三十多個名字，果然沒有張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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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L" B5 M( b. c) w( t  Z　　“不好說。”顧慎為沒有多做解釋，在他心目中，最理想的謀士應該是張楫，並非方聞是，這兩個人相比較，他覺得張楫的勝算更大。

* @* g- j4 f8 X% b　　但他現在只能選擇相信方聞是，這個狂妄的書生自稱有辦法說服石丞相，顧慎為決定在他身上賭一把，留在大雪山終歸是沒有前途的，不管是爭霸還是報仇，都沒有實現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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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y1 i- W9 k" d5 L8 |0 [; o　　方聞是留在客房裡越來越焦躁不安，來到疏勒城已經三天，一兩黃金也沒見著，龍王還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話，“等我消息，不要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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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i- f: x. |2 R( y2 P　　什麼消息？等到什麼時候？一概沒說。

4 u9 U$ ?( B5 V# ^( e/ @6 ~　　身為軍師，方聞是覺得自己沒有得到完全的信任，關於這一點他倒不怎麼擔心，謀士的命運向來如此，只有等到建立奇功之後，才會讓所有懷疑者大吃一驚。

; t1 x- T: ~1 a8 q$ h& F, J, X' u　　想像著龍王與大雪山劍客們大吃一驚的樣子，方聞是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又將準備好的說辭在心中重複了一遍，覺得無懈可擊，疏勒國誰聽了這席話還會支持金鵬堡？天下大勢盡在眼前，只是誰也沒有他方聞是洞若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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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n) ^0 b3 {　　想到得意的地方，方聞是忍不住放聲大笑，隨後又嘿嘿冷笑，轉過身，發現門口站著一名劍客，正用驚詫的眼神看著他，“龍王要見你。”劍客說。

　　方聞是心中大為不滿，這群劍客總是這樣，沒有規矩，進屋不敲門，說話冷冰冰。

. W: X# U1 ^8 J5 e1 U) G* X　　顧慎為從城裡回來了，一見著軍師就問，“方先生，你膽子夠大嗎？”

　　“夠大，膽子大乃是謀士的最基本要求，你想，無刀無劍，無權無勢，敢在帝王面前據理力爭，膽子能不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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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5 J8 U2 V8 H; X　　“那就好，我已經替先生打點妥當，你這就出發，前往丞相府，一進城，就會有人將黃金交給你。”

　　事情的進展有點倉促，不過剛剛自誇膽子夠大，方聞是絕不想顯出猶豫，況且他已經準備了很多天，隨時都可以上場，於是略一拱手，“請龍王在此靜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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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Z( @( g# M; a$ G　　顧慎為點點頭，“有勞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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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4 M& Y  W6 g1 E: n　　方聞是只帶一名劍客充當隨從，兩人騎馬進城，許小益果然等在城門口，身後跟著十名大漢，抬著五隻大木箱。

　　方聞是心動不已，謀士拿到運作資金都是自作主張，按慣例要拿點回扣，他倒好，連黃金什麼樣都見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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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第一步，方聞是想，跟做生意一樣，先得投錢，才能賺錢。

　　一行人傍晚時分來到丞相府，不用通報，就有人出來迎接，許小益到門止步，沒有跟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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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的錢多果然就是不一樣，方聞是心生感慨，當年他賄賂門房不過是五兩、十兩銀子，常常如石沉大海，不要說權貴，連地位高點的管家都見不著。

, S4 ^3 L" s7 S3 I) _　　這回就不一樣了，先是一名管家出來迎接，隨後是一名總管太監在客廳款待，不到一柱香時間，疏勒國丞相石獻就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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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j  h5 u: i- z% Y$ c　　石丞相面貌威嚴，態度卻很親切，說話得體，讓方聞是有如沐春風之感，在他心中，這才是爭霸西域的梟雄模樣，可惜，他注定只能輔佐一名叛逃的殺手。

: u- p2 O5 ~- Y+ ~　　不過，石丞相沒給方聞是勸說的機會，而是說會找機會向國王引見大雪山使者，至於什麼時候，就得慢慢等了。

　　前後不到一刻種，會見結束，萬兩黃金被抬走，甚至沒有留客吃飯，方聞是茫然走出客廳，對石丞相的好印像一掃而空，大有上當受騙之感，心情低落，不知道怎麼向龍王解釋，這種敷衍的承諾他聽得多了，知道十有八九永無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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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 H. L4 q+ c6 e( x: D+ @　　方聞是想著心思，向府外走去，剛到大門口，就聽身後有人喊道：“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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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2 C+ u- a7 }  b  p7 ]7 d4 O　　十餘名衛兵亮出兵器，方聞是嚇了一跳，身邊的劍客挺身而出，可是沒帶重劍，只能赤手空拳迎敵，沒什麼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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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U" Y- n# `7 q　　總管太監氣急敗壞地追上來，“好大的膽子，給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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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兵一擁而上，方聞是壯起膽子問道：“總管，這事從何說起？有道是兩國交兵不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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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斬個屁！”總管太監氣得臉通紅，連髒話都說​​出來了，“你送來的箱子裡怎麼藏著半顆人頭？這是誰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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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9 O- ~* S" r1 t0 _! W　　方聞是身子一晃，差點摔倒，終於明白龍王問自己膽子大不大是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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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半顱

       顧慎為一連三天監視金鵬堡刀主向凱的行踪，混在人群中、伏在屋頂時他常會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從前的助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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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O0 f/ ?7 a+ x　　初南屏是名不錯的劍客，顧慎為傳給他五章《無道書》，又用《死人經》改進無情劍法，令少年的武功取得長足的進步，作為一名侍者與護衛，初南屏無可指摘，但他不是殺手，在最危急的時刻，需要當機立斷的時候，兩人之間缺少那種靈犀一點的默契。

　　或許這怨不得少年劍客，顧慎為想，他已經沒有辦法對任何人付出十分的信任，自然也就得不到相應的回報。

. j  _0 P# i/ ^% I- }9 g% v7 i　　顧慎為拋掉無意義的雜念，開始動手準備暗殺刀主向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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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  m* N, P7 x  |9 V/ p　　二少主上官天來訪疏勒城，向凱也跟著住進了丞相府，但他每天都要回鏢局對面的茶館一趟，聽取手下人收集到的情報，午時之前，他會到樓上的一間房裡休息一會，然後下樓吃過午飯返回丞相府，如果有急事，他會走得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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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4 Q/ b- {( Z# S　　顧慎為選定的暗殺地點就是茶館樓上的那間房，門外的走廊是開放的，正對著金鵬鏢局，白天想要進去很難不惹人注意，所以他在凌晨時分與初南屏來到樓上。

& I, P- F( G: A2 n( K9 V　　向凱每次進屋之前都會在門口停頓片刻，所以顧慎為沒有立刻推門進去，伸手輕輕地從門縫頂部一路摸到底，來回摸了兩次，終於發現門縫裡塞著一小塊紙，門一開就會掉下來。

　　顧慎為掏出匕首，用刀尖壓住紙片，初南屏掏出鑰匙打開門鎖，這鑰匙是許小益花大價錢從一位老鎖匠那裡買來的，老鎖匠對鏢局一帶的人家極為熟稔，幾乎每一把鎖都是他造出來的，這把鑰匙號稱能打開差不多一半的鎖。

　　咔嗒，老鎖匠沒有吹牛，對得起那一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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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換手握住匕首，顧慎為閃身進去，輕輕關好房門，讓一切恢復原樣，接下來的事情又是等待，殺手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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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b5 p6 o( E　　暗殺行動的一多半時間都用來監視與收集情報，剩下的時間基本就是等待那個最後瞬間，殺人過程短促得不值一提，被殺者無論武功有多好，因為失去先招，總是處於極為不利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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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輕輕躍起，手搭在房樑上，來回摸索了一會，確定上面沒有機關，才翻身上去，仰面躺在上面，摒除思慮，靜靜地準備一兩時辰之後的那一刀。

) _! v2 }* V, R/ p　　向凱這兩天忙得很，他得到一個奇怪的情報，說是大雪山匪首楊歡本人混進了疏勒城，他對此比較懷疑，大雪山正與疏勒國大軍對峙，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群龍之首”似乎不應該離開。

　　這天早晨，他剛在茶館裡坐下，就有手下送上來確切的情報：大雪山派出一名使者，想要與疏勒國講和，中間人是那個叫許益的商人，已經跟石丞相聯繫上了。

$ c( F* ?! a- T, }1 }7 b　　這裡不是璧玉城，向凱暗自感嘆，如果是在金鵬堡的地盤裡，這種事情就好解決了，他是殺手，技巧豐富刀法純熟，在疏勒國卻少有用武之地。

+ @+ }3 L7 p2 l" ~7 ~　　諷刺的是，他跟二少主就住在丞相府裡，卻一點也沒聽說丞相暗通大雪山的消息，向凱覺這是一件緊急情報，應該馬上向少主回禀，他已經站起身，又來了幾名手下，雜七雜八說了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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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g  m" |; Q　　等到聽完所有情報，向凱又覺得這件事或許沒有想像中的緊急，丞相的行為他不知道，並不意味著二少主也不知道，於是他決定一切照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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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 t+ ~, e( L) b" M7 r3 Y: A　　門鎖完好，紙片也在，向凱打開門，一名隨從先進去，查看一圈，出來之後點點頭表示沒事，自己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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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V# q; G4 o3 ]　　向凱進屋，將房門關好，這裡屬於他，只有在這間屋子裡，那顆緊繃的心才會稍稍放鬆一點，有時候他覺得這間屋子過於奢侈了，身為殺手他不該有片刻的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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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5 J7 c8 U8 C- T　　今天情形有點不大對勁，進了屋子他也沒有感到放鬆，周圍的擺設全都顯得很陌生，好像進錯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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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凱握住狹刀刀柄，尋找不安感來自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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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1 J$ Y: e* L, P8 L　　顧慎為覺得自己的暗殺技巧退步了，在大雪山當了幾個月的“群龍之首、五峰之王”，讓他有點不習慣收斂銳氣，下面的暗殺目標已經感覺到他的存在。

: f) v7 c; ?9 r. E% Q9 s　　但他還是動手了，在向凱抬頭仰望的一剎那，狹刀筆直地從天而降。

6 l7 [1 S* `# s4 F" ^. n　　鋒利的刀尖刺破薄薄的衣裳與皮膚，一路勢如破竹，對殺手來說，最理想的效果是殺死目標，及時後退，防止敵人的垂死掙扎。

, ?6 i3 V/ f9 p* ^* _" ?　　顧慎為想到了這一點，手中的刀卻沒有隨心所欲，它好像變得張揚了，渴望著一刺到底，結果使得主人的撤退稍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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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z1 b8 w' W2 q1 `/ `　　向凱的狹刀在殺手肋部留下傷痕，然後人跪下，彎腰以頭抵地，形成一個古怪的弧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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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o8 v" j: e' c1 q　　顧慎為不在乎身上的傷勢，讓他吃驚的是短短幾個月，自己的殺手意識竟然退步如斯，他馬上想到了上官伐，獨步王高高在上數十年，靠什麼維持敏銳的直覺？

' B: O# e& C) p! I4 ?+ L2 {　　他將這件事記在心裡，決定以後務必要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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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5 ?+ t% z1 I  Y* [" Q2 q　　割下人頭，收在囊中，顧慎為推開一道門縫，貓腰閃出，避開對面鏢局可能存在的監視，快步下樓，與守在街頭的初南屏迅速離開，其間有人注意到他的肋下的血跡，還沒來得及表露懷疑，就已經失去了殺手的踪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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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當方聞是當天傍晚到訪丞相府時，裡面的人已經聽說向凱被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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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丞相不動聲色，是想了解一下大雪山的底細，在他眼裡，向凱乃是頂級的金鵬堡殺手，這麼容易就被殺死，讓他對那叫楊歡的叛逃殺手產生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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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l9 {8 D: E' U8 o  f+ o　　向凱一死，上官天立刻認定兇手是楊歡，要求全城通緝，石丞相沒有馬上同意，如果金鵬堡就這點本事，他還不一定支持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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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客來了，誇誇其談，石丞相聽得厭煩，看在一萬兩黃金的面子上，勉強敷衍了一會打發對方走人，他已經指定行家跟踪其後，希望順著這位迂腐的書生找到真正的殺手。

$ m7 V7 t% n: Y; |　　他抱著好奇的心態看待這件暗殺，絕沒想到事情竟會牽涉到自己身上。

; }; c; Y7 y& u1 }8 N- l　　總管太監收下黃金，客人剛走，他就驚慌失措地跑進來，向丞相報告匪夷所思的情況：箱子裡裝滿了黃金，可是有一隻箱子裡還裝著半顆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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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d9 O7 S. l5 m# F$ T  p　　石丞相衝到後面看了一眼，差點嘔吐，許多情緒同時湧上心頭，最後憤怒壓過了一切，他是王弟，當朝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疏勒國，在西域所有國家，還沒有人敢向他發出如此赤裸裸血淋淋的挑戰。

7 Y4 t2 ]8 q0 m6 J* J　　他原以為對方是一夥土匪，所以表現得平易近人，現在他要讓這幫惡徒明白，誰才是疏勒國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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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0 O  R" J+ H　　方聞是與劍客隨從被衛兵驅趕著回到客廳時，石丞相已經心中起了殺機。

+ D# l+ u; G6 D　　“混蛋！”石丞相一看到這兩個人，心頭的怒火就再也按捺不住，從隨從腰下拔出彎刀，像瘋了似地衝過去，大叫大嚷，“你怎麼敢？ ！”旁邊的人怕閃著丞相，紛紛上來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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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i# A7 m; B　　方聞是一生顛簸，遇到過不少危機，這回卻是第一次知道嚇得尿褲子是什麼滋味，不要說躲避，連雙腿在哪都感覺不到了，在心裡將龍王全家上下罵了個遍，真想用唾沫淹死那個陰險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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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2 E4 b, `& d. i　　罵人的好處是發洩，發洩之後平靜不少，方聞是突然心一橫，左右都是個死字，幹嘛不放手一搏？雙腳還是沒力氣移動，但是高昂起頭，擺動衣襟，將一小灘水跡遮住，說：“先不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就說拿到錢殺人這事，難道這就是疏勒國的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石丞相兩眼暴紅，彎刀架在書生脖子上，“那人頭是怎麼回事？想嚇唬我？一群土匪，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威助疏勒國丞相？今晚我就要楊歡的人頭，一個月之內踏平大雪山！”

, ~5 m2 I" @! ?0 {9 r1 N* M1 B0 B　　方聞是對人頭一無所知，表面卻不露聲色，微微冷笑，“黃金總是真的吧？”

* H  X$ Z. m. v% d, X　　石丞相一愣，他看著半顆頭顱就扭過頭去，根本沒細看黃金的真假，太監總管五隻箱子都查看​​過，知道其中裝的都是十足真金，於是衝丞相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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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a: D  U& y% d+ t5 u　　石丞相有點迷惑，要說大雪山有意威嚇，幹嘛還要送金子來？難道以為這點小伎倆就能讓堂堂一國丞相屈服？“不管真金假金，你和你的主子都得死！”

　　黃金是真的，方聞是心裡又有點底了，“石丞相也太心急了些，看看人頭是誰再動刀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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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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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裝出一切諳熟於心的樣子，“是誰，丞相不妨親自查看，沒準這是丞相所恨之人，我家主人送來的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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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真心如此盼望，石丞相可不怎麼相信，疏勒國之內還沒有他恨而不死的人，除了剛剛得罪他的殺手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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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那顆人頭只剩下不知左右的哪一半，血肉模糊，怎麼可能認得出來。

$ k" i1 P* z; o2 V" Z" \- @+ l　　“招供楊歡的下落，我或許饒你一命。”石丞相的彎刀仍然架在書生脖子上，心中怒火又起，此仇不報，他在整個疏勒國都得淪為笑柄。

7 ?$ _5 h; A; O0 z　　“不瞞丞相大人，我家主人的藏身之處連我也不知道，我多說一句，金鵬堡花了三年時間，也沒傷著我家主人一根汗毛，疏勒國雖大，尋找殺手這種事，未必就比金鵬堡強。丞相大人要是實在覺得不解氣，儘管砍下我這顆頭就是，不過我只怕丞相大人事後要後悔。”

　　“我就後悔沒早殺光大雪山的雜種。”

" F' {' w% {+ L. h　　“嘿嘿。”方聞是一邊冷笑，一邊腦子飛速運轉想辦法，龍​​王也真是，出了這麼一招，竟然也不提醒一聲，“大雪山雜……劍客脖子硬，可不怎麼好砍，丞相大人此刻自身難保，還想著剿滅大雪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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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m2 o& I% G+ R* Z' A& Y, ?　　方聞是隨口亂說，石丞相心中卻是一驚，“你說什麼自身難保？”

2 m* W. a$ z/ [　　方聞是繼續冷笑，心裡卻急得跟猴撓一樣，正無計可施，救星終於到了。

9 r+ E: ]7 M" ~　　一名侍衛匆匆跑來，附在丞相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石丞相臉色劇變，拿刀的手都有點顫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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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五天

       方聞是與劍客被關在一間屋子裡，直到半夜才得以走出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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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城回客棧是不可能了，好在許小益已經安排住所，兩人一出丞相府就被接走，不至於流落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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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9 U7 p' ~& y( l& d　　進入客房，方聞是脫下潮濕的內褲，終於將憋在心裡的一口氣吐出來，對龍王楊歡破口大罵，好像對方就站在面前似的，隨後指天發誓，明天不辭而別，就是一路要飯也得回老家，再不給混蛋小子當軍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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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8 R2 ~% S; r3 o6 p4 U/ S　　顧慎為沒有聽到這番話，方聞是第二天也沒有甩手就走，讓他改變主意的不是金錢與權勢，而是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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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o4 }5 I* E0 c* H8 l2 s　　女人推門而入，靠在門框上，上下打量光著兩條小腿的書生，“還沒見過你這麼急的客人。”

! l4 C4 D2 Y+ Q1 P　　“你是誰？”方聞是面紅耳赤，身體半蹲，用衣襟擋住腿腳。

　　“有人出錢，讓我來服侍你，怎麼，對我不滿意嗎？”

2 I( N. L+ t3 s+ ?) v; z4 O) y　　方聞是張著嘴，覺得自己似乎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女人笑，他也跟著笑，將要飯返鄉的想法丟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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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 f# N8 X: g$ _+ i2 L" Q　　這樣，方聞是根本沒有心思去了解丞相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讓石丞相神情恐慌，將到手的兩名人質放走。

" m" m0 ~7 j# S- ^　　直到第二天上午，許小益親自來安慰受驚的軍師，方聞是才從他嘴裡問出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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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j  u# ]) R! V: a5 K: g9 u6 |　　送到丞相府的木箱有一隻裡面藏著半顆人頭，另外四隻卻是正常的，僕人抬往府庫，主管過秤登記，打開庫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另半顆人頭，頭髮被細繩繫著，掛在房樑上，在眾人面前微微搖晃。

　　主管與僕人們當時就嚇傻了，暈了一個，癱了兩個，吐了三個，軟了四個，就剩下一個人勉強還能行動，馬上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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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 D$ }3 u' {0 Q  R　　侍衛們膽子大些，解下半顆頭顱，與木箱裡的另外半顆合在一起，認出這就是常在府裡走動的金鵬殺手向凱。

　　石丞相也被這個消息嚇著了，府庫是丞相府裡守衛最森嚴的地方，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放入半顆人頭，要不是這人本事通天，就是府裡有內奸，無論哪一種可能，都表明一個事實：殺手隨時都可以潛入丞相府，斬取任何人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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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0 Q( J) X* P1 z, j$ [8 s( P& h　　放在木箱裡的人頭只是一個提醒，府庫裡的才是實實在在的威脅。

' w/ s: F$ A1 l6 u- \* f3 O& i. @4 E( p　　石丞相在憤怒與恐懼之間搖擺不定，最後決定放走兩名人質，隨後他召見金鵬堡少主上官天，非常客氣地宣告一件事：五天之內，要是不能拿來楊歡的人頭，丞相就會改變立場，將大雪山使者引見給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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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4 R& C8 V( h　　這就是許小益通過內線得到的消息，方聞是摸摸自己的脖子，心裡連說“好險”，龍王的奇招差點害死自己，可是轉念一想，要不是用這種手段，光憑萬兩黃金，想讓石丞相拋棄金鵬堡的確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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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爭鬥的焦點回到龍王身上，他若是能活過五天即是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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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p# U; x# l6 f7 _　　顧慎為想的可不僅僅是躲藏五天，他還要繼續證明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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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 b: N9 g4 J! V* q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金鵬堡實力強大，但是在疏勒國無法盡情施展，石丞相已經公開表示不會提供任何幫助，龍王楊歡則經驗豐富，對金鵬堡的諸多手段爛熟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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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3 F$ {2 Y2 y" z2 Z' P　　第一天，雙方的主力同時隱藏，龍王徹底失去踪跡，跟隨在身邊的只有美少年初南屏，連許小益也說不出兩人的下落，金鵬堡一邊，二少主上官天與上官鴻搬出丞相府，也消失得無影無踪，兩人的隨從則在金鵬鏢局落腳。

　　這一天基本風平浪靜，雙方都派人互相監視，但是也都明白，殺手是不會為救人而現身的，方聞是喜歡這個原則，這表示他目前沒什麼危險，可以盡情接受那個女人的服侍，坐等最後結果。

  P+ v# V6 \0 o. {- c( z# i" j　　第二天，動靜開始鬧大了，金鵬鏢局全體出動，除了王宮、丞相府，幾乎將疏勒城里里外外問了個遍，大大小小各方勢力都得到口信：提供殺手楊歡下落者，賞銀五萬兩，帶來人頭，賞銀十萬兩。

　　疏勒城很少這麼熱鬧，街頭巷尾人人都在交頭接耳，打聽那個臉色蒼白的青年殺手的下落，方聞是、許小益、幾名​​大雪山劍客都被翻了出來，頗有人不信邪，覺得能逼出殺手楊歡，頻頻上門尋釁，許小益將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僱用與金鵬堡無關的刀客保護大家。

　　疏勒國的官兵也出面彈壓，不許宵小鬧事，丞相已經下令，這場競賽僅限於有殺手身份的人，不准波及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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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雙方都沒有戰果，但是楊歡給丞相送人頭的事情傳揚開來，有些人開始在他的名字面前恭敬地加上“龍王”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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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F2 o; C' S/ D　　第三天，希望得到賞銀的流氓地痞仍掘地三尺尋找“龍王殺手”的蛛絲馬跡，金鵬鏢局卻偃旗息鼓，鏢師全都被召回，整日不出。

　　許多人相信，金鵬堡已經找到龍王的踪跡，就等最後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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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許小益等人也有點坐立不安，他們的身家性命與前途都寄託在那名殺手身上，龍王要是出事，他們馬上就會被打回原形。

　　只有鐵玲瓏對此無動於衷，照常練習刀法，過後還安慰其他人，“不用擔心，找著了也沒事，龍王會把他們殺光的。”

　　小姑娘的信心沒有傳染給大家，連大雪山劍客也開始惴惴不安，祈禱神鳥能夠再次降臨救護龍王。

( ]* G' C& l9 F  ^- x　　紅頂大鵬不會隨便出現，鐵玲瓏一本正經地解釋，“它不是龍王豢養的寵物，誰也管不著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龍王也沒辦法隨時召喚。”

　　眾人的信心更受打擊，方聞是心裡琢磨著，要是事情不妙，得馬上勸說財主許益安排後路，自己沒準能從中分一杯羹。

　　第四天，金鵬堡一方出手，將大雪山眾人的信心打擊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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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g' {( A; Z8 c% Y4 y6 Q) y　　隱藏起來的龍王也需要情報，必須有一個人替他與外界聯繫，初南屏因此行踪洩露，當晚二更，金鵬殺手出動，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店裡將易容的劍客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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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手共有三十餘名，足夠清洗一個小型組織，許多人這才恍然，沒准上官天早就知道龍王與初南屏的下落，一直裝糊塗，就是為了暗中調集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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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的戰鬥沒幾人看見，次日的傳說卻繪聲繪色，好像人人親眼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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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名殺手摸進房間，想要捉活口，結果還是驚醒了目標，少年劍客破窗而跳。

　　按理說三十名殺手斷不會讓一名少年跑掉，但不知怎麼的，初南屏就是突破了包圍圈，其間與四五名殺手過招，互無損傷。

　　有熟悉金鵬堡行事風格的人言之鑿鑿地聲稱這是少主上官天的計謀，初南屏肯定被跟踪了，此時此刻，龍王大概已被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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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 N7 j3 Q* M) ~　　第五天，傳言滿天飛，光是龍王被殺的消息就有十餘個版本之多，連最有信心的鐵玲瓏也有點沉不住氣，放棄練習刀法，守在許小益身邊，聽取每一條荒誕不稽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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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沒見著人頭，龍王就沒事。”鐵玲瓏定下底線，每次看見有人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心中都是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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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0 b) _" z4 `+ g) ~. K　　全城的居民都在等待最後結果，那些想得到賞銀的人十分懊喪，甚至覺得受到金鵬堡的利用，白忙活了兩三天，於是改為支持龍王，希望他能堅持過第五天。

+ \* k' `( {' T! U　　殺手們通常不在白天行事，但是金鵬鏢局的鏢師們再次全體出動，包圍了一片據說是龍王藏身的地方，所有進出者都有人在暗中辨認，面孔稍有陌生，就會受到跟踪盤查，這些鏢師雖然不是官兵，卻也沒人敢反抗。

　　鏢師們包圍的地點是丞相府一帶，這讓所有人覺得意外又順理成章，除了王宮，疏勒城裡還真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石丞相以打獵的名義，早在兩天前就出城避讓，將自己的家“讓”給兩伙殺手，但是放出話來，府裡哪怕毀掉一根草，這場競賽也沒有勝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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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a! ^1 J2 `　　如果可以的話，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想去觀看殺手之間的較量，可惜，這樣一場好戲卻不向任何人公開，連官兵也加入封鎖隊伍，與鏢師們一道，將閒雜人等全都擋在外面，只有丞相府裡的僕役們興奮地等待著，既然自己沒有生命危險，誰都想親眼看看殺手的風采，這可是足夠吹噓幾個月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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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路口擠滿了數百名居民，他們不指望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只想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府裡真是太安靜了，有自稱行家的人對此做出解釋，“殺手就是要悄無聲息，打得雞飛狗跳噼叭亂響，那是官兵跟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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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Y6 I4 `. O9 g8 A# O　　說這話的人被官兵教訓了一頓，鼻青臉腫也不肯走，含糊不清地說：“等著看吧，龍王也不是好惹的，他是金鵬堡的剋星，一百名殺手也未必……”

9 V9 O- d; ?' y. l　　鏢師們再次教訓這位不識相的傢伙，現場從此也跟丞相府一樣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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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人散了一批，三更，人又散了一批，凌晨時分，人走得差不多了，官兵與鏢師也懈怠下來，大家都在納悶，丞相府裡到底有沒有殺手在暗中較量。

" P) ^# I0 P' x* R　　天剛亮，府門打開，兩名僕役打著哈欠出來清掃街道，嘴還沒合上，就被一群人團團包圍，嚇了一跳，待聽清眾人的問題之後，連連搖頭，“沒有沒有，連狗都不鬧，哪來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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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已過，迫切地想知道結果的人們四處打聽，終於，午時有消息從城外傳來，龍王勝了，金鵬堡二少主上官天恥辱地成為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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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五十七章 勝利

       顧慎為能活捉上官天，是因為他認清一個簡單明了的事實：石丞相痛恨並害怕龍王，不會輕易與金鵬堡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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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上官天一消失，他就猜到此人必然還藏在石丞相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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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t$ s5 f# h1 y7 N; o) G　　顧慎為面臨的難題是如何在不驚擾石丞相的前提下，迫使上官天投降認輸。

! k" p1 H' g8 f- V, [　　初南屏成功地吸引了金鵬殺手的注意，他雖然身處險境，卻不會面臨真正的殺身之禍，沒見著龍王本人，殺手們是不會對侍者下手的。

　　顧慎為提前在丞相府留下幾處隱蔽的痕跡，普通人發現不了，當金鵬殺手循踪而來時，卻會據此判斷龍王就藏在府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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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 e9 U1 \$ E# r　　上官天被捉時，正一個人坐在帳篷裡喝悶酒，他穿著丞相府僕人的衣裳，等著城裡的殺手帶回好消息，心情卻一直好不起來。

　　他不懷疑殺手們的能力，三十對一，殺死一名賤僕簡直易如反掌，讓他不高興的是，自己身為金鵬堡二少主，死了好幾個兄弟之後，他是最有可能接任獨步王稱號的人，在疏勒國卻得不到相應的尊重，收下那麼多錢之後，石丞相竟然還讓他證明自己的實力，無異於公開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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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天只能忍，他此行有求於石丞相，希望通過丞相鼓動疏勒國認真對待大雪山，派出重兵一舉擊潰那些粗俗的劍客，順便殺死石堡叛徒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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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山居民天生好內鬥，只要被打敗一次，立刻就會四分五裂。

8 U. u# I. m+ `, p" j　　就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如果辦不妥的話，會讓他再次失去父親的信任。

　　回想幾年來的內憂外患，上官天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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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g0 q8 F+ D1 A' J　　石堡裡的每一次內鬥的結果都是兩敗俱傷，二少主與孟夫人的決裂讓雙方都失去大量的權利，獨步王的忍耐限度快要到頭，兩人只得再次握手言和，私下談判的結果是，孟夫人支持二少主繼承王號，二少主要給予上官飛大量地盤與殺手。

　　上官天非常清楚，孟夫人這是緩兵之計，她在等自己的兒子再長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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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Q1 @$ X$ y2 N# p$ B7 w　　所以，上官天自願前來疏勒國請兵，暗中的目的則是換取石丞相的支持，將一股外力引入金鵬堡，優柔寡斷這麼多年，他終於下定狠心，小打小鬧沒有意義，想當獨步王，必須一次性斬草除根。

　　上官天正坐在燭光下想著拿到楊歡的人頭之後，怎麼向石丞相開口，突然愣住，帳篷裡明明只有他一個人，地上卻有兩個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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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殺手，在生出想法之前就會發起反擊，即使是經過殘殺考驗的學徒，也會直接動手，而不是回頭張望。

　　上官天卻下意識地回頭，扭到一半時才反應過來，可是狹刀藏在三步以外的包裹裡，他剛要起身，另一柄狹刀已經從身後橫在喉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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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天受利刃逼迫，微抬起頭，腦子裡閃過許許多多念頭，連在生死關頭身為金鵬堡少主該說什麼話，他都想到了，最終脫口而出的卻是顫抖的三個字， “別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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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若是想殺二少主，根本不會玩狹刀加身這種把戲，他痛恨每一個姓上官的人，但他得給石丞相留一個台階，“讓外面的人去請丞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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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還在心裡縈繞的雄心壯志傾刻間煙消雲散，只要能讓脖子上的狹刀離開，上官天願意做任何事，“亞奴，去請丞相，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4 Q: r. a- H" k9 i. b6 S2 h　　外面有人答應一聲，上官天遣走所有隨從，只有最得力的貼身僕人留下，顧慎為正是根據亞奴，才迅速找到二少主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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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Q$ |7 ~2 a8 e! \　　上官天稍微加重“就”字，亞奴聽出主人語氣中的含義，立刻去向石丞相求救。

  H2 q6 s& X: Q6 ^9 s　　石丞相微皺眉頭，在他的印像中，金鵬堡向來是解決麻煩的高手，這個二少主卻是惹麻煩的行家。

, w' ~4 x/ J. G9 u2 V, q3 L, W/ N/ W1 Y　　連性命都需要別人搭救，還怎麼配稱為殺手？

. R; o+ Z# t2 c5 W4 S. _9 T, p9 N　　心裡是這樣想，石丞相還是馬上派數十名衛兵悄悄包圍二少主帳篷，殺手楊歡實在太具危險性，必須盡快除掉，就算殃及金鵬堡少主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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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十張強弓對準數步之外的帳篷，亞奴一下子傻眼了，亂箭射出去，刺客肯定得死，主人也活不了。

　　石丞相總算比較謹慎，衝身邊的護衛點點頭，護衛拔出彎刀，走到帳篷門口，叫道：“二少主，丞相大人到了。”說完掀簾進去。

& o1 A9 D5 B3 T# `+ [　　沒一會，護衛出來了，臉上表情怪異，似乎看到什麼令人驚訝的場景，既迷惑又忍不住想笑，“丞相請進，沒有危險。”

4 r/ k/ W  `# E8 E1 C& e! Y& Q2 Q　　石丞相信任自己手下的人，猶豫一會，繞過弓箭手，進入帳篷。

　　上官天像木雕一樣呆呆坐在床上，微微仰頭看著篷頂，雙手緊張地舉在胸前，伸長的脖子上架著一柄狹刀，狹刀刀柄橫著綁在一根木棍上，木棍深深插入床鋪，身後半個人影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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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丞相哈哈大笑，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他決定認真對待大雪山的“群龍之首、五峰之王”。

　　亞奴一走，顧慎為就從帳篷後面劃出的缺口原路退出，心裡對獨步王的兒子充滿鄙視，上官天的武功一點也不弱，比大多數殺手都要強，但是缺少真正殺手所應該具有的敏銳與決絕，這讓他的武功連一半都發揮不出來。

　　兩伙殺手的較量以戲劇性的方式結束，疏勒城絕大多數居民都承認“殺手楊歡”從此有資格被稱為“龍王”，至於金鵬堡少主上官天，傳言說他嚇得屎尿齊流，本來微黑的面孔變得跟龍王一樣蒼白，再也恢復不了原色。

  X2 g+ I6 D; p　　石丞相公開承認龍王的勝利，派人邀請大雪山使者再次進府。

; P- S& p5 M, K　　方聞是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回原位，立刻著手準備，原來乘坐的安車太破舊，他要求許小益出錢購買城裡最好的馬車，全新的衣帽鞋襪要若干套，購買小廝專門服侍他一個人，五名劍客也拿回自己的重劍，在軍師的指導下裝飾一番，跟他二進丞相府。

　　方聞是第一次進丞相府時表現得臨危不懼，得益於那名劍客隨從的大力宣傳，軍師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陡然上升，他的要求全都得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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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丞相的態度也變了，將大雪山使者請入後書房，與他密談許久。

　　方聞是逮著機會，使盡平生所能，將早已想好的一套說辭拋出來，石丞相頻頻點頭，完全被說客打動，但他仍有疑慮，“方先生所言極是，不過這種事情不是我說一句話就能作主的，還得陛下首肯。不出意外的話，三日之內，陛下當會召見方先生，屆時將面臨諸位大臣的詰問，少不了一番唇槍舌戰，方先生……有把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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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2 _' N% K% z7 ~8 j8 m) v　　方聞是起身長揖稱謝，慨然說道：“方某不才，但求一戰，無論勝負，皆是自取，丞相大人無需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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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丞相幫人幫到底，又與方聞是談了許久，將朝內的重要大臣介紹了一遍，指出哪幾位可能會支持金鵬堡，又說了一些殿前的規矩，以免使者無意中得罪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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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u1 E3 ?( T; b% X8 l　　方聞是從中獲益良多，連聲稱謝，覺得龍王的險招還真是有用。

　　石丞相最後提出要求，希望能與龍王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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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滿口答應，離開丞相府之後卻一片茫然，他已經好幾天沒見著龍王的面了。

8 Q% P2 t' }7 v- F; c$ q( Z　　回倒住處，許小益也沒有辦法，只有龍王來找他，他可找不著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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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當晚三更來見方聞是，沒有驚動任何人，直接翻窗進入臥房，叫醒熟睡中的軍師。

" \/ I+ d1 s2 H# S$ ]* C2 Q. v　　要是再早幾天，方聞是一定先埋怨龍王拿自己的性命冒險，這時卻只有驚喜，送人頭的事隻字不提。

/ _! k8 k% Q, T: D, O( I) G. V　　顧慎為與石丞相擔心的問題出奇地一​​致，站在大雪山的角度，方聞是的說辭近乎無懈可擊，但大臣們首先考慮的是疏勒國的利益，並在其中摻雜金鵬堡的陰謀，大殿之上，方聞是將孤軍奮戰，能否抗住對方的車輪戰，實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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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許小益的說法，石丞相得民心，在大臣們中間卻樹敵頗多，僅有他的支持是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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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V  j- V1 o3 e7 s- V, \- W　　在殺手較量中慘遭羞辱的上官天也沒有離開疏勒國，他已經失去面子，絕不能再讓任務失敗，所以正到處撒錢尋求支持，想在朝堂之上擊敗大雪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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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掃平了道路，能否摘到果子卻要看方聞是的發揮，這對搭檔此時此刻還在互相試探的過程中，遠沒有達到完全信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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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C/ A; f6 f( i2 G4 b　　方聞是指天發誓，“說不服疏勒王，我拿……”他想說拿人頭來見，可是想到殺手對這種事是很認真的，臨時改口，“我拿全家人的性命擔保。”

　　兄嫂無情，方聞是也不想有義。

　　“軍師言重了，就算朝議不利，大雪山也照樣需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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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K- D* K  }' Y/ X( P　　方聞是鬆了口氣，又承諾了一番，最後說起石丞相想見面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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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師上殿當天，我去見石丞相。”顧慎為仍然保持警惕，方聞是若能大獲全勝，替大雪山取得國王的支持，他才能在疏勒城裡公開亮相。

　　次日，方聞是三入丞相府，敲定了一切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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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三，疏勒王將在正殿召見大雪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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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A2 p' w6 ~  c& X4 o8 A+ h8 X　　方聞是曾經說服過許多人，但大都是無名平庸之輩，就算是五峰族長，也過於質樸不擅言辭，算不得真正的對手，兩天后的朝議，將是以謀士自居的書生第一次實現宿願，在王者面前嶄露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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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心潮澎湃，要不是重任在肩，真想找個女人來安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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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朝議

$ t; J' Q9 J/ ^  S3 H! \       石丞相的事前提醒幫了大忙，方聞是在正殿裡一見到眾臣，就從中認出幾名主要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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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勒王四十幾歲，正襟危坐，頗顯威嚴，整個朝議過程中一言不發，由身邊的太監主持論爭過程。

0 F! {6 ]7 m' ?# s  ]' t2 {& {　　方聞是自稱大雪山使者，代表“群龍之首、五峰之主”向疏勒王進言獻計，將“王”改成“主”，也是石丞相的意思，顧慎為自然不在乎這種虛名，也同意臨時換一下稱號。

0 |& m  l9 Y$ P3 U9 l　　拜見國王的儀式用去一點時間，待到輪番參拜結束眾人落座之後，太監請大雪山使者首先發言。

' q6 a0 ~( J0 F+ p3 z7 b　　方聞是特意準備了一柄羽扇狀的麈尾，這是中原傳來的時興玩意兒，辯論場合專用，拿在手裡表示有話要說，放在桌上表示靜聽高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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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手持麈尾，先向國王躬身致意，然後轉向二十餘位大臣，目光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一名花白鬍子身上，此人是疏勒國首席大臣摩央，號稱“師君”，是石丞相最大的對頭，原本不支持本國與金鵬堡有過深交住，但他有一個兒子死於大雪山劍客之手，所以對剿滅大雪山極為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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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r* n  I+ q' O　　摩央的話在疏勒王那裡很有影響力，又向來與金鵬堡不友善，所持觀點反而因此更具分量，石丞相最忌憚的正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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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今日乃為疏勒國生死存亡而來，危言逆耳……”

& y1 [& h' @# h; x; l6 |　　方聞是打算故伎重施，用大難臨頭的話震住眾人，沒想到疏勒國的大臣不遵守中原辯論的規矩，他才說出一句半，手中麈尾尚未放下，對面一名黑臉大臣已經拍案而起，打斷大雪山使者，“胡說八道，你是大雪山使者，憑什麼論我疏勒國的安危？一看就是不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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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搖頭微笑，等對方勢頭過去坐回原位之後，才開口說道：“大雪山與疏勒國唇齒相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下身為大雪山使者，怎能不關心貴國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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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A# M. ]7 K! o6 \2 K　　“笑話，你根本就不是大雪山的人，一個月以前才投奔過去，連代表大雪山的資格都沒有，妄談什麼'辱亡齒寒'？”大臣們執行的是車輪戰，黑臉大臣坐下，又站起一位白臉大臣，花白鬍子的摩央則穩坐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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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果然是笑話，中原的絲綢、烏山的精鐵、北庭的馬匹、天下四方的商人，都能為疏勒國所用，何以謀士就得生於斯長於斯？在下身負重托，只盼不辱使命。諸位若一定要與大雪山劍客談論，殿外就有五名，一召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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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知道山民不善言辭，說僵了就動劍，誰也不想跟他們辯論。

　　眾臣一時無言，摩央咳了兩聲，說：“無需贅言，足下既有高論，但請暢談。”

　　方聞是揮了揮麈尾，想到這東西沒什麼用處，乾脆背負雙手，繼續一開始的說辭，“疏勒、北庭、中原號稱西域三霸，鼎足而立，相安無事數十年。所謂一足既毀，兩足不穩，如今北庭頗有亂象，無暇南顧，中原野心膨脹，獨吞西域之心日盛。疏勒國不日即有亡國大患，諸君今日安享太平，只怕明日難求存身之所。”

　　眾臣以為大雪山使者要跟疏勒國議和，沒想到他一開口先把疏勒國說成亡國無日，摩央沒有起身，說道：“足下所言，不愧是'危言'，實在'聳聽'。北庭確有爭汗之亂，不過數年即可平定，談不上'一足既毀'。中原或有野心，但是遠隔萬里，沙漠阻絕，西域駐兵不過兩三萬，疏勒國雖不敢與大國相提並論，精兵也有五十萬，不懼區區數万敵軍。”

　　疏勒國哪有精兵五十萬，方聞是知道對方在吹牛，也不點破，說：“君師此言差矣，中原駐兵雖少，但是經營西域上百年，其間或有反复，根基卻在。放眼西域，諸國皆有中原人，就是疏勒國里也有不下十幾萬。何況東部諸國，如今盡皆投靠中原，每有征戰，無不出兵出糧。皇帝詔旨一下，兩三万精兵即可驅使十倍之西域僕從、百倍之中原人民，試問，如此之眾，疏勒'五十萬'精兵可擋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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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o* A- r. ^& j　　眾臣不語，摩央冷笑，“聽足下一說，不但疏勒國擋不住中原，北庭也擋不住，所謂'三足鼎立'又從何談起？”

　　論戰內容與方聞是預料得差不多，心中越發有底，忍不住又舉起麈尾揮了兩下，“非也，在下所論乃中原之'勢'，而非中原之'力'。中原三萬駐兵是謂力，唯中原所用，他國不可動。東部諸國是謂小勢，中原可用，但不可隨意運用，要付出代價。西域百萬中原人是謂大勢，或可用或不可用，全看諸國舉動，應對得當，中原人一樣願為任何一國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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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2 }: H+ ^  A　　“你這樣等於什麼都沒說嘛，一切都還沒有定數。”黑臉大臣再次拍案而起，憤然說道。

　　方聞是仍然等對方坐下，才道：“疏勒未有定數，中原、北庭卻已有定數，這正是在下所言生死存亡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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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E& M" V) j* \2 i6 D. L　　黑臉大臣又要起身，摩央示意他不要動，說：“足下所謂定數，就是指北庭內亂、中原野心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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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9 p  P2 E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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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辭無益，可有實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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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據即是璧玉城。”

　　“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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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傳言獨步王病重，中原趁機發兵剷除鐵山匪幫，此事雖小，對西域卻是至關重要，可惜各國昏昧，未能看清。鐵山大營位於天山以北，緊臨璧玉城邊界，向來是北庭牧馬之地，中原五千精兵一戰而克，從此據守不退，日積糧草，如今已成'頑疾'。對此挑釁，北庭不發一言，默許宿敵立於腹背，即是內亂未休之明顯影響。獨步王無恙，不僅沒有奮起一擊，反而卑身事敵，號稱'聯合剿匪'。如此一來，西域大勢已傾。中原遲遲未動，乃是在蓄勢，一旦勢足，第一步就將攻克璧玉城，下一步即是收服疏勒，疏勒一降，西域平定，北庭縱然結束內亂，空有百萬騎兵，在西域已無立足之地。屆時，疏勒再想恢復三足鼎立之勢，不知要等何年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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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長篇大論說完，諸大臣有的點頭，有點搖頭，可都產生一個疑問，白臉大臣代表眾人說出來，“閣下宏論，不過照此說來，金鵬堡實乃疏勒國一大憑障，'唇亡齒寒'用在此處再適合不過，閣下卻是大雪山使者，這個……”

+ a. Y6 n# P5 J" r0 P. y# A6 F　　方聞是繞了一個大圈子，剛說到金鵬堡身上，正要藉對方發問繼續闡述，疏勒王身邊的太監卻打斷了這場辯論，“朝議暫休，午後再論，雪山使者遠道而來，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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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V# h" Y7 l( Q1 |' z" s　　放在從前，方聞是為這一頓飯能喜形於色，這一個多月吃飽了大雪山的肉乾，對美食興趣大減，本想一鼓作氣，卻被迫偏要鳴金收兵，心中不爽可想而知，不過太監說的話即是疏勒王的意旨，他也只能謝恩退下。

2 i2 e! L$ |' n* p, H　　方聞是面對著一桌子菜餚無動於衷，腦子裡還在想著午時之後如何將金鵬堡扳倒，以便順利引入大雪山。

8 o$ b5 F' _) E2 x　　石丞相來訪，看到的正是來回踱步的大雪山使者，他先恭喜方先生上午的發揮，隨後告訴他一個消息，下午的朝議不在大殿進行，改在御書房，參與者只有方聞是與摩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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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胸藏天下，對宮庭規則卻不大懂，忙問道：“陛下此舉有何含義？”石丞相沒有明說，只是笑著讓使者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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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閒聊幾句，石丞相告辭，他此行只是傳話，並無特殊目的，絕想不到龍王竟會選擇在這裡實現見面的承諾。

　　顧慎為相信疏勒城裡只有王宮才是相對安全的，所以裝成五名大雪山劍客之一混了進來。

　　石丞相要走的時候，顧慎為上前低聲說道：“在下楊歡，幸晤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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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7 A; F% f6 W2 u5 s# P3 t- z/ l/ Y& z　　石丞相萬分驚訝，但他掩飾得好，握住殺手的胳膊，笑道：“神龍見首不見尾，龍王藏得好深。”

　　顧慎為衝軍師點頭，方聞是領會，帶著另外四名劍客出屋，守在外面，假裝觀賞王宮景色，留下兩人在裡面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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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丞相本無準備，不過既然見著了，機不可失，他先是說了一通久仰的話，顧慎為只是聽，很少插話，等著對方說出真實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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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P. Y: Z& `8 X2 k　　“剛才的朝議，龍王可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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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聞大概。”

* V* u- Y2 x1 L4 C# _1 R; @8 n5 w　　“龍王覺得方先生勝算幾何？”

　　“朝議尚未結束，下結論還早。”

　　“嘿，龍王心懷疑慮，不肯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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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直為沈吟片刻，“君師摩央只是發問，遲遲不肯立論，我怕到了御書房，可能會有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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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丞相點點頭，面色變得嚴肅，盯著龍王看了一會，似乎在判斷對方的可信度，“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我已經得到消息，摩央會在陛下面前拼死一搏，絕不許疏勒講和，還會力主將使者驅逐，立刻調派五萬大軍發往大雪山。”

  C6 e! p, u3 W- U8 i' ]$ d　　五萬大軍，就算只有此數的一半，也不是一千多名大雪山劍客所能抗擊的。

1 ]4 H0 @: \( m& f8 Y3 L* B, U　　“此事全要仰仗丞相周旋，丞相若肯略施援手，大雪山下上感恩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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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是不打不相識。”石丞相移開目光，態度稍顯冷淡，說出的卻是他最想說的話，“金鵬堡空有其名，上官天懦弱無能。如今我是全力支持龍王的，可是朝內形勢複雜，我一個人獨木難支，前方棘荊密布，龍王自己也需努力。”

1 l+ {2 A" X- D" T2 m" Q5 p　　“丞相可否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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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D: }( O% M  Z　　“下午還有一場議論，等龍王知道我所言未虛，再談不遲。”

0 t: S7 A; T. N% x- D& D　　石丞相不想在這裡待的太久，起身告辭。

' j1 X2 f6 ^: [+ k! l  v" z　　顧慎為心裡已經明白石丞相的用意，只是還沒法確定他想藉自己這柄刀除掉哪一個人：死對頭摩央，還是親哥哥疏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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