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異俠] 冰臨神下 -【死人經】《已完本》

1月23

第四卷 混亂之原 第六百八十九章 包圍

3 }* D% O9 H; ]4 H    銀雕輸得心服口服。

, R% w5 m( b/ {) G1 u% Z! U    決鬥完全按照他預想的節奏進行，持續百招以上，可龍王的路數卻出乎意料，竟然沒有使出殺手式的快刀，而是跟他一樣穩紮穩打。

    這是驚心動魄的一百多招，沒有投機取巧，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手段，每一招發出之始都像是要結束決鬥，最終卻是勢均力敵的碰撞，像是兩隻爭奪配偶的公羊，以拚命的方式衝向對方。

' c, \) V8 r0 d2 w    越到後來兩人的招式越簡單，因為他們已經互相摸清底細，銀雕不再深不可測，龍王不再詭異多變，繁複的花招騙不了對方，只會浪費本就緊迫的時間。

    事後回想，銀雕覺得自己有四五次機會是可以贏的，只是當時沒有牢牢抓住，但他並不覺得遺憾，決鬥過程中龍王也曾錯過幾次破綻，卻抓住了最後一次。

' z/ j) z2 l3 I7 E% U    銀雕還是輸在那股邪門的寒冰勁氣上，兩人拼刀已進入僵持階段，龍王左手新學的掌法逼得他不得不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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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q+ T9 M1 b: T6 r2 R: R* @# ?1 @    兩人一共對了十七掌，龍王對那股勁氣的控制越來越純熟，每一掌過後似乎都有進步，從前它像一個小偷，趁目標不備才能下手，從第六掌開始它變得像是大盜，能夠闖進戒備森嚴的府邸，到第十一掌它再次昇華，像是理直氣壯的官兵，破門而入、登堂入室。

    前前後後，銀雕體內積聚了九道寒氣，他的應對之道也越來越自然，就是簡單的兩個字——放任，前六道寒氣就這麼沒趣地自行消失，雖然銀雕覺得滋味不太好受，但他尚能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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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雕敢於接受寒氣，因為龍王每出一掌，本人也會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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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試耐力，銀雕非常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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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最後三道寒氣把他擊垮了，接連三掌，幾乎沒有間隔，龍王的右手刀逼得他只能硬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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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0 n& s' H+ |    銀雕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然後就輸了。

    顧慎為疲憊不堪，放棄殺手的招式，與銀雕這樣的高手以硬碰硬，讓他看到了自己的極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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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多再有兩三掌，寒冰勁氣如果不能將敵人擊敗，就會在主人體內大鬧一場，引發嚴重的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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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法也一樣，或者在力道不弱的前提下再快一點，或者在同樣速度的情況下再重一點，都能更快地打敗銀雕，可他就是做不到，顧慎為這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內力不足，運勁的方法也不夠純熟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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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少有外人發現龍王的筋疲力盡，圍觀者只看到龍王的狹刀抵在銀雕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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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_8 c$ ^3 ~    汗王翼衛輸了，就是最苛刻的觀戰者也找不出辯解的理由。

- k& h# |, \; k0 ^: m    數千名軍官與士兵消寂無聲。

" D7 i3 i, `) C, l    “這是第二次。”顧慎為說，收回五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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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 v6 \' o1 }    一種奇妙的感覺在顧慎為心裡突如其來，帶來一陣眩暈與小小的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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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a# N( {& [: v" v    他無意間違背了殺手的一條最基本原則，竟然在沒有喪失戰鬥力的勁敵面前放下兵器。

    可他相信銀雕不會趁機反撲，對這名翼衛的粗淺瞭解只是一方面，在他使出顧氏刀法之後，這種信任自然而然地產生，好像是刀法的一部分。

* n' o7 z$ {( ^5 D2 {2 {    時機已過，顧慎為還是向後退出三步，殺手原則已經成為他的本能，顧氏刀法只能帶來瞬間的改變。

    銀雕的確有機會反敗為勝，雖然現在會令人不齒，但有限的江湖生涯告訴他，幾句場面話再加上一兩天的時間，能使得大家只記得最終勝負，榮譽不會因為卑劣而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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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O+ W0 L6 u9 O' I    這個念頭轉了一圈，就被銀雕厭惡地拋棄，他光明正大地前來挑戰，也會光明正大地接受失敗。

& ^4 a! |1 s+ Y1 Z    “小恩小惠改變不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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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J: C+ `' q5 L, R; k. J8 a    “我沒想改變任何事實。”顧慎為說，他想躺下休息，可眼前的形勢要求他必須站立，筆直地站立，“與你比武讓我獲益良多，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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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雕一怔，如果這句話由別人說出來，他會不屑一顧，立刻判定那是毫無意義的江湖套話，可是在龍王嘴裡，它似乎的確擁有某種真實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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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轉過身，向黑壓壓的人群走去，腦子裡開始思考對付寒氣的辦法，並非無計可施，他想，龍王獲益良多，自己也不是一無所得。

6 k5 C, V/ Q0 F" w    他不會向士兵們求助，因為這些人絕不相信老汗王是被凡人殺死的，與他不是一路人，但也不會阻止他們的行動，因為這與他並無關係。

* g- Z8 m/ r- R* Y    近侍軍士兵沉默地讓開，沉默地合攏，然後不約而同地向前邁出三五步，縮小了包圍圈。

: j0 a, H  n) n6 `; H! G    地上的火把一一熄滅，不規則的有形界限慢慢消失，士兵們又邁出幾步，翼衛的戰敗讓他們失望，同時也讓他們自覺到本身的力量。

  ]# j  c; p7 u9 {    顧慎為站在原地，他有過多次以一敵對的經驗，但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情形，包圍者齊心協力，既沒人超前，也沒人落後，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不是龍王的對手，每個人又都相信龍王無法與所有人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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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f6 E( A. m4 U    適當的恐懼和一點技巧會讓人群分裂並逃散，顧慎為嚴陣以待，祈禱走火入魔不要來得太早，祈禱數千名士兵只是針對自己而不會禍及他身後帳篷裡的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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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S) \# R7 k2 B/ m& n; E* W    上官飛早早躲在妹妹身後，偷偷向外張望，希望能在人群裡找到幾張稍微熟悉一點的面孔，對龍王的鎮定，他只能表示敬佩與不解，如果換成他，擊敗銀雕的一瞬間，就會趁著眾人的驚愕逃之夭夭，那是最佳的保命時機。

  D+ |8 b" H2 ^2 d3 e    紅蝠已經沒有內力，仍然拔出配刀，守在帳篷門口，她不知道什麼叫無畏，只知道有些事情自己必須要做。

    五名衛兵都是北庭人，嚴格來說他們的主人是小閼氏，而不是龍王或上官如，但他們也拔出刀，甚至站在紅蝠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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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m: G8 e! v; @2 N" A* i0 |    不管怎樣，人人心裡都有一點恐懼，這是面對強大得多的敵人時必然產生的情緒，與怯懦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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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木老頭是個例外，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就像是站在金山銀山面前的財迷，期待地看著上官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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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如搖搖頭，露出不容置疑的神情，然後邁動腳步，甩下意外的哥哥，經過紅蝠身邊時在她肩上安撫性地拍了一下，接著從兩名衛兵中間穿過，面朝緩慢縮小的包圍圈，大聲說：“我是香積之國的上官如，你們上當了，殺死大都尉的不是龍王，我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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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J7 c% T" e# a  P$ F, V    士兵們停下腳步，很快就有人喊道：“他們是一夥的，魔鬼身邊當然會有妖女。”

3 Z' c- C3 j: v  p  |$ ~: o+ y0 l    木老頭躥出帳篷，“誰？真有膽子站出來說話，讓大家看看你是不是近侍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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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0 P. J& J: z4 P* W# J    人群裡發生小小的騷動，一名士兵擠到最前面，昂首說道：“是我說話，你說有證據，現在就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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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老頭不認得他，但是從周圍士兵的反應來看，這人肯定是近侍軍，“你說話很了不起嗎？人人都有嘴，憑什麼輪到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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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f" m0 P. `& `) i    上官如擺手制止木老頭的強辭奪理，看向幾步之外的龍王，骨倫曾經交給他一份證據，可以指出真正的兇手。

    顧慎為緩緩搖頭，那張紙就放在他的懷裡，可現在不能拿出來，尤其是不能當著一群士兵的面展示，“天亮的時候我會出示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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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憤怒地大笑，“你想拖延時間，讓主帳裡的王爺們救你，我不上當，我們都不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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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又邁出兩步。

    “傻蛋，日耀王的手下剛才還挑撥離間來著，龍王怎麼會指望王爺搭救？他說有證據，肯定就是有證據，你們著什麼急？”木老頭氣勢洶洶，可惜沒有多少說服力，幾位王爺的勾心鬥角人人都看在眼裡，日耀王要殺龍王，並不意味著就沒人想救他。

    上官如也走出幾步，手裡握著自己的木刀，“你們仔細想一想，龍王沒理由刺殺大都尉。”

- H9 j- E7 O' ?7 c8 I, V( H$ m    顧慎為感激上官如的挺身而出，但是真心覺得不會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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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另一名士兵大聲反駁：“他是殺手，殺手拿錢辦事，才不管什麼理由。”

    “他是惡魔，想讓近侍軍分裂、北庭淪亡！”

    “他殺人如麻，要餵養魔鳥！”

    ……

) B: b- T4 S5 w$ s    稀奇古怪的理由一條接一條，連木老頭都插不進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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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情激昂，紅蝠與五名衛兵跑到上官如與龍王身邊，上官飛猶豫再猶豫，走到帳篷門口，打算觀望之後再做決定。

    混戰一觸即發，包圍者卻先發生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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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木老頭既是哀嘆也是興奮，“又來一大堆人，好姑娘，我可是聽你的話，就站在這兒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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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C4 @6 A! ~) M& K* b  ?    木老頭說得沒錯，至少有數百人加入到包圍者當中，並且奮力擠到最裡面一圈，先是看著龍王，然後同時轉身，拔出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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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g8 B0 q- D6 R$ V/ S- K1 J( u4 b0 ~    他們是來保護龍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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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m$ {( Z7 }    包圍者不由自主後退，裡外兩圈由此相隔十餘步。

    “你們瘋了嗎？”外面的一名士兵氣憤地質問，“竟然護著殺死大都尉的惡魔？”

: J) Q+ Z) h$ o- j1 j+ a    為了悼念大都尉，軍營裡的弓弩大都鬆弦不用，阿哲巴再一次懷念彎弓拉弦的感覺，但他還是高高舉起手中的彎刀，大聲說：“龍王不是兇手，我們可以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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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他們不是被抓又逃跑的軍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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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 d) k" r" T    保護龍王的人包括那三十幾步曾經被俘的軍官，還有更多的百夫長、十夫長，只有不到一半是普通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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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g2 [% }) u6 w    “軍官是叛徒！”一個聲音響徹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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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混亂之原 第六百九十章 新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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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現還有更多的人站在龍王這一邊，上官飛重重地鬆了一口氣，同時覺得自己能走到帳篷門口，實在是了一件了不起的壯舉，尤其是在他身後還有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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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 u5 M1 i5 _    “軍師跟和尚不用怕，有我保護你們。”上官飛抬高聲音，給自己沒有站在第一線找個理由。

    蓮青沒回一句話，坐在地上低頭沉思，自從看到龍王以非相般若掌打敗對手之後，他就保持這個姿勢，要不是眉頭皺得太緊，倒像是入定的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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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 u3 d" N& ^+ I/ y' i1 o    方聞是也不吱聲，背負雙手，同樣緊皺眉頭，時不時向外面眺望一眼。

    上官飛很快就不再關心裡面兩人的安危，外面的形勢越來越緊張，裡外兩圈近侍軍的互相挑釁逐漸升級，隨時都會從你言我語變為真刀真槍。

0 }5 a. v) C3 e+ g; W1 d+ K* Q    好像是覺得現場還不夠亂，又一撥人跑來，都是高級將領的衛兵與親隨，雜七雜八也有數百人，高聲叫嚷著要捉拿逃犯歸案，但他們衝不破外圍士兵組成的封鎖線，也不敢硬闖。

4 T4 k4 E# H- P8 Y0 [    方聞是覺得時候到了，大步走出帳篷，把站在門口的上官飛嚇了一跳，然後徑直走到龍王與上官如中間，沖龍王點點頭，雙手放在嘴邊聲嘶力竭地喊道：“大家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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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聽他說，在裡外三層人的喧囂聲中，他的呼籲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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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老頭違背內心的意願，運起內功叫道：“全都閉嘴，聽軍師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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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不只是洪亮，還有點怪異，七轉魔音在人多的時候效果不佳，卻也讓數千名近侍軍耳鳴不止，不由自主閉嘴捂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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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場安靜了，方聞是伸手指向東方半升的朝陽，“天亮了，新任大都尉即將公佈，所有人都應該等他的命令。”

    就像是心有靈犀，主帳那邊響起一連串鼓聲，隨後是高昂的號角，一隊手持長槍的騎兵小跑過來，齊聲喊道：“大都尉巡營。”

! l/ m4 ], C7 P! D) {    大都尉三個字具有神奇的魔力，人群立刻向兩邊散開，軍官與士兵都放下兵器，向騎兵身後張望。

# b, Y- F+ G. J. w3 g& V+ X    沒有成片的鮮艷旗幟，也沒有重盔厚甲的衛兵，只有三十多名騎兵前驅，新任大都尉單騎現身，左手執韁，右手捧著一頂頭盔。

2 J; m6 G2 M0 L$ W4 \) x& K    頭盔頂部插著高聳的三色羽毛，近侍軍無不認得這是前任大都尉留下的遺物，於是所有人全都跪下，這頂頭盔比任何人宣告都有意義。

    方聞是站在龍王身邊，吃驚地小聲說：“竟然是他。”

. D, B/ P$ Q/ W    上官如面露喜色，“是突爾珊，軍官們選擇了突爾珊，聖日王和日耀王都沒成功。”

- ]' G: j* [) {$ Q% ~, I, Y! V    突爾珊身材肥碩，坐在馬上顯得極為威嚴，他從普通士兵做起，一步步升至萬夫長，最終成為百年罕見的非王族近侍軍大都尉，走過的是一條曲折而傳奇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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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7 L( N# L2 Z2 w8 k    突爾珊出身自貧苦的牧民家庭，當他剛剛成為近侍軍騎兵時，幾乎連最基本的兵器與盔甲都置備不起，但他從不自卑，脾氣火爆，好像身後有著強大的背景與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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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軍營的第一天他就跟老兵打了一架，以一對八，將對方全部打倒，自己也被打得鼻青臉腫，折了一根骨頭，在床上連躺三天，錯過了最初的訓練。

    剛能夠下床走路，突爾珊就走進那幾名老兵的帳篷，在眾多驚愕的目光中，又打了一架，這回老兵們都被打倒，他站到了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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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0 W7 a$ U% T% _0 _: n6 p    他被處以一個月的禁閉，突爾珊因此常說自己的近侍軍生涯是從監牢開始的，出來之後他被任命為十夫長，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轟動，並得到“雷公”的綽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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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1 \9 R# Q# h7 H% m# Q, V    在這之後，雷公突爾珊的陞遷史幾乎就是老汗王的復仇與擴張史，他立下無數功勞，也惹過許多禍事，以至於當大都尉準備提升他為萬夫長時，反對者眾多，甚至一路爭到了老汗王面前。

    出身不是問題，由於按慣例萬夫長當中必有一名非貴族，突爾珊反而佔據優勢，反對者指出他有兩個毛病：第一脾氣不好，衝動暴躁，衝鋒陷陣是名猛將，獨擋一面卻顯得不夠謹慎；第二為人粗魯，不講究尊卑貴賤，經常跟普通士兵甚至僕役喝得爛醉，很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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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汗王召見了這位名聲響亮的“雷公”，只問了一句話，“你這麼胖，還能上戰場打仗嗎？”

    突爾珊的反應後來傳為一時佳話，當然前提是老汗王原諒了他，而他也如願成為萬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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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T3 ]8 |% }    肥碩的突爾珊向老汗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然後起身走了，一個字也沒說，直到他在帳篷門口消失，滿帳篷的人才反應過來，包括老汗王在內，全都莫名驚詫。

* V8 R" @# A- D7 `' a: y' |    十幾名內侍與衛兵追出去問罪，一陣吵嚷過後，突爾珊回來了，胳膊底下各夾著兩個人，腳下還踢進來三個，身後追著其他人，疑惑地問老汗王：“我還沒上馬，他們怎麼就撲過來了？”

- V: ]5 q- H- z    老汗王哈哈大笑，承認這個胖子不僅能上戰場，勇猛依舊，而且有資格當萬夫長，但是據說老汗王私下裡做出另一種判斷：突爾珊的確不能獨擋一面。

    這是十年前的事蹟了，不管傳言真實與否，前任大都尉從來沒讓突爾珊單獨率兵做戰，軍中的貴族幾乎全都換了一遍，高級將領退的退死的死，突爾珊仍然踏踏實實地當著萬夫長，不出意外的話的，永遠也不會得到陞遷，即使是副都尉，看起來也是遙不可及。

! ?; w( P( q- z; N' ~    誰也沒想到他會被選為大都尉，就連將血羊皮投給他的人也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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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5 u- {; S8 v    千夫長們各有效忠的王爺，相互間矛盾重重，許多人預感己方即將失敗，出於搗亂的目的，才將血羊皮投到突爾珊。

; ]3 Z7 g7 D1 f2 T    抱持這種想法的人數量之多出乎想像，王爺們計數羊皮之後全都目瞪口呆，一百多張血羊皮，突爾珊獨得六十七張，無論怎麼計算，他都超過第二名四十多張。

! F3 y) \4 X+ l( _4 d- b# o8 e# a    突爾珊接過三色羽頭盔，以新任大都尉的身份巡視軍營，決定立刻解決擺在面前的幾件糾紛，恢復近侍軍的秩序。

  w5 _' e4 J( [' u9 @  E' A  f    “去他祖母的。”威嚴的新任大都尉罵人時也不減威嚴，“誰是刺殺將領的軍官，給我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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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保護龍王的人群中站起三十多名軍官，一刻鐘之前，他們會對這位士兵出身的萬夫長嗤之以鼻，可是對著三色羽頭盔，他們溫馴得像一群綿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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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侍軍是北庭最精銳的軍隊，只在群龍無首的時候才會發生一點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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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這幫小崽子膽量不小，敢以下犯上，你不是阿哲巴嗎？剛當上千夫長幾天工夫，又想往上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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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哲巴臉上一紅，“不是，我……”

6 J/ L- N$ o$ ~' ?' l# g    “閉嘴，我沒讓你說話。”突爾珊大聲喝斥，好像眼前的貴族軍官不過是一名卑賤的奴僕，“嘿，膽量挺大本事太小，我聽說幾名護衛就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全都成了俘虜？”

; j, P  x: i0 b4 |3 }. @    軍官們的頭垂得更低了，這的確是一件十分丟人的事情，無從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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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爾珊搖搖頭，“近侍軍的臉都讓你們丟光了，不過你們最後能殺死護衛，自己逃出來，總算是挽回一點面子。”

    一名軍官剛要開口解釋，在阿哲巴的眼神示意下又嚥了回去，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將龍王牽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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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D& V# U# j& b    “因此我決定——”突爾珊拉長聲音，這是他成為大都尉以來的第一道命令，“所有鬧事軍官禁閉十日罰俸三月，你們認罪嗎？”

    這幾乎相當於特赦，軍官們既驚訝又興奮，互視一眼，先後跪下，齊聲說道：“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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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爾珊催動馬匹，來到龍王面前，左右沒有任何衛兵，“啊，龍王，你可真是個麻煩，我是該感激你送回大都尉的遺體呢，還是該殺了你替大都尉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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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b) p! v0 E% W$ F' x    “前任大都尉不是我殺死的，殺了我也不能給他報仇。”

    “聽說你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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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那只是小小的緩兵之計，我相信新任大都尉總會講些道理。”

3 u/ S$ P1 J/ _! |% B% u1 _0 Q' i    “哈哈。”突爾珊放聲大笑，“龍王這句話可是得罪所有人啦，你瞧，近侍軍十萬兄弟，懷疑你的人才幾千，還有幾百人跑來保護你，可見即使是士兵，也是講道理的人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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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我對大都尉的判斷沒有錯。”

' f7 Q/ M) Z* I    突爾珊再次大笑，然後轉身高聲說道：“你們這群傻蛋，龍王如果是兇手，偷偷跑掉就完了，幹嘛守在原地？害怕沒人懷疑他嗎？你們懷疑來懷疑去，早晚落得地無人收屍的下場。”

( ?9 j! K& v5 w/ G! I    突爾珊的辯解沒有多少實質內容，效果卻出奇的好，對近侍軍士兵來說，任何話前面加上“大都尉說”，都具有不容置疑的權威。

+ H) W. i7 x2 }/ o4 E, f/ w  M3 ~    危機看上去解除了，龍王身邊的幾個人顯得最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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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5 v: _0 U9 ]. z3 s" y2 Y# R    方聞是瞥了龍王一眼，知道事情必有蹊蹺，龍王不是那種當眾撒謊的人，他既然說“天亮出示證據”，手裡肯定握著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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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1 g- b3 P    上官如更驚訝，因為她親聞親見骨倫都尉交給龍王兩張紙，聲稱其中一張能夠指認內奸，她雖然一直沒看到內容，卻相信絕不會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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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 `( m3 N1 y3 u  Q4 t7 w    龍王面無表情，上官如猛然明白過來，原來骨倫眼中的內奸就是這位新任大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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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混亂之原 第六百九十一章 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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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耀王托賽怒不可遏，近侍軍裡忠於他的軍官應該有近三十名，可是烏措竟然只得到十餘張血羊皮。

) L2 o, }, U2 E2 C; u    “背叛！”他在帳篷裡高聲呵斥，烏措尷尬地立在後面，幾名軍官更加尷尬地站在他面前，更多軍官拒絕來見這位王爺，“別以為我會心慈手軟，你們的父親和兄弟還在我手裡，踏平幾個小小部落更是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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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百夫長實在忍不住了，抬頭說道：“我們幾個能來見王爺，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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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Q1 ?: A/ _2 [) m    “哈，以為我是傻瓜嗎？裝模作樣是來套我的話吧，我要給你們所有人好瞧，恩情已經沒用了，唯有弓箭才能顯示誰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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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軍官們雖然低著頭，卻都顯得很不憤。

    “滾。”托賽攆走不忠者，冷冷地看著龍王，“龍王沒去參加公佈儀式。”

$ U  ]7 o' z4 c$ t3 w+ _6 @    在這場儀式上，龍王本應伺機暗殺不合意的新任大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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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脫不開身，日耀王應該知道的。”

; H9 I: ]( m  W/ Y% e8 o2 M) e    烏措搶先說道：“王爺知道，這件事不能怪龍王，事發突然，誰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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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賽終於控制住怒氣，語氣還是很生硬，“嗯，這不是你的錯，罪魁禍首另有其人。押進來！”

2 I$ F) A- g0 {, P    過了一會，“罪魁禍首”現身了。

& e" {, }6 ~. ^/ W6 N/ A6 h    金剛頭陀撲通跪在地上，雙手被綁在身後，“王爺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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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賽的怒火重新燃起，“一個小小的江湖刀客，竟敢假借王命為非作歹，到處給我樹敵，誰給你的膽量？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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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我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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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剛頭陀的冤屈大概永遠也不會昭雪了，托賽拔出配刀，雙手高高舉起，像劈柴一樣砍下去，濺了一身鮮血也不在意，對方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還要補上兩刀。

' i" o; A4 z) W& ]    托賽將兵器交給隨從，接過汗巾擦手，“把他抬出去示眾，讓大家都知道此前的事情是他自作主張。”

* U- R0 Z3 g, I7 b% p1 W" L# V    烏措嚇得臉色蒼白，托賽看了他一眼，“嘿，將軍就是不如殺手鎮定。”

    顧慎為沒什麼不鎮定的，托賽的殺人手段甚至比不上金鵬堡裡的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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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o0 H* A) P    “聽說龍王手裡掌握著一份重要證據？”托賽故作輕鬆，將帶血的手巾扔在地上。

, p6 l6 T4 A8 Z8 l! D7 x2 P+ {    “沒有，那只是我拖延時間的小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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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龍王是不是覺得這裡不安全？還是覺得我堅持不了多久了？”托賽身上有股不顧一切的瘋狂，像是被逼到絕路的野獸，打算做出最後一擊，“跟我來。”

( c+ T7 j. ^  k1 J6 _' t( v    托賽帶頭向外走去，明明已經掌握絕對優勢，他不會就此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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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帳裡，新任大都尉突爾珊已經結束巡營，正跟一群軍官談話，幾位王爺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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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 V4 y9 F& z- g    “誰能告訴我，兄弟們這是在鬧哪一齣？”突爾珊愕然問道，肥壯的雙臂同時舉在空中，既像是向神靈乞求，又像是要從虛空中拽出點什麼來，“難道是對我不滿嗎？為什麼還不肯將旗幟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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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 F) `( s* k5 L" \    突爾珊的巡視草草結束，興奮之情消退，驚疑之意高漲，他不明白，新任大都尉已經產生，滿營的士兵卻不肯重新豎起帳前的旗幟，也不肯裝回鬆弛的弓弦，仍然保持默哀狀態，與之相比，圍攻龍王和保護龍王的那幾千人，算是最聽話的士兵。

( t: E4 s) V' g, f; k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一名千夫長小心猜道：“他們或許在等大都尉下達命令。”

+ R5 W' a# T9 ?: F    突爾珊搖搖頭，連老汗王生前都認為他魯莽粗俗，可他不傻，大都尉這個稱號只有得到全體士兵的承認，才真正具有份量與價值，在此之前，他不會草率地下達命令，他甚至開始懷疑，特赦阿哲巴等人並放過龍王，是不是做錯了。

7 t/ I1 C; ~) C- Z% ^    帳簾猛然被掀開，衝進來一撥人。

0 u/ K9 ^8 r  n8 y6 D5 h9 F    突爾珊剛剛上任不到一個時辰，規矩還都沒有確立，因此對擅闖者並不意外，“日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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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者正是托賽，身後跟著十幾名護衛，顧慎為也在其中，但是馬上站到邊上，表示自己只是旁觀者，烏措稍做猶豫，也跟龍王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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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M, X& {: Q    托賽沒注意到這兩人的舉動，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新任大都尉身上，“我知道士兵們為什麼不肯豎旗。”

( o3 W5 c9 i+ `( A; a    “哦，為什麼？”或許感受到來者不善，突爾珊顯得非常客氣。

    “因為你這個大都尉名不正言不順。”

/ T% B4 A6 C9 V9 Z    “這話從何說起？”早到一步的聖日王搶先辯駁：“難道計票的時候你不在現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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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爾珊大笑數聲，“不奇怪，我就知道，我一個沒根沒底的老兵，當不得大都尉，有人看著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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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i: y7 h7 \: ?& ]    托賽抬手在空中一揮，像一名在長輩面前恃寵而驕的少年，“跟出身沒關係，我就問一件事，多出來的那張血羊皮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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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樁小小的懸案，消息還沒有傳播來，參與計票的王爺們卻都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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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r; y7 E/ W8 z/ {: t- B  p    托賽衝著滿帳篷的千夫長大聲說：“一共一百一十六個人投票，最後卻數出一百一十七張血羊皮，有人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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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3 ?  L8 t5 w+ ?7 f# z# E% F" @" |& l    千夫長們只負責投票，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面面相覷，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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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3 i. _+ q& e. W* S    “咱們已經說好了，多一張血羊皮不影響結果，你又提出來做什麼？”聖日王沉下臉來。

    “少來這套。”托賽已經看清楚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騙局，對伯父失去最起碼的禮貌，“突爾珊根本就是被你收買了，你們設下陰謀，無非就是想獨吞十萬近侍軍。可惜，老汗王在天之靈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士兵們不認這位大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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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日王勃然大怒，剛要發話，在突爾珊的示意下又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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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i' H1 q3 u2 `4 \+ t9 {    突爾珊向前傾身，言語間越發客氣，“日耀王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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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選，這回不搞投票的把戲，四位備選人各站一邊，千夫長們支持誰就站在誰身後，結果一目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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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賽很清楚，突爾珊當選的主要原因是其他備選人之間的內鬥太嚴重，讓許多千夫長感到厭倦，公開推選將會迫使軍官們只投給本族的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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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I. N7 c& }. N9 X    “用不著。”說話的是一名千夫長，“我知道多出來的那一張血羊皮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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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H- e- @/ {5 ]. ^    托賽驚怒交加，因為這名千夫長明明應該是他的人，剛才還接受過他的訓斥，如今竟然公開站在敵人一邊，“閉嘴，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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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日王一聲冷笑，“怎麼，不敢接受事實了？”

5 l; E  e: F! M8 E2 S7 Z- T    那名千夫長受到鼓勵，上前一步大聲說道：“是我多投了一張血羊皮，投給了烏措。”

    烏措搖頭苦笑，托賽卻被這種明目張膽的背叛氣得面紅耳赤，在隨從手裡搶過配刀，“殺死你這個不忠不義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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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軍官同時拔刀，站在千夫長前面。

+ W) G" `) t/ ~; ^4 W4 J& r1 W    托賽大驚，在他的想像中，一旦說破真相，軍官們都應該倒向自己才對，“傻蛋。”他還是沒有發現錯誤在哪，“你們都被騙了。”

- ~0 D$ N2 Y. b. [, K# t$ \    “出去，就算大都尉原諒你，近侍軍也不再歡迎你。”說話的是阿哲巴，他跟許多人一樣，真心實意地向突爾珊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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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0 l+ T6 t# i    托賽第一次感到惶恐，將目光猛然轉向附近的兩個人。

    烏措，從前是托賽的棋子，現在卻成了觀棋者，而且三心二意，微微低頭，仔細研究自己的腳尖，推翻突爾珊，他就有可能成為大都尉，可他好像對此一點也不關心。

3 d' W, K/ r* D8 b/ W    龍王，從來就不是托賽信任的人，他跟羅寧茶的曖昧傳聞，闖入自己帳篷時居高臨下的態度，都讓托賽如鯁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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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M  j/ {. r  f( p    龍王回視托賽的目光，清楚無誤地表明絕不會為他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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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F4 a5 f/ N    還有另外幾位王爺，他們都不喜歡聖日王和突爾珊，這時卻跟軍官們一樣，顯得愚蠢而懦弱，將自身利益拱手相讓。

& ?7 [. R4 N6 N    托賽從來沒這樣憤怒過，恨不得毀滅整個世界，用刀指了一圈，“戰場上見，誰也別指望從我這裡得到寬恕。”

; E, o6 \' u6 i# \3 Y9 J    一名膽顫心驚的護衛小聲提醒主人：“王爺，咱們還是敢快離開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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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賽不怕，他帶來一千名衛兵，對比其他王爺具有巨大優勢，只要大多數近侍軍士兵保持默哀置身事外，他仍然能攪起一陣風雨。

    他轉身向帳外跑去，腳步忙亂得有些踉蹌，心中卻構思著一個大膽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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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Y  E) a( K2 ]    托賽跳上一匹馬，沒等身後的護衛，疾馳而去，奔向自己的千名銀甲軍，屠殺，他想，殺盡軍官與王爺，他就是草原獨一無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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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o5 q. ^* k" \    他跑過莫名其妙的軍官，跑過交頭接耳的士兵，信心越發充足，上天讓他一路走運，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背棄自己。

2 l# h  H3 W6 }7 v! F    銀甲軍就在幾十步以外，經過昨晚的紛爭，人人都保持警惕，在托賽看來，這是士氣旺盛的好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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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鬥，準備戰鬥！”托賽大聲喊道，安全感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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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0 N9 S' Z+ j9 V    撲面而來的還有一支箭矢，托賽眼睜睜地看著它向自己飛來，不敢相信它出自銀甲軍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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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T6 T5 z- e# H' k. ]    托賽從馬背上摔落，一隻腳卡在馬鐙裡，被坐騎拖行至銀甲軍面前。

    心口中箭，這是前任大都尉遇刺之後，營地裡射出的第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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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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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R& t4 {2 }, t9 }( _: g    “是奸細，近侍軍要殺死了王爺。”

& ?9 S8 w3 T$ j& e- L4 F7 j    近侍軍要把咱們都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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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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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惶恐不安的銀甲軍被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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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混亂之原 第六百九十二章 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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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1 v% B! C8 C/ G8 b* \8 j, D) b    日耀王的銀甲軍被王爺之死點燃，撞上的卻是一大片已經在暗暗燃燒的煤田——近侍軍士兵以更猛烈的方式發起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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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任大都尉突爾珊與一群王爺、軍官站在門口，望著沒有命令就擅自行動的滿營士兵，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顧慎為首先做出反應，衝進人群中拽出一個人，向自己的帳篷跑去。

' z9 s* Q. d0 P# s2 m    “傳令下去，所有人留在原地！”突爾珊希望先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日耀王士兵正在到處殺人，不能放縱。”阿哲巴提醒大都尉。

% f# j3 ~/ m" ~7 |9 Y    “第十萬人軍上馬迎戰，其他人原地不動。”突爾珊立刻調整命令，第十萬人軍原本就歸他指揮，應該最聽話。

' E! s; D8 W) Q: _  N' y9 X. K. l    上官如等人正守在帳篷門口，對外面的事情一知半解，但都刀劍出鞘，保持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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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將手中拽著的人推給方聞是，直接走到上官如面前，“騎上火焰駒，立刻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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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大家……”

1 `7 A  k7 u: W) x  ]    “不要和我爭論，香積之國的女兵必須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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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如點點頭，火焰駒就栓在帳外，她向馬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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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老頭，跟她一塊走。”顧慎為指定一名保鏢。

/ }5 I, M2 Z- E: x5 @    “啊？”木老頭卻不太願意，在有機會殺人和有機會救人之間，他寧願選擇前者。

    “讓我保護妹妹。”上官飛自告奮勇，他的選擇與木老頭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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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木老頭份量輕，不會影響火焰駒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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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飛怎麼也想不到，在這種關鍵時刻，自己會敗在體重上，恨不得自己也練練那套邪門的七轉大還功。

) U% f/ ?1 c  q. S4 {    上官如騎在馬上，木老頭站在她身後，一個依依不捨眼前的熟人，一個依依不捨正在形成的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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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K' g+ r$ A    沒有內功的紅蝠、不願破戒殺手的蓮青、忠誠的五名衛兵、手無縛雞之力的軍師，每個人都有理由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上官如望著他們，覺得自己是在背信棄義。

    “你是香積之國的教頭。”顧慎為說道，在馬臀上一拍，早已等得不耐煩的火焰駒奮蹄躥出，眨眼間就從幾名快速奔跑的士兵身邊掠過。

$ G/ g' A) i0 Q; B* w4 O" U+ R& ~    只有上官如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集合香積之國女兵，搶在日耀王被殺的消息之前突破外面的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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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c4 {0 \% Z- k3 E! m. }# |    “大門好像要關上了。”上官飛痛苦地說，真希望坐在火焰駒上面的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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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2 T6 R9 L1 `7 F    顧慎為躍上帳頂，向大門口遙望，果然，一群士兵正推動兩扇巨大的木門，準備關閉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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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冷箭射來，顧直為隨手抓住扔在地上，目光仍停留在那匹舉世無雙的紅馬身上。

( C( c* p. f& O( b7 d    只差十幾步遠，大門眼看就要合攏，木老頭出手了，像一枚拋射而出的石彈，越過上官如頭頂，搶在火焰駒之前落在大門口。

    顧慎為看不清了，從他這個距離望去，兩扇門似乎已經完全合攏，但紅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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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e. O9 G9 o. A* W8 O    他沒有立刻跳下帳篷，舉目向四處眺望，離大門不遠的地方，一千名受到恐懼驅使的銀甲軍正在浴血奮戰，他們的優勢是弓箭完備，無需重裝弓弦，弱點是人數太少，而且沒有指揮，十幾人一夥各自為戰，朝不同方向衝殺，像跳上岸的魚，任人宰割。

* J( ~  e' o* r$ y. S. b    十萬近侍軍有三萬駐紮在外面，七萬留在營內，就是這七萬人，一直在為前任大都尉默哀，圍攻龍王的時候絕大多數沒有參與，即使新官上任，仍然拒絕重新豎起旗幟，這時全都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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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無人指揮，近侍軍卻一點也不慌亂，每個人好像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包圍銀甲軍、關閉各處營門、封鎖營內要道，嚴謹得就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演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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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晚上將領與軍官們都在忙著推選大都尉，是誰鼓動士兵們做出現在的舉動？顧慎為隱隱感到一絲不安，萬分慶幸自己當機立斷，讓上官如逃了出去，那一千名女射手是他在草原上唯一值得信任的軍隊，丟掉她們，他將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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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跳回地面。

% @* P) v' {5 J8 v, S9 _: o    “怎麼樣？”上官飛緊張地詢問。

    “這是全營兵變，日耀王的衛兵只是比較倒霉而已。”顧慎為走到軍師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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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H* k- ~* D4 ?; G8 @! z    日影王初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不解之意，他被龍王一路拽到此處，已經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了，轉身看了看從附近匆匆經過的士兵與軍官，“事態好像沒有那麼嚴重。”

    日影王曾經顯示出聰明的一面，但他也有著北庭王族固有的弱點，將忠誠看得理所當然，即使背叛的跡象發生在眼皮底下，有時也會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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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已經觀察了一個晚上，或許是整座營地唯一對士兵們的沉默產生興趣的人，他從中感受到隱忍不發的憤怒與怨氣，像是噴發之前的火山。

# W9 D' o2 k  {/ p% n) J& R    當數千名士兵發起圍攻的時候，他一度以為自己猜錯了，易受鼓動的士兵積蓄不了太多力量，隨後的事情卻證明，大多數士兵仍在默默經受憤怒的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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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4 Q$ x0 r* b' W    射向日耀王托賽的那一箭，讓一切都釋放出來。

3 ?0 ^0 p5 C+ P    顧慎為看著日影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心中的感覺，“士兵們在封鎖營地，恐怕他們的目標不只是日耀王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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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還要殺誰？討厭的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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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餘名士兵從幾步之外跑過，手裡握著出鞘的彎刀，沒有配帶弓箭，目不斜視，好像前面有一片火災等著他們撲救。

    “我不知道，可能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營地裡已經非常不安全，你得跟我們一塊逃走。”

    日影王沒有馬上回答，轉身向主帳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裡是秩序的核心，成群的軍官正向四面八方傳達命令，看樣子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可他也看到，就在不遠處，一名百夫長狼狽不堪地叫嚷，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士兵們視之如無物，繞過他，繼續跑向不明的目的地。

0 z8 L5 H" i! q; \: W    “瘋了。”日影王喃喃低語，接著眼前一亮，“這是危險，也是機會，龍王，你沒發現嗎？突爾珊和聖日王雖然搶到了大都尉的名號，但他們已經控制不住這支軍隊，十萬近侍軍仍然無主，這是咱們最後的機會。”

    通過軍師方聞是，他們剛剛達成聯盟，顧慎為甚至沒有與這位王爺深入交談過，日影王卻已經將他當成自己人，說出“咱們”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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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影王的話有一定道理，顧慎為看向方聞是，希望得到軍師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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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 `: |& k. t/ o; v: d+ H    滿營的士兵竟然拒絕服從命令，方聞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情，書上更是缺少記載，“事有蹊蹺，幕後必有指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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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不是突爾珊和聖日王。”日影王越看越覺得自己判斷準確，“他們兩個已經慌了手腳，諸王當中誰能收拾殘局誰就是近侍軍未來的首領，龍王，我需要你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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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D+ a# E7 o8 d    顧慎為同意日影王的判斷，這表示指使者很可能也不是曉月堂。

    方聞是知道自己得給出明確的意見，想了想，說：“這的確是個機會，很冒險，但也很可能事半功倍，或許還能解決掉聖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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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明白軍師的意思，他在近侍軍營地裡如履薄冰般地待了一個晚上，不能就這麼白白浪費掉送到眼前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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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險是弱者手中唯一的強大武器，就是靠著它，這世上才有以弱勝強的事例，顧慎為對此最清楚不過，但是多年的習慣告訴他，不能將希望全都寄託在冒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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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留下，其他人藏起來，一有機會立刻出營。”

    “我也留下。”紅蝠馬上說道，“給龍王跑跑腿。”

    五名衛兵幾乎快要忘了自己是小閼氏的士兵，也齊聲說道：“我們不當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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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沒這麼熱情，提出的理由卻更充分，“營內局勢瞬息萬變，身為謀士我不能走。”

7 w& R% k+ k* w" l8 `    萬般無奈，上官飛覺得自己也得說點什麼，“那我也別走了，龍王總得需要一名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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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R! C7 P0 o  A    “好，上官飛留下，其他人伺機離開，別去正門。”

0 p9 l2 M: U' A    “去北門。”日影王對營地更熟悉，提出建議，“那是老汗王專用的通道，平時不開，大門右邊有一道小門，看得不嚴。”

( e( s* o6 m) f$ I    顧慎為的目光變得嚴厲起來，不允許有人再提出反對，然後走到蓮青面前，和尚無意留下，他好不容易放棄對龍王的仇恨，卻不可能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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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i# b9 I) a    “你能保護他們嗎？”

    “能。”

! ]2 O) X& s. l4 \; ?    兩人對視了一會，蓮青突然又開口說道：“我有一句話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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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y5 I# Z4 \' w! }+ {    “請說。”

    “你很聰明，可你使出來的不是非相般若掌，反而更厲害一些，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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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非相’般若掌，又何必在乎它像什麼呢？心無執念，掌無定法。”顧慎為雖然將《斷執論》忘得差不多了，還是能冒出一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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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v& z/ t+ L" [7 f7 |    於顧慎為來說，這幾句話更像是敷衍，蓮青卻如醍醐灌頂一般，呆立片刻，向龍王深施一禮，向紅蝠等人說道：“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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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1 m4 V) n: Y3 K    日影王好奇地看著和尚等人離開，說：“龍王有一批忠誠的部下。”

. O+ ]' {" e. o1 D    顧慎為對於“忠誠”的觀念與北庭王族很少有相似的地方，但他只是微微點頭，沒有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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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_8 [1 D5 d    日影王轉向臉色陰晴不定的上官飛，“即使這一位也很忠誠。”

    上官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自己被留下的原因倒是很瞭解，“只有在龍王身邊，我才能使出全力，龍王這是在給我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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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 u* o) M' f+ d. D2 ^+ N    傳達命令的軍官們正像退潮一般返回主帳，從他們驚慌的神色中以判斷任務失敗了，士兵們拒絕執行停在原地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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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去哪？”日影王問道，他對龍王不熟，可是簡單的幾件事已經讓他非常信任這位臉色總是蒼白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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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混亂之原 第六百九十三章 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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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A- y/ b% T, ]  ^5 j    每回來一名軍官，突爾珊的臉色都會加深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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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w- G0 E* r! I1 |/ b. A    好消息寥寥無幾，大多數軍官對營地裡正在發生的事情懵然無知，當自己親口說出的命令遭到忽視時，他們比士兵還要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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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G# |( y/ F! S/ h+ g0 X    這種事情不該發生也不可能發生，在北庭軍令重如山，近侍軍更是軍紀嚴明的典範，面對如此公開的抗命行為，軍官們竟然無計可施，想不起任何可資借鑒的經驗。

$ Q& i- ^& P! Q    突爾珊看著蜂擁跑回的貴族軍官，厭惡感油然而生，可還得硬著頭皮聽取他們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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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9 N# c4 @+ p    “士兵們瘋了，拒絕執行命令。”

8 ~; K6 [9 t9 ]7 o" i7 t    “跑來跑去不知道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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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耀王的士兵被殺得差不多了。”

5 q) j5 E9 E7 Q  }    “我親眼看到一名百夫長被殺，他跟士兵發生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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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萬人軍……不知道去哪了。”

+ ?: `2 g% c3 [! Y9 S    只有少數軍官懂得變通，發現士兵們大都不遵守“原地不動”的命令，立刻召集還肯聽話的士兵向主帳聚集。

$ c9 R2 O4 u/ e2 D$ `3 v& d- L" L4 L( A    突爾珊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如果一開始就命令士兵集結，趕來的人或許會更多一點，可是現在只有千餘人，就在他的面前，仍有士兵改變主意，轉身加入失控的人群中。

    他感到一絲恐懼，聚在他周圍的軍官幾乎都是貴族，士兵出身的軍官本來就不多，這時更是罕見，大都加入到士兵當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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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u! g: b2 F6 `    這樣明顯的巨大分裂，為什麼事先沒有徵兆？為什麼沒人向自己通風報信？難道自己不是最受普通士兵喜愛與尊重的將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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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 s2 ^. ^# O( s- m: i% s    面對恐懼，突爾珊的本能反應是迎上去，於是大笑數聲，轉身對幾位王爺說道：“看來有人不想讓我當大都尉，我倒是無所謂，大不了回家放羊，可我這人的脾氣就是犟，瞧不起放暗箭的小人，非把他揪出來不可。”

    王爺們各有心事，他們還沒有感受到危險，跟日影王一樣，首先看到的是機會。

" y2 j1 G  P% K' U! o4 U    事已至此，再掩飾相互間的關係已經沒有必要，聖日王與突爾珊並肩站立，先是對諸王說道：“別以為藉著一場小小的兵變就能扭轉乾坤，突爾珊眾望所歸，是所有軍官一塊選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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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_, B. r( T2 e9 Q) [4 P    接著聖日王對轉向成群的軍官，“這是你們的大都尉，誰有意見嗎？”

' \5 T1 p7 b: y6 n    人群中傳出一個冷冷的聲音，“聽說血羊皮多了一張，是真的嗎？”

5 c: H) I% W7 d7 u5 A$ G7 L: h    “謊言！”聖日王說得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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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年輕的王爺不合時宜地插口說道：“可這的確是真的，咱們一塊查數的血羊皮。”

    日耀王的指控沒有因為他的遇刺而消失，影響反而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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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R1 A" `2 |! W5 [3 b: I% w    勝利正從指縫中溜走，聖日王必須做點什麼，他沒有回應眾人的疑問，而是突然大聲說道：“龍王，是龍王搞鬼，他在營地裡策劃陰謀，兵變一發生他就跑了，還拽著日影王，日影王就是主謀，大家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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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0 X  |. B4 C* P    慌亂情緒越來越濃重，任何指控，只要沒有當事人出來辯駁，幾乎都會被眾人全盤接受，聖日王的轉移策略差一點就成功。

    “誰說我們跑了？”日影王從軍官群中擠出來，滿頭大汗，神情卻極為坦然，“聖日王，您是長輩，老一代王爺所剩無幾，您說話可得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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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z0 l6 M% i, e3 w    聖日王臉色發紅，卻不肯就此認錯，“龍王呢？又躲在什麼地方搞陰謀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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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 p! ]- n* `2 U$ A    “我在這裡。”顧慎為在人群中說，“在搞一個人的‘陰謀詭計’。”

    有人笑了，聖日王的指控原本就不嚴謹，這時更沒人相信，阿哲巴說出大多數人心裡的想法，“龍王是外族人，怎麼可能策動士兵抗命？”

    聖日王還想說話，突爾珊攔住，他才是近侍軍大都尉，上任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事，他得依靠自己力挽狂瀾，“先不管是誰搞鬼，以後肯定能查得出來，當務之急是穩定軍心，誰能告訴我，這他祖母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士兵們想要什麼？想殺誰？”

    軍官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少數奉命趕來的士兵看樣子已經嚇壞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日影王咳了一聲，站到聖日王面前，朝向人群而不是突爾珊說道：“我已經調查過了，這不是普通的兵變，用不著費心找指使者，因為指使者根本不存在，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那就是老汗王和前任大都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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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P7 I  B1 i" Y" a    兩個死人，日影王半開玩笑的話將眾人嚇了一跳，幾十名士兵甚至當場跪下，低頭小聲禱告。

3 s. x, ]9 t7 h( c    “士兵們是有不滿。”日影王大聲說，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他們不滿老汗王的遺體迄今沒有妥善安葬，不滿大都尉莫名其妙的遇刺，不滿近侍軍對刺殺的冷淡態度，一句話，他們對所有人都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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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場安靜，只聽到遠處的廝殺聲，日影王指著殺戮發生的地方，“托賽的銀甲軍就要全軍覆沒了，士兵一旦殺紅眼，誰也控制不住，我建議所有軍官立刻回歸本隊，詢問士兵們的意願，諸王都在這裡，馬上就能給出回覆。”

    近千名軍官交頭接耳地議論著，日影王的建議有點危險，如今營內的士兵已不再是他們熟悉的服從者，而是一群沉默的抗命者，回歸本隊意味著分散，分散的結果可能是被各個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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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3 B  K0 X) m9 V" I    對危險感覺最深刻的人是突爾珊，在日影王的建議中沒有新任大都尉的位置，他嗅到了挑戰與奪權的味道，於是看了一眼身邊的聖日王，也大聲說道：“大家不要恐慌，還有誰比咱們這些人更瞭解近侍軍？都是草原男兒，誰會將不滿埋在心裡？他們肯定受到了挑撥，先讓他們殺人發洩吧，待會我要親自走進兄弟們中間，揪出挑撥者，所有人都會醒悟，重新服從命令。”

- n3 \$ y, L7 s5 m    日影王和突爾珊發生了公開爭執。

    顧慎為站在人群中靜靜傾聽，日影王言之鑿鑿，掌握的信息其實少得可憐，大都是猜測，猜得卻可能很準，憑他的觀察，士兵們的行為更像是自發，而不是某人指使，雖然行動看上去有條有理，更像是嚴格訓練的本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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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記得左將軍獨孤羡說過，北庭軍隊與中原、西域不太一樣，士兵們從小騎馬打獵，軍事訓練從那時起就已經開始，每個人都知道的職責與位置，指揮官提供的只是行進方向，具體戰術早已刻在每一名士兵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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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突爾珊的猜測大概也沒錯，軍心不穩是一回事，轉化為全營不約而同的抗命卻是另一回事，很難想像其中沒有任何人操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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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在軍官們中間慢慢移動腳步，發現支持突爾珊的人會更多一點，他是新任大都尉，與軍官們都很熟悉，最關鍵的是，他的計劃似乎不需要軍官們冒險。

& K+ o! @/ p( t, E    日影王和突爾珊已經由爭執變為互潑髒水，後者認定前者是兵變的策劃者，提出一條又一條真假莫辨的證據，甚至暗示對方與前任大都尉之死有關聯，“自從你當上日影王，這些天來一直在費盡心機地討好大都尉，幾乎每天都要來一趟軍營，是何居心？”

/ ^/ `" @; l2 y; ~+ |    突爾珊身材肥碩，發起怒來好像又胖了一圈，說出的話份量十足。

    日影王不是易被激怒的人，但也從不膽怯，他正等著突爾珊提起這個話題，“你也知道大都尉死得不明不白？是啊，他幹嘛無緣無故地趁夜外出，身邊只帶五名護衛？”

    “當然是有人鼓動大都尉這樣做，然後洩露消息，這人必定深得大都尉信任。”突爾珊鄙夷地看著日影王，用神情而不是語言將對方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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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5 ?+ R! |8 G5 Z; C0 }    日影王覺得時候到了，從腕甲裡拽出一張摺疊的紙條，這是龍王交給他的證據，足以徹底擊敗眼前的胖子，“這是大都尉生前最後一道命令……”

    “報仇！”有人大喊一聲，隨後三名士兵拔刀衝向日影王。

) E" M0 X5 L* k  R; W  ]    顧慎為一直在人群中慢慢踱步，與日影王保持十四五步的距離，早已做好救人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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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阻擋的不是三名士兵，而是日影王身後的刺客。

    沒人知道這名刺客從何而來，從出現的方向來看，有可能是某位王爺的隨從，奇怪的是沒人對這副普通的面孔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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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T$ R0 D* ^! M: X9 i    拔刀、出刀，顧慎為瞬間完成自己的任務，躍到日影王面前，橫刀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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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E' S, l0 k8 n, g8 y    三名士兵沒能衝到日影王面前，被一群軍官按倒在地生擒活捉。

3 z% C$ V, L+ n1 b* {    刺殺開始得快結束得也快，大多數人還沒反應過來，日影王已經抓住機會大聲說道：“這道命令由大都尉親手寫下，說是敵人很可能派刺客進營，要求骨倫都尉嚴加防範，看這句話‘萬夫長烏措想出一條妙計……’”

: z$ N. L$ c2 U7 i1 K    突爾珊發出一聲霹靂似的怒吼，“原來是你！”

    烏措呆若木雞，身子一矮，差點坐倒在地上，“不是我，明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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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W. c4 ~7 U+ P1 s! x    突爾珊拔刀砍向烏措，顧慎為揮刀格開，“留活口。”

4 s: R; `8 C& e% {+ {' L    烏措像是感到口渴，雙手在喉嚨上抓撓幾下，突然目露凶光，向站得最近的一位王爺撲過去，張嘴就咬。

4 C8 P# Q! b. o% g    顧慎為一躍而至，刀柄砸在烏措後腦，隨即掏出一粒藥丸，塞進烏措嘴裡。

    荷女留下不少丹藥，顧慎為一直隨身攜帶。

    烏措仍處於昏迷狀態，上官飛從遠處跑來，嘴裡大聲喊道：“銀甲軍死光啦，銀甲軍死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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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身後，黑壓壓的人群正向主帳緩慢湧來，步履一致，面無表情，許多人手中的刀還沾著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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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混亂之原 第六百九十四章 人群

    總有這樣的微妙時刻，諸事未定，每個人的舉動都會影響整個事態的發展，每個人卻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像一群站在廣闊草原上的動物，面對天敵來襲，第一個跑出去的動物將決定整體的方向。

    近侍軍營地裡的貴族們就處於這種狀態，許許多多的想法與計劃如雨後春筍一般冒芽，誰也沒想到最先行動的引領者會是胖胖的佐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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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u; m: P$ D6 G/ w    跟突爾珊相比，新任佐日王只能算是一個小胖子，諸王當中，他的實力不是最弱，也是最弱之一，很少有人覺得他很聰明，可就是他，在一片愕然的目光中擠出軍官群，笨拙地向慢慢接近的數萬士兵跑去，經過上官飛身邊時差點摔了一跤，急切得好像母子失散之後的重逢。

    “我是佐日王，老汗王的孫子！十天之內，我要讓老汗王身首合一！出賣大都尉的內奸已經被我找到，大家投入我的麾下，第一件事就是報仇！用鮮血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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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H  ~$ V) r    佐日王語速極快，好像這是他最後的說話機會，在他身後，軍官與王爺們默默地遙望，既覺得可笑，又心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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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6 X4 A- f  G5 k    佐日王實在跑不動了，慢慢改為步行，嘴裡卻不閒著，還在聲嘶力竭地許諾，“等我當上汗王，近侍軍的俸祿翻倍，所有人記功一等……”

    奇蹟出現了，緩慢前進的士兵竟然停下來，好像在認真傾聽佐日王的話。

    佐日王眼前一亮，與此同時，競爭者也行動了。

1 N' E1 m. k4 F4 K8 ~2 e    突爾珊想要上馬，試了兩次沒上去，氣憤地推倒幫忙的隨從，也向前跑去，嘴裡大叫：“我是突爾珊，跟你們一樣都是普通騎兵，我剛被選為大都尉，請你們聽我一句肺腑之言……”

" j5 U& [, C9 q, o, x    “我是老汗王的兒子，我有他傳位給我的遺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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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V3 c* p+ e! g, J6 w    “暗害大都尉的是一個龐大團夥，只有我能把他們全揪出來！”

    “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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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9 F$ C" v/ A* c" Z; F+ ~+ X: `    “牲口！”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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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Y7 Z4 Y5 \7 I$ V3 ~  Z/ N    ……

    自誇與許諾暴雨一般傾瀉，夾雜著不計後果的謊言，轉眼之間，作為近侍軍中堅力量的貴族軍官成為無人搭理的棄兒，諸王從他們中間擠過就像是在披荊斬棘，還沒走遠就有王爺叫喊道：“重選軍官，無功者無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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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m. G* i3 p  s% e' A- t, V    日影王當眾揭穿內奸的計劃就這麼半途而廢，他身後的刺客屍體，腳前的三名士兵俘虜，都不足以吸引丁點注意力，事實上，軍官們越來越惶恐，共同的危機感讓眾人越靠越緊，警惕地望著數十倍於己方的士兵，還有那幾位正不顧一切討好士兵的王爺與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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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本是日影王最初的計劃，只是沒有這麼直白與粗俗，他想循序漸進，逐步得到士兵的信任與效忠，可他已經沒有能力控制局勢，士兵們的沉默由威脅變成了鼓勵，他必須加入競爭者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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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公佈證據。”日影王向外擠去，已然落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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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6 P' y/ g& u# E& k    顧慎為抓住他的胳膊，“不要去，士兵們要的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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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  }, K: p, J    “沒人知道士兵們要什麼，得有人告訴他們、統領他們。”日影王神情熱切，他行事向來謹小慎微，可迷漫軍營的狂亂氣氛還是將他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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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影王本來已經得到大都尉的支持，所以在他心目中，自己比別的王爺更有資格掌管十萬近侍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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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O" g% c. z9 S$ @7 x    這是龍王的新盟友，從相識到結盟不過三四天工夫，顧慎為對其沒有多少影響力，況且他也說不出什麼，一切都是感覺與猜測，或許真有哪位王爺能說動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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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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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8 I6 F9 K2 l$ x# j    “龍王不跟我一塊去嗎？近侍軍士兵對你的印象很好。”

    顧慎為頻繁聽到這句話，可他就站在軍營裡，從昨天上午到現在，整整一天一夜，對此毫無察覺，“我是外族人，跟在你身邊只怕會適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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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7 t5 G8 _- n: b9 C3 y    日影王大概也是這樣以為，點點頭，繼續向外擠去，軍官們自動讓出一條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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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_+ [) ?  \2 ~' M0 |    上官飛已經來到龍王身邊，長出一口氣，小聲說：“日影王看樣子不需要保護了，咱們還是快走吧，說實話，營裡的士兵可有點嚇人，我瞧他們有點殺紅眼的意思。”

6 `4 B& N/ Y) ]4 D; B- s: g    顧慎為沒有資格參與爭搶近侍軍，所以也就沒必要冒險，但他不想馬上離開，“等等。”

    阿哲巴與離曼一塊走過來，身後跟著幾十名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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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態的發展與他們想像得差別太大，年輕的貴族顯然不知道如何應對眼前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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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 R& M3 b  V) v    “我們還沒有感謝龍王的救命之恩。”阿哲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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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心中一動，近千名軍官也是一股力量，加上他們背後的家族，可能比近侍軍還要強大，但他馬上放棄這個念頭，“你們不用擔心，無論誰掌控近侍軍，不管他現在做出什麼承諾，事後還是要依靠你們維繫軍隊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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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 z5 z9 V8 l  y5 w  n) s    哪怕只是為了討好數百個部落與家族，新的掌權者也會留下這批軍官，顧慎為覺得沒必要太直白，隱住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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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U2 M2 P# l* N    越來越多的軍官聚過來，聽到龍王的安慰臉色都緩和了一些。

    那些曾經奉命趕來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地溜掉，主帳前的空地上只剩下貴族軍官。

4 S1 K7 M! }  D- _9 _5 H# r    顧慎為先是走到刺客屍體近前，低頭看了一會，從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塊來，包在手上輕輕揩拭屍體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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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_" m( f; \* h! k( O; o( o    和之前看守阿哲巴等人的護衛一樣，這也是貨真價實的男子，顧慎為一直在找曉月堂弟子的蹤影，結果一無所獲，自從昨天早晨刺殺大都尉之後，她們好像就偃旗息鼓，真的退到了陰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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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女想要天下大亂，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不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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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又走到三名俘虜面前，他們已經從驚慌中恢復，惡狠狠地說：“看見了吧，兄弟們覺醒了，就算你真有魔鳥，也逃不出十萬近侍軍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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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們’知道你們三個被人收買的事情嗎？”

    一名俘虜往地上啐了一口，拒絕回答龍王的質問，“快放人，否則讓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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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很久沒聽過如此直接的威脅了，感到很好奇，繞著三人走了一圈，“你們是哪支萬人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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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你屁事。”一人回道。

    “第、第七。”另一個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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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一隊？”顧慎為繼續追問，三名俘虜都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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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哲巴從一名俘虜身上搜出一枚小木條，掃了一眼，說：“第七萬人軍六師四營九隊。”

    一名軍官擠過來，詫異地說：“他們不是四營的，我可以保證，營裡的人我都認識。”

* ^& i  ]/ G8 c9 n- e- C1 g0 U    “他是四營百夫長。”阿哲巴小聲介紹。

    “把這三個人交給‘兄弟們’處理吧。”顧慎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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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名俘虜臉色驟變，“勸諸位一句，別自招麻煩，我們服侍的主人你們惹不起。”

    這句公開的挑釁引起眾怒，軍官們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拉扯三名俘虜，命令他們交待指使者以及同夥。

    “烏措，問烏措，他醒了。”

    萬夫長烏措醒了，茫然地站起身，不明白遠處的王爺和將領們像商販一樣在爭什麼。

    “內奸，是你害死了大都尉。”一名軍官衝上去，狠狠打了烏措一記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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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多軍官架著三名俘虜圍上去，“這是不是你帶進來的刺客？還有多少人？快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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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S+ p2 |$ a) S9 q3 s    烏措濃密的鬍鬚被憤怒的軍官們扯得七零八落，痛得哇哇大叫，嘴裡不停地辯解，“不是我，真不是我，是突爾珊，勸說大都尉離營的是他，我願意當面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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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Y  I+ H% ~0 H# }+ ?' {    一名地位頗高的千夫長喊道：“對質，去對質，替大都尉報仇，士兵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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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質！”眾軍官喊道，這不僅僅是報仇，也是消除鴻溝的辦法，大家心裡都存有一個希望，只要揪出內奸，士兵們的怒氣就會得到宣洩，一切又會回歸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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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四百名軍官簇擁著烏措與俘虜，也向黑壓壓的士兵走去。

) s$ N1 A3 E& |& F8 p6 b    另外幾百名軍官無所適從，站在原地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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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哲巴沒有走，“龍王有什麼計劃？”

/ t9 z: ~* p5 A! e& r" k+ L    顧慎為沒有計劃，他跟所有人一樣，對近侍軍的變化深感意外，而且比所有人都悲觀，在他看來，王爺和軍官們如此急於得到士兵們的支持，實在是大錯特錯，復仇、重賞、指責，這些舉動只會使得沉默的士兵們對自己的力量越來越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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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4 ~& v# b2 E& g, f* m    有力量而沒有首領，將迎來最極致的混亂場面。

# j' X- W; v/ M$ y8 S7 |    “準備馬匹，越多越好。”顧慎為猜不到未來，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 c  P# s3 V3 D; d3 V5 H* J    阿哲巴嚴肅地點點頭，立刻召喚身邊的軍官將附近的馬匹都牽過來，就在兩人說話的工夫，又有一大批軍官追趕烏措，也要參加對質。

9 T8 T, N% F7 i5 p$ F    離曼也沒有走，他最先發現軍官與士兵的分裂跡象，仍然對眼前的事實感到震驚，“近侍軍完蛋了，他們都在找死。”

) ?  c* D' o# V* z5 g8 i    軍官們牽來馬，他們選擇相信龍王，緊挨坐騎，等候命令，上官飛小聲禱告，下定決心不離開龍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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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h: Z: n) B    顧慎為從阿哲巴手裡接過一根韁繩，遙望遠處的鬧劇，心想或許真有奇蹟發生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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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H! y" G  r# c- C    簇擁著烏措的軍官已經與爭吵不休的王爺、將領們匯合，嘈雜聲一下子放大數倍，可是一句也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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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馬。”顧慎為第一個躍上馬背，奇蹟還是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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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默的士兵突然洶湧起來，想要安全通過這片詭譎莫測的人群海洋，顧慎為也沒有十成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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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混亂之原 第六百九十五章 逃營

( }) w6 Z( Y/ [. N& t2 @, c    顧慎為選擇了最佳的逃亡時機，遠處，仍在不停抬高收買價碼的王爺與將領，像是漩渦的中心，吸引大量注意力，主帳附近，一百多匹無主馬匹前驅，近三匹百軍官緊隨其後，一起向士兵相對稀少的東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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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m; L7 T% x$ p# w    出於慣性，士兵們的行為一開始看上去有條不紊，這時卻顯露出缺少指揮的弊端，人多力量大，因此大家都往人多的地方聚集，不知不覺留出巨大的漏洞。

    身處漩渦中心的諸王終於發現事情不對頭，這些士兵根本聽不進任何話，相互間的栽贓只是激起更多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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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e+ z# T" W$ Y/ n    開始有人轉身準備撤退，可是連轉幾個方向都沒找著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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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遙望一眼，看到了日影王，他在兩名隨從的護衛下，匆匆奔跑，就要與人群撞上。

    包圍圈的漏洞不會持續太久，逃亡軍官很快就會受到注意，時機短暫，顧慎為必須在轉念之間做出判斷。

' q6 o( G) ]# s9 ^- ^. O( H, D( d    他掉轉馬頭向日影王衝過去，對這位王爺他所知甚少，他信任的是軍師，方聞是選定的盟友，不能就這麼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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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飛驚訝地望著龍王的背影，真想出聲哀求他不要給自己出難題，好不容易要逃走了，幹嘛還要再入險地呢？

    跟龍王一樣，上官飛也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判斷，“諸位，龍王可是你們的救命恩人。”

0 t2 X  G" z8 U4 L    阿哲巴、離曼等人也已看到龍王的意外舉動，聽上官飛一說，至少有二十人立刻拍馬追上去，上官飛咬咬牙，也跟在後面，這總比自己和龍王兩個人冒險要安全一些。

' c2 Z& L$ r- @    士兵們越聚越密集，對將要發生的事情他們已有預感，部分人甚至拔出了兵器，但還沒有動手，仍然需要引領或是一次刺激。

    沒人引領這支軍隊，刺激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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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個公開收買士兵的佐日王，已經在爭議中失去理智，拔刀而出，指著剛被押送過來的烏措，“這就是出賣大都尉的內奸，大家看著，我要替大都尉報仇！”

9 ~1 j5 d- x% s& a# O% T: H+ W    人多擁擠，佐日王的第一刀砍得不是特別準，烏措肩上鮮血橫流，卻沒有死，一邊往人群中躲避，一邊大叫：“內奸是突爾珊！”

    證據已經不重要了，做出表率顯示立場才是唯一的可行之道，佐日王揮刀撲向新任大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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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爾珊可不是烏措，也拔出刀，怒吼一聲：“誰敢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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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p: ^* C  @$ l1 s' n# ?/ W    佐日王僵立原處，現場安靜片刻，突爾珊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去他祖母的，老子就是大都尉，所有人都得聽我的命令，誰敢不承認，五馬分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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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u, d! {+ d. X0 c9 m    真有人不怕威脅，佐日王克服心中一時的恐懼，“瞧，這就是內奸！”

    混戰開始了，先是王爺與將領，接著是成群的軍官，最後是七萬名近侍軍士兵，許多人的目的最初只是開闢一條通道，很快就演變成無目的無意義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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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a+ [% X; `    顧慎為騎馬趕到，士兵們本能地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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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影王寬闊的臉上沒有恐懼，而是失望與悲痛，這不是他熟悉的近侍軍，也不是他想爭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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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9 [6 `. C' Q4 y6 C    “我……”

    “上馬。”顧慎為以命令的口吻說，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交談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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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c$ Z7 X7 M5 Y2 I- G    兩名隨從推著王爺坐在龍王身後，顧慎為剛剛調頭，混戰開始，以燎原之火的速度向這邊漫延，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士兵們臉上神情的變化，由茫然而堅毅迅速變幻為憤怒與瘋狂，明晃晃的彎刀像突然冒出來的草尖，密密麻麻地刺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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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n; m8 I3 `. \/ t    顧慎為催動馬匹，佐日王叫道：“我的隨從……”

    顧慎為沒有減速，身後很快傳來慘叫聲。

4 m$ v( r8 U$ X8 |4 _) {- V    成片的刀砍過來，顧慎為格開最近的幾柄，雙腿用力，迫使坐騎跑得更快些，逃避死亡正在合攏的刀劍巨齒。

& }+ ^% q/ `! Z    在場面完全失控之前，顧慎為終於跟阿哲巴等人匯合。

) ]; ?; D# [2 Y# N% s/ r( V' u5 P    向東部逃亡的軍官已經引起士兵們的注意，顧慎為稍稍調整方向，朝北部疾馳，阿哲巴很快跟上來，替龍王引路，繞開一頂頂帳篷，避讓成群結隊的士兵。

    士兵們放棄沉默，一邊追殺軍官，一邊大叫著什麼，全是北庭語，顧慎為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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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只比毀滅性的颶風早一步，顧慎為扭頭回望，只見螞蟻般的士兵正以神奇的速度吞噬到手的獵物，出於某種他不知曉的目的，士兵們每殺一個人，都要將頭顱斬下來，奮力拋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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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l2 T0 s; e    數不盡的頭顱此起彼落，恐怖之餘又帶有一絲喜氣，士兵好像在歡慶節日，頭顱就是他們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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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q: y3 e9 k, [0 L    上官飛也回頭望了一眼，從此後悔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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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 j+ N1 |4 D! s* L0 z    向東逃跑的軍官們遇到阻礙也轉向北部，與龍王一行人正好遇見，沒人詢問也沒人質疑，所有逃亡者都自覺地跟在龍王後面。

    箭矢劃破空氣的嗖嗖響聲越來越多，近侍軍結束默哀，重新裝上了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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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4 f; P- Z8 H, L    顧慎為全身低伏，左手執韁，右手握刀，全身緊繃，格開每一支射來的箭。

    北門近在眼前，一個聲音喊道：“龍王，我們在這裡！”

/ g& d; N2 _4 d3 B* Y5 F    方聞是又蹦又跳，向龍王揮手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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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7 |$ }% B. B! N    他們早就偷偷來到北門附近，一直沒找到出去的機會，這時正被數十名士兵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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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青怒目圓睜，像一隻正在保護雛鳥的母鵝，腳步不停地繞著方聞是、紅蝠等人轉圈，偶爾出手擊退一名士兵，用的正是非相般若掌。

* A8 I9 G- g+ a3 I    顧慎為帶領著二百多名軍官衝散士兵，立刻有人將被包圍者拉上馬匹，無主馬早已奔散，大家只能共乘一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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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9 O8 q+ X2 d) Q' n* a    北營門緊閉，就算二百人同時用力，也得花一陣時間才能打開，阿哲巴當先向右邊的小門奔去，離安全逃離只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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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差一個人。

    銀雕沒有走遠，正守在小門之前，一人一柄刀，卻足以將逃亡者攔下片刻，讓後面的追兵趕上來。

    顧慎為曾經許諾說饒翼衛三次，還差一次，但現在沒辦法遵守了，他緊緊握著五峰刀，不去想自己將要施展哪一套刀法，只知道此擊必中。

6 i, S4 @, T: M8 d, T$ K/ a    銀雕也準備好了，準備還龍王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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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第一次放過的是翼衛紅鳶，銀雕沒有算在自己頭上，但龍王饒過他一次，成百上千人都看到了，他不想欠賬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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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雕拉開小門，縱身一躍，在柵牆上連續借力，跳到望樓之上，俯身看著龍王等人通過，一聲未發，然後抬頭眺望整座近侍軍營地，越發沉默。

/ \' c* I4 I. b! b0 J    在顧慎為看來，銀雕的行為有些怪異，但他沒時間考慮這些，生死關頭，能夠避免與這樣的高手過招，實在是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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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士兵追出來，他們依賴於團體的力量，誰也不想離開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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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b% g5 Q- o1 C; y9 K    即使這樣，眾人也一直跑出二十餘里才停在一處小丘上，轉身遙望軍營，恍如隔世，殺戮的吶喊似乎仍充盈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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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4 Z& Z, g7 }* }' B8 w$ p3 v' ^3 x    不遠處就是王宮，老汗王才死去不到十天，裡面已經空空蕩蕩，帳篷仍在，卻不見一道人影。

) {3 T) y, c3 a8 B0 S" b    心中稍感放鬆，顧慎為馬上感覺身後的日影王軟綿綿的不太對勁。

& u8 {5 b6 G& V/ `/ H    日影王后背中了一箭，一直強忍沒有開口，軍官們將他扶下馬匹，他已經無法站立，只能坐在地上，艱難地喘氣，好一會才抬起頭，“你救了大家。”

    顧慎為四下掃了一眼，二百多名軍官逃亡，只有一百五十餘人跟了出來，他沒有救人的喜悅，他跟王爺們一樣，進入軍營是要分一杯羹的，結果只是僥倖逃得性命，“每個人都是自救。”

    佐日王搖搖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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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s6 G2 [, M" J4 N# [    方聞是驚魂甫定，走過來說：“這離王爺的營地不遠，趕過去還來得及。”

    佐日王深吸一口氣，他能堅持到現在已屬奇蹟，緩慢地從懷裡掏出一柄匕首，“把它……交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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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w1 @6 Z    方聞是接過來，遞給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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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7 U1 A3 k5 I; n    這是柄精緻的匕首，漆黑的鞘上鑲嵌著數十枚大大小小的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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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給舒利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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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A; P" T$ \0 Y; |  T    佐日王微笑著點點頭，用最後一點力氣說：“原來龍王也知道他，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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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與方聞是互望一眼，什麼都沒說，事實上，這個舒利圖才是他們真正要結盟的對象，佐日王的死雖然令人遺憾，卻因此少了一道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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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T6 ^* b4 X    佐日王垂下頭，坐在地上死了。

. P3 K7 z# O1 R( o( k4 g    離曼將屍體放倒，“舒利圖是佐日王的兒子，好像才十二歲。”

    顧慎為點點頭，抬高聲音對所有人說道：“眼前有兩條路，一條路回你們各自的家族，一條路跟我去投奔新的佐日王，他今年十二歲，因此，將由我保證大家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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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G7 P% @- Z( q    龍王的意思非常明顯，十二歲的孩子將是一名傀儡，唯一的價值是提供汗王血統，數百年來第一次，一名外族人向北庭貴族要求效忠。

  p2 ?& q3 M6 ~    軍官們陷入沉默，沉默得讓方聞是忐忑不安，覺得龍王選錯了時機。

    一名軍官大聲說：“我選擇回家，但我不會忘恩負義，龍王的恩情我一定會回報。”他說出自己的名字與部落，拍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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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效仿者一個接一個，到第十位的時候，離曼站到眾人前面，拔出自己的刀，雙手托舉過頭頂，向龍王單膝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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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哲巴在猶豫，最後目光落在佐日王的屍體上，拔出刀，模仿離曼的樣子，也向龍王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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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們看著這兩人，誰也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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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混亂之原 第六百九十六章 早慧

    舒利圖十二歲，比同齡人瘦弱許多，腦袋因此顯得很大，嵌著兩隻早熟的眼睛，很多時候，這種深思與探究的目光不會得大人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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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北庭的標準，他是一名無用的兒童，如果不是出身於王族，很可能早就被拋棄在荒野之中，成為一小堆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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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剛出生時還是一名正常的兒童，滿月那天曾經在老汗王懷裡咯咯歡笑，惹來一片讚揚，得到“早慧”的讚譽，作為環繞在老汗王身邊的無數句諂媚話之一，這兩個字難得地恰如其分。

3 k; ~9 O2 \5 S4 G# L* E7 ~    舒利圖說話、走路都比別的孩子早，但是三歲時的一場大病改變了他的命運。

; K7 x3 F- A; I    那場莫名的疾病流傳甚廣，草原上許多人因此喪命，舒利圖的生母就是其中之一，他捱了過來，體質卻一落千丈，當同齡孩子開始騎上小馬玩弄弓箭的時候，他卻裹著厚厚的毯子，躺在保姆懷裡，成為一個笑柄。

/ u2 T5 \' k. ?7 n% i$ c5 ^    彼時的日影王是他的爺爺，老王關注著孫子的成長，每次見面時的臉色卻越來越陰冷，數年之後，舒利圖長到八歲，老王終於忍耐不住，將孫子從保姆和毯子的溫暖窩中拎出來，大步走出帳篷，扔到最近的一匹馬背上，說：“證明你有汗王血脈，我跟你父親都丟不起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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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利圖平生第一次坐在馬背上，戰戰兢兢，只覺得寒意陣陣襲來，扭頭向保姆和父親望去，這兩個平時最寵愛他的人，此時一個抹淚一個垂頭，誰也不敢為他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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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9 b4 a) N    八歲的孩子突然領悟，自己正處於生死關頭，這副瘦弱的身軀能否繼續存在下去，取決於跨下的這匹馬和嚴厲的祖父。

    舒利圖從那時起就知道哭泣與求饒沒有用處，所以他努力直起身子，模仿騎士的樣子，輕輕抖動韁繩。

    馬匹躥出的一剎那，他摔了下來，渾身痠痛，頭暈目眩，隱隱聽到保姆的哭聲和祖父的呵斥，沒有父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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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9 W" ]' d+ J) C# o    王孫接下來的表現算不上驚艷，但是保住了性命，他不停地追趕馬匹，不停地被摔下來，足足用了一個時辰，終於騎著馬兜了一圈，回到爺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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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U9 H" z1 d% s+ p    老日影王依然面帶冰霜，沒有指責也沒有誇讚，哼了一聲，大步離去，算是承認這個孫子有資格活下去。

    舒利圖永遠記得那一天，晝夜循環，當時的場景在記憶中卻越來越清晰，每當他從噩夢中驚醒，第一件事都是告誡自己：你得小心，別人活著是為了奮鬥，你的奮鬥是為了活著。

; s" s/ M5 H: y$ [4 X    他學會了騎馬，甚至能拉開一般的弓弦，擺脫了對保姆的依賴，但是仍然搖搖晃晃地追在同齡人後面，身後就是收割者的鐮刀。

    父親從中原與西域請來了多名學者，舒利圖的聰慧無可抑制地爆發，儒生、和尚、道士、神秘教徒，都對這個孩子讚不絕口，離開的時候卻又遺憾地搖頭，覺得小王孫生錯了地方，在尚武成風的北庭，他即使學冠天下也沒有施展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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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日影王對此就很不滿意，一名軟弱的孫子已經夠了，要是再變成書呆子，自己顏面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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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者都被攆走了，兩年的學習生涯在舒利圖身上留下明顯的印記，他的目光就是那時起多了一份驅散不開的沉思與探究。

6 m2 B% z2 B/ g" I: P    同一年，王孫的命運再次發生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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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利圖的母親是日逐王的女兒，據說日逐王曾經跟老汗王輪流抱過嬰兒時的他，可奇怪的是，他模糊記得胸膛硬板板的曾祖，對名聲顯赫、做事張揚的外公卻沒有任何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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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逐王像觀賞外邦動物一樣盯著外孫，目光冰冷，中間只有片刻柔和，說了一句，“你長得很像你母親。”

3 D7 r# Z2 ~+ X4 X4 O- G4 G9 O    日逐王走了，此後每隔一段時間會來一趟，講述乃杭族的歷史與勢力，傳授為王之道，偶爾也會閒聊兩句，比祖父要更親切一點。

. _7 ^8 i( i7 C9 G, E1 t    沒人透露任何信息，日逐王更不會向一個孩子說真話，可舒利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地位，有一天，他問父親：“祖父和外公是不是要立我當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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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大吃一驚，用手摀住他的嘴，驚恐地四處張望，確定左右無人之後才生氣地問：“誰告訴你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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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 P. s2 m( K8 H7 G    “沒人，事實明擺著。”十歲的舒利圖冷靜得不像一個孩子。

1 c& D) `2 h: c' F    父親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突然嘆了口氣，“你會是一名好汗王，但是記住，永遠不要再說這種話，尤其是在爺爺和外公面前。”

    舒利圖當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性命是不是多了一道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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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道保障持續了兩年，舒利圖眼見兩位老王的事業順利進行，自己則做好了當傀儡的準備，最近一年來，日逐王甚至偶爾顯露出對這名外孫的喜愛，這讓他心裡生出一點希望，當外公不再需要傀儡的時候，或許會在草原上留給自己一片生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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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炎熱的夏天，夢想毀滅得如此徹底與突然，舒利圖花了一個晚上才想明白：龍庭的運作發生了意外，由諸王支撐的權力穹頂，只有在外力的打擊下才會破損得如此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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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 i  I+ U9 q4 _& t    他想將自己的想法跟父親也就是新任日影王交流，卻一直沒有得到機會，突然間死訊傳來，他成為最新一任日影王，而一名從來不在計劃中的男子將闖入他的生活，外力由此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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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M( i5 g' b- m" }$ B! d    舒利圖早就聽說過龍王的名字，他心裡還剩下一點孩童的好奇，殺人如麻、百難不死、吃人魔鳥，這些詞彙留給他深刻印象，他幻想過親眼見識這位西域的魔頭，卻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受其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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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v6 E: {0 O1 Z+ T3 e    父親的死訊是一名白白胖胖的軍師帶來的，舒利圖與其沒有太多溝通，但是馬上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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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立刻接管了全部的文書與印章，任命自己為新王的臨時監護人，召集百夫長以上的軍官，向他們說明眼下的形勢，聲稱日影王臨死前將孤兒託付給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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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此時，舒利圖才見到父親留給他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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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 R4 P" Z) b: U% U    軍官們沉默不語，他們已經聽說近侍軍的巨變，對本族八千名士兵卻充滿信心，於是一起看著小主人，等他的反應，只要一句暗示，他們就會將白胖子剁成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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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利圖接過匕首，凝視半晌，部分軍官的手甚至摸向了刀柄，他才抬起頭，鄭重地說：“這是父親的遺物，方先生所言屬實，從今以後，龍王將是我的監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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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孫的鎮定令方聞是刮目相看，他已經做好必要時劫持人質的準備，為此帶來上官飛和離曼等十幾名近侍軍軍官。

    舒利圖不是特別明白父親的意思，這柄匕首的確具有特殊意義，是父母當年的定親之物，一般人不會知道，外族人更是無從得知，方聞是交給他，必然表示父親真的很信任龍王。

5 `* Y7 T5 ~9 |( f    可他很少聽父親提起這個魔頭，日影王一族也並非孤苦無依，還有很多勢力強大的至親，可父親偏偏選擇了陌生的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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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將日影王臨死前的舉動理解為託孤，一點也不覺得這是欺騙，如果日影王想將孤兒託付給別人，就應該要求龍王將匕首交給這個人，而不是直接指定舒利圖。

5 m. n& N/ _5 i* B. T  C    顧慎為早就從小閼氏那裡聽說日逐王選定的傀儡是日影王之孫，從那時起他就對這名十二歲的孩子感興趣，只是沒想到兩人這麼快就被捆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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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影王本不該死，顧慎為真心希望能與他繼續結盟，可一支冷箭帶給他一位新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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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 H8 Z+ b  [) ^    顧慎為對此還沒有想得太多，在離曼和阿哲巴獻刀效忠之後，一百餘名近侍軍軍官願意追隨龍王，另外五十多人告辭，信誓旦旦地保證將來會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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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攏這批軍官會有什麼結果，顧慎為尚不明確，他命令方聞是去東面接管日影王的軍隊，自己則率領其他軍官疾速返回西邊的營地。

    上官如跑在了所有人與噩耗前面，一路上她已經想好了計劃，沒有直接回龍軍營地調集香積之國的女兵，而是直奔不遠處的小閼氏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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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閼氏手下有八九千名只忠於她一個人的騎兵，她雖然遭到軟禁，卻沒有生命危險，托賽還要利用到她，軟禁只是防止她向龍王洩露消息。

    聽說托賽已死、近侍軍亂戰在即，小閼氏明白一面盾牌倒掉了，馬上展開行動，藉口探望羅寧茶以擺脫軟禁，召集自己的軍隊，佈陣之後公開向日耀王將士宣佈托賽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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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如這時已經回到龍軍營地，女兵們立刻進入備戰狀態，反而將托賽的營地包圍，要求對方立刻交出被“請”至此處的鞠王后等人。

9 Y# q" r4 T7 _# d" l    顧慎為趕回的時候，危機剛剛解除，越來越多的消息傳來，日耀王的部下終於相信王爺已死，願意放下武器並交出鞠王后，但是不肯投降。

    向女人和外族人投降，這對北庭騎兵來說是不可想像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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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賽還有幾個兄弟活得好好的，正在爭奪王位。”小閼氏見到龍王之後立刻提出建議，“這回得找一位聽話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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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已經找好了一位優秀的傀儡，如果一切順利，他希望能在舒利圖身上施加更多的頭銜。

    他還沒來得及猜測這名十二歲王孫的心事與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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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混亂之原 第六百九十七章 會見

    羅寧茶梨花帶雨，就是當年大頭神死的時候，哭得也沒這麼傷心。

0 O! I& x/ b, i9 w( ^7 [7 {+ c    顧慎為沒想見這個女人，她托丫環帶信，如果在自己的帳篷裡見不著龍王，就要穿過營地堂而皇之地求見。

    顧慎為來了，帶著軍師、龍翻雲和聶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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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k6 V$ N" \% f* g    帳篷裡的屏風已經移到一邊，羅寧茶撫案痛哭，幾名訪客尷尬地站了一會，她才稍稍抬起頭來，“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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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的心猛地一跳，心想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狐仙蛇妖？璧玉城的“那個女人”果然名不虛傳，咳了一聲，替龍王回道：“日耀王是被本族士兵放暗箭射死……”

    羅寧茶止住哭聲，驚訝地發現龍王還帶著三名隨從，“你是誰？”

9 B3 l; e, w( t) V4 F6 Y3 m    “我？在下是龍王軍師，姓方……”

    “我不管你姓方還是姓圓，誰讓你進來的？”

    方聞是有些慌亂，原來“那個女人”的脾氣也是名不虛傳，“我……龍王……”

# n7 u5 x; B: C  N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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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J9 R. V1 e9 `, m8 r- G8 \3 v    “他是我的軍師，這是我的護衛隊長，可以留下。”顧慎為開口解圍，應付羅寧茶他還是有些經驗的。

    羅寧茶的眼睛本來就大，這時瞪得更大，即使稍有些紅腫，也不影響勾魂攝魄的魅力，方聞是低頭不敢多瞧一眼，心裡不斷地告誡自己務必要把持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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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寧茶突然笑了，好像剛才哭得死去活來的是另一個人，“好吧，龍王相信的人，也會得到我的信任，龍王，還記得嗎？那天晚上……”

    方聞是連咳數聲。“龍王，日影王舒利圖馬上就要到了，我應該去準備一下。”

    顧慎為剛一點頭，軍師慌慌張張地告退，龍翻雲什麼也沒說，聶增稍微猶豫。都跟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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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1 ^3 ]  u5 S    “怎麼，不敢跟我單獨相處嗎？”羅寧茶得意地說，這一點小小的勝利總以抹去托賽之死帶來的傷感。

7 T; `4 r: o& L+ g# z- e+ M" f    “妳的靠山死了，有話直說才是眼下最好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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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6 H" m8 b- ^% L" x- [1 g9 `; v    “哼，你又教我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落得現在這個悲慘境地，全是你的責任。”羅寧茶死死盯住顧慎為，“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托賽不會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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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妳也知道。否則的話，妳就不會跟他刻意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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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Q: l! v: d9 z    羅寧茶一愣，歪著頭想了一會，咯咯笑起來，“還是你會說話，我不能說是知道，只能說是預感和直覺吧，還好我什麼都沒付出。不至於血本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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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9 z* x# b/ Z! P    “妳向來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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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以為我聽不出你的諷刺嗎？”羅寧茶顯然對諷刺並不在意。突然緩和語氣，以罕見的溫柔說：“我知道你的心事，你不想再讓別的男人碰我，所以派人暗殺了托賽，不用隱瞞，因為我不會怪你。”

  F' n: C) ]! A. C) K" M    顧慎為有點佩服羅寧茶。她總能將自己想像成所有人關注的焦點與核心，自得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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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1 V& h4 V- ^9 ~    “我的確安排了殺手，但是在近侍軍營地裡射殺托賽的不是他們，另有其人，或許只是某位對王爺不滿的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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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0 S' ^; U) Y3 N    羅寧茶不太相信。但是沒有追問下去，“隨你怎麼說都行，托賽死了，他的軍隊怎麼辦？那可是一萬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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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5 A2 o$ ?: i1 B: B* e    “那是日耀王家族的事情，托賽的幾個兄弟都有資格繼承，妳我插不進手。”

0 n0 h. D5 V# y    羅寧茶露出熱切的目光，“總有辦法，你知道，只要有必要，只要你一句話，我什麼都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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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相信羅寧茶是這種人，所以更希望將她排除在重要事務之外，“暫時沒有，需要的話，我一定會開口。”

    羅寧茶站起身，走近幾步，“你不相信我？”

2 Z/ Y8 ?" b4 J' v+ J9 f4 U    “我相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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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哄我啦，我又不是傻瓜，分得清真假，你怕我實力增強之後會棄你不顧，甚至成為你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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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 v& L1 @7 v    “我想我沒必要害怕這個。”顧慎為的確不怕，因為這個女人不可能獲得強大的實力。

. n  A1 s( J, E9 S# i" N* Y: g5 c    羅寧茶一旦形成某種觀點，就會變得非常固執，將龍王的每一句話都看成是敷衍，所以她決定拋出殺手鐧，“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就會知道我不會背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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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顧慎為對秘密倒是有點興趣。

: I/ Z9 t; E% s7 Y0 ~    羅寧茶又走前兩步，想笑，馬上止住，換上嚴肅表情，“我生的孩子是你的。”

* i" n+ S" p# x0 f    顧慎為覺得這一切真是浪費時間，甚至懶得爭辯，轉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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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寧茶沒想到龍王會是這種反應，急忙說：“在璧玉城我是騙你的，成兒其實是你的兒子，你不在乎我，也該為他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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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7 e; c# a    “妳還真是什麼都肯做。”顧慎為站在門口說道。

+ V3 {/ w4 v8 H  A; L9 t    “去問上官如，那個丫頭能告訴你實情。”羅寧茶知道自己必須牢牢抓住龍王，這是她在草原上唯一的依靠，起碼在一段時間內不會改變。

    顧慎為大步走出帳篷，方聞是與龍翻雲等在外面，上馬走出沒多遠，顧慎為說：“得想辦法把這些女人都送走。”

    方聞是一拍大腿，“龍王跟我想到一塊去了，不過草原現在局勢混亂，太危險，這件事只能等等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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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耀王的軍隊怎麼樣了？”這是顧慎為最關心的問題，托賽的騎兵已經從龍庭廢墟全部退出，一萬三千多人聚集在龍軍和小閼氏營地附近，敵友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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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N  y8 @0 G! E- X/ D$ e% t# h    “新王還沒選出來，托賽的幾個兄弟爭得很厲害，將領們的意見也不一致，近侍軍的混亂場面只怕又要重演。”

  L. R) z$ K' A  B7 w    “必須避免這種情況。”

: j* j0 B' `4 g  F6 T    “嗯，好消息是他們同意龍王進營，我向幾名重要將領試探過，他們似乎願意接受外人當新王，只要這個人是貨真價實的汗王後代。”

    顧慎為對此並不意外，托賽的軍隊本身就是一支混雜的聯軍，分別來自老日耀王和誇日王，融入第三位王爺的勢力不會遇到太多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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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庭的局勢終於朝顧慎為期望的方向發展，他不再是純粹的旁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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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閼氏提供的臨時帳篷裡，阿哲巴帶來更多消息，“非常順利，日耀王的軍官們願意接受舒利圖為新王，也願意聽從龍王的指揮，但他們希望龍王做出保證：這支軍隊屬於北庭，一旦受到認可的新汗王誕生，能夠原樣交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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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是阿哲巴與離曼等人的願望。

) @! s4 I  v9 ]" r, S    向龍王效忠的百餘名近侍軍軍官非常有用，他們來自不同部落與家族，在幾乎所有軍隊裡都有親友與熟人，正是靠著他們的介紹，阿哲巴能夠直接與日耀王軍中的普通軍官見面，傳達龍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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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p3 T* i. |& Q. E: p    “這一點我可以保證。”顧慎為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草原的主人，他的根基在西域，北庭只是一座強大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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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D2 z2 Q! D( E+ G  s. R( ?  ]9 g    “日耀王軍中的士兵很穩定，龍王不用擔心。”阿哲巴吸取近侍軍的教訓，詳細調查底層騎兵的想法，“他們會支持將領的選擇。”

1 `' U( M- c/ [* C( T    日耀王軍隊與近侍軍不一樣，從士兵到統帥都來自固定的若干個部落，以親情與友情為紐帶，還沒有產生明顯的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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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L# ~0 k9 [. v+ w, d! n7 j. ~! d    阿哲巴剛剛告退，離曼進來報告龍庭廢墟的情況，近侍軍的混戰發生已經整整一天，裡面的情形卻還是曖昧不詳，“營地被封鎖了，連駐紮在外圍的三萬近侍軍都不准進入，據說好幾位王爺和將領都死了，可聖日王逃出來了，突爾珊好像也還活著，總之東邊亂得很，幾支軍隊都堅壁不出，到是沒發生更多戰鬥。”

, W) G# ?; j7 \% N: I" U    “近侍軍士兵暴亂的原因有線索嗎？”

    “不是太多，似乎有人在傳播一種說法，聲稱老汗王在天之靈不得安寧，他想找回自己的頭顱，還要更多貴族的頭顱陪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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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從中隱隱發現曉月堂的蹤影，但是回想聖日王當時的反應，他顯然對此一無所知，難道這麼快荷女就跟傀儡決裂了？可聖日王偏偏又逃出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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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_* {6 M. F! k) e! |7 X) {- R    方聞是匆匆進來，通稟說新日影王舍利圖到了，顧慎為將心中的幾個疑惑放到一邊。

% C$ \6 R- |: y9 {6 q; l    又一批王爺殉難，舒利圖的接任是最順利的，倒不是他沒有別的兄弟，事實上，他有一個大三歲的哥哥，但母親是女奴，出身低了一層，方聞是及時趕到，出示前任日影王的遺物，也起到重要作用，在大批將領與軍官們看來，舒利圖的王號無可置疑。

    舒利圖證明自己是名合格與聽話的傀儡，這是他近兩年來一直接受的教育，他帶領全部軍隊從龍庭東部遷到西邊，離龍軍營地三十里紮營，然後只帶著少量衛兵前來會見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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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  f! N9 O' I8 A9 E0 N4 F" V    會見地點選在小閼氏的營地，舒利圖以新王的身份拜見曾祖母，減少外界對龍王的猜忌與指責，這樣做很虛偽，卻非常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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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9 H4 u3 g! H% e! g    顧慎為對舒利圖的第一印象平淡無奇，除了覺得對方的眼神比較成熟之外，沒有特別的感受。

    小閼氏早就知道舒利圖的存在，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非常客氣，充分顯示出長輩的慈祥與和藹，然後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行離開。

/ f7 x+ q$ ^# F( u" u+ ]& a& @    “你不只是日影王，很快還要將日耀王和誇日王的名號爭取到手。”方聞是替龍王闡述大致的計劃，這是他身為軍師應盡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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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利圖很少說話，只是頻繁點頭，看樣子對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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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d# J; [. f3 b% R* l) n    需要舒利圖知道的事情不多，方聞是很快說完，顧慎為覺得自己也該說點什麼，於是走過去，剛要開口，十二歲的孩子竟然發起一次刺殺。

/ ]6 M5 g0 Q3 S. x    顧慎為就是從這個時候起明白一件事：這個孩子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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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混亂之原 第六百九十八章 自殺

    這不是顧慎為第一次被十來歲的孩子刺殺，早在逍遙海的時候，惠國小王子就曾經嘗試過，方法與結局與這一回都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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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J  T' Y" v! c    惠國小王子從上官雲那裡得到一件暗器盒，出手前的掩飾非常成功，給顧慎為造成不小威脅，自己卻因此失去四根手指。

* ?: r- Y8 {5 {3 J9 F    相比之下，舒利圖沒有那麼多花招，龍王靠近，他拔出第一柄匕首，匕首被擊飛，他已經拔出第二柄匕首，那是父親留給他的遺物，沒有刺向龍王，而是刺向自己。

; u. D8 \) K  L* |5 C+ Q4 @$ D/ v) _    顧慎為劈手奪過匕首，冷冷地看著這個早熟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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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6 c. w) j$ Y5 _* z    舒利圖很聰明，但他沒機會接觸到真正的高手，自以為高明的手段，在龍王面前幼稚得可笑，他稍稍有些失望，卻沒有驚慌，坦然面對兩名成年人，既無解釋，也不肯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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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大吃一驚，好一會才回過神，莫名其妙地問：“搞什麼名堂？”

. k. F. f% P6 n3 P- Q    舒利圖還是不肯開口，顧慎為已經猜到他的目的，“他想死在這裡，讓我背上殺戮汗王子孫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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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T% }+ t% m1 ^( G$ i( R  z    方聞是覺得這個孩子的想法真是匪夷所思，差點笑出聲來，可他馬上醒悟，舒利圖如果真的死在這裡，對龍王將是一次非常嚴重的打擊，他剛剛得到部分北庭人的效忠，小傀儡的地位至關重要，沒有這個一身病的小孩子，龍王就只能率領一千名女兵倉皇逃離草原。

3 c( c- P! u  x, Z$ b& j7 P    “你、你不怕死嗎？”方聞是氣憤地問，他一度以為舒利圖心甘情願接受被控制的命運，沒想到竟然心懷鬼胎。

5 W% k$ |# s' g8 E, ?$ C    奇怪的是，顧慎為發現自己竟然非常理解甚至贊同舒利圖的做法，倒不是他比軍師更聰明，而是他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在金鵬堡藏身的頭兩年，如果有機會自殺報仇，他會毫不猶豫地實施。

$ Y/ A' P- z3 i! V! p: V    在舒利圖眼裡，龍王就是仇人，“我沒有一天不怕死，就今天不怕。”

9 Y! c# A4 u+ B, V    方聞是越發迷惑不解。這個小孩身上有太多相互矛盾的氣質，幼稚與早熟、膽怯與魯莽、隨和與固執，說話故弄玄虛，“你要是再大三四歲，我會建議龍王把你殺掉，要是再小幾歲，我會親自把你按倒打一頓屁股，小朋友，你想用自殺的手段栽贓。有沒有想過你的母親和其他親人都會因為你而陷入險境？”

( m3 ?7 U( s( a/ ]/ p- ^    “我母親已經死了，汗王家族是一棵參天大樹，日影王不過是其中的一根枝條，縱然整根掉落，大樹仍然活得好好的。”

7 m8 Z# h* r$ Z: P0 k2 W    方聞是搖搖頭，轉身對龍王說：“我覺得咱們需要一個教書先生才行，打手板對他或許最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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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7 C6 r8 |  ]$ Y) C4 E  \    “讓我單獨跟他談談。”

    方聞是繼續搖頭，向帳外走去。他不擔心龍王的安危，想的全是另一個問題。“肯定有人教唆他這麼做，小孩子太單純，容易上當受騙。”方聞是給舒利圖的行為找了一個解釋。

    只剩下兩個人，顧慎為將匕首原物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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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利圖盯著龍王看了一會，接過匕首，仔細地收回鞘中。“你的武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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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見過許多會武功的人嗎？”

    “沒有。”

1 j, f' g/ ?2 A6 e0 }+ @7 v9 y    “那你沒資格判斷我的武功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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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利圖一時語塞，“好吧，我說的只是廢話，我不知道你的武功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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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小孩有點奇怪，顧慎為換一個角度。將他看成相貌古怪的成年人，覺得正常了許多，“咱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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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 ]) y% d* _' e    “你想說你沒殺死老汗王，跟我父親的死更是毫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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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舒利圖仰起頭，好像神遊物外，好一會才重新回到現實中來，“你說吧。”

, q4 ?# `2 W' ^' I    “我沒殺老汗王，跟你父親的死毫無關係。”

2 |  D% ]! ^9 E    舒利圖一愣，不由自主地笑了一聲，他已經仔細打量過龍王好幾次，這時又饒有興趣地盯著這個傳說中的魔頭，“你跟我想像得不太一樣。”

% I( [7 y+ |. M4 }" w    “你比我想像中的要淘氣。”顧慎為針鋒相對，他已經找到這個小大人的驕傲之處，非要在這方面取得勝利才行。

( [; K8 o/ z3 {7 W! d    “是你的野心太大，一個惡名昭著的西域魔頭，竟然想控制汗王子孫，讓我老老實實當你的傀儡，對不起，我無法接受，雖然傀儡是我的命運，但操縱者也必須具有汗王血統才行。”

& ~& U6 g) W: ?# g    “你很在乎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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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整個北庭都把汗王血統看得很神聖，這是草原團結與強大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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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3 v( A: ~8 _1 q    聽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說出這種話，顧慎為沒辦法不露出嘲諷之色，“你見過許多北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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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利圖又被擊中要害，他懂得許多道理，有些是別人教給他的，有些是他自己領悟的，差不多都是紙上談兵，身體瘦弱極大限制了他的行動，使得他沒有多少機會證實這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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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整個北庭對汗王家族已經厭倦，我也不會讓草原通過我的手歸於外族人。”

    “你好像特別高看我，你既然相信北庭人對汗王的忠誠，就應該知道我不可能搶到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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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 e1 S  p+ M    舒利圖感到累了，坐到一張交椅上，雙腿併攏，兩手按在膝蓋上，乖巧得像一個小女奴，“時移事易，老汗王遇害、諸王混戰的那天晚上，我就知道這一次汗王更疊與此前不同。”

    “哦，哪裡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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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6 l# W0 c' v    “我先假設某位王爺策劃暗殺了老汗王，這種事從前不是沒發生過，可事實證明，沒有哪位王爺從中受益，恰恰相反，最強大的日逐王和誇日王死在同一個晚上，因此我想，真正的暗殺者肯定不是北庭人，起碼不是王族，這就是最大的不同，一股外力操縱了汗位更疊，這是幾百年來的第一次。”

    舒利圖抬頭看著龍王，他或許沒有多少人際交往，可有時候事實是琢磨而不是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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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U% n4 C: W    顧慎為甚至有點敬佩這個小孩，於是再次強迫自己將對方當成大人看待，“你覺得我就是這股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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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x* T6 V9 i& G    “你或者金鵬堡，我沒聽說金鵬堡有什麼舉動，所以就只剩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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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簡單卻合理的推測，顧慎為找不出其中有什麼漏洞，如何讓一個深居簡出的孩子相信曉月堂的存在以及荷女的瘋狂計劃，顧慎為暫時想不到辦法，尤其是對方根本不會相信自己的話。

    “你不能死。”

    舒利圖露出一絲微笑，“或許我沒辦法栽贓給你，總還能控制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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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a  R: V6 D  q) i1 ?    “你應該多出來走走，整個世界都跟你想像得不太一樣。”顧慎為略微抬高聲音，“聶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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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增走進來，向龍王低頭，對舒利圖視若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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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你是日影王的貼身護衛，不要讓他被刺客殺死，更不要讓他殺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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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這道奇怪的命令聶增沒表露出任何意外，好像這就是他的日常工作，“是。”應命之後抬頭看了舒利圖一眼。

- n, J* R; h: {    兩人互視片刻，彼此都沒有好感。

    “去請韓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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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E) I  R! G, B5 s4 U    聶增的殺手氣質瞬間消失，臉上的不情願誰都能看得出來，“又是她？龍王，我一個人……”

    龍王不是通情達理的人，聶增沮喪地出門，懷疑龍王有意用這種方式考驗自己的忍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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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利圖充滿信心，多年以來，他小心翼翼地維繫自己的生命，在長輩虎視眈眈的目光中擺正位置，今天，他要反其道而行之，這應該會很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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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無話可說。

3 b3 @. N8 ~! d( Q    聶增背著韓無仙走進來，舒利圖小小地嚇了一跳，可是當少年背上的女人扭過頭露出溫柔的笑容時，他不由自主也回以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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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7 ^( m$ W% j. r. Z6 U    “聽說你想自殺？”

    “嗯。”舒利圖坦然應道，覺得這個女人親切得像是記憶深處的母親，甚至產生一種想要撲到她懷裡的充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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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這可不容易。”

    “對我來說，活著才艱難，死去卻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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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y$ Z- a) }1 Z    “呵呵，我小時候也這麼想，跟你說，我試過十七次，每一次的方法都不一樣，光是毒藥我就吃過九種，結果我還是沒死成，等我能夠自己做主可以隨便殺別人的時候，卻又不想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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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d( {1 ]8 P    舒利圖吃了一驚，從對這個女人親切感中掙脫出來，“妳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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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個女人，叫韓無仙，是曉月堂堂主，許多人背叛了我，我以後要把她們全殺光，不過你放心，讓一個人活著和讓一個人去死去，我同樣擅長，你會喜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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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9 x& p( `) N1 y: B: b    顧慎為放心地走出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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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看見了韓無仙，習慣性地搖頭，“龍王這招可是……夠絕的，唉，這個小傀儡不是特別理想啊，咱們還要繼續找下去嗎？”

    “不用，就是他了，他不想當傀儡，就給他換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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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m& y- T, u5 U8 @& N1 {- |+ Q    “他才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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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d) q( s# l2 @) k7 T- d' n    “嗯，我會讓他明白這一點的。”

    方聞是笑了，他最佩服龍王的就是這一點，總能從某個人身上找到可利用的價值。

; n- O  ^- E9 a! j    顧慎為不得不如此，他可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哪怕摸到手裡的是一塊石頭，也得用它撞出點火花來。

    方聞是將舒利圖放到一邊，湊近龍王，小聲匯報另一件事，“我想這件事應該告訴龍王，上官教頭又出營了，近侍軍亂成這樣，不知道她想去哪。”

5 E$ R. D. W% [  d! @    “軍師做得沒錯，應該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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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曾經深受其害，所以非常不喜歡身邊人有事瞞著自己，上官如藏著秘密不肯說，他非要找出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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